式微·风华传

作者:皮蛋瘦肉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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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雨水·宴欢


      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乎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

      大兴王朝在乾平八年才正式一统,这长安城里的大兴宫,不过也只有短短几年的历史。如今的碧瓦飞甍,金碧辉煌,其间苦了多少百姓尚不得而知。当今圣上君北舜,推翻南吴暴政,虽人人拍手称快。可将都城从南京,迁往长安,大兴土木之举,又不知多少人流离失所了。

      “你瞧这大兴宫,倒也真是比咱们王府气派多了。”徐玄的笑言在耳边响起。

      徐昭颇为不以为然:“不知这样一座宫殿之下,多少冤魂埋葬于此了。”

      前头的平南王耳尖,听到这话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徐昭一眼。徐昭自知失言,低下头:“儿失言。”

      徐玄暗地拉了拉徐昭的袖子,跟上母亲的步伐走在前面。心中却也称是,自古王朝更迭虽是历史洪流中的常事,改朝换代也是避免不了。老百姓可不在乎谁做这个皇帝,不过都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罢了。

      前头的宫女太监将平南王等一行领至万年殿外,拉长了嗓子:“平南王,携夫人、世子、郡主觐见!”

      殿内人道:“传!”

      平南王便率先一步,带着一行人进殿。正中坐的正是乾平皇帝--君北舜!

      “臣携王妃罗氏及犬子犬女叩见吾皇,愿吾皇千秋万代,长乐未央!”

      上头人伸手:“平南王请起。”接着,不等徐玄看清楚上头人的样貌,便另叫宫侍,领到一边自不必提。

      朝见毕,皇帝便只留下亲近家人用了家宴。

      “诸位卿家随意些,切不可拘束了。”皇帝随意伸展长袖,短短一句话便立即分出尊卑来。
      只听徐昭在旁微不可闻地轻哼一声,徐玄摇头失笑。心里正百无聊赖地偷瞧席上诸人。一双紫眸正兴趣盎然地对上她一双震惊不已地眸子。

      却说那日徐玄出府以后,凭着本能往热闹的中心凑去。彼时还不到宵禁的时候,街上正是人声鼎沸,叫卖的声音,马蹄的声音混杂到一起。只有这样,徐玄才觉得长安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遥不可及。

      “买馄饨了!卖馄饨了!”

      街边小贩的吆喝声叫徐玄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晚间她只吃了些果子,倒真是有些饿了。想着脚下并不迟疑,她一撂袍子坐下朗声道:“小哥,来碗馄饨,多撒葱花儿!”

      “好嘞!”卖馄饨小哥热情地一声答应叫徐玄吓了一跳。“我们家的馄饨那是出了名儿的皮儿薄馅儿大,您请好吧!”

      热腾腾的馄饨端上桌,绿白相间的冒着滚滚的热气儿。徐玄忍不住食指大动。但徐玄自小在南方长大,南方女子特有的矫情劲儿,先拿勺子舀了一勺汤,细细啜着。

      “小二,来碗馄饨!”那人一屁股坐在徐玄对面桌,恰好正对着徐玄。

      徐玄细眼随意地扫去,这不看还好,一看一口气儿上来汤卡在嗓子里上不来下不去,憋红了脸,好生难受。那人正是白日见过的赫连璟之。

      他似乎并未认出她来,自顾自地取了筷子吃着,仍是那般面无表情。

      也是,不过一面之缘,自己又在车里如何能看得真切。她也不甚在意地低下头去吃碗里的馄饨。
      她咬了一口,轻轻抿了抿红唇,三口吃完一个馄饨,吃完还细细啜口汤。一抬头便见卖馄饨的小哥儿和赫连璟之纷纷停下来盯着她看。

      “看什么?”她奇。

      小贩道:“小人只觉得看这位公子吃馄饨,好似小人的馄饨是宫里圣人的御膳一般。”

      徐玄不以为然,忽地忆起曾经有人与她说:“玄儿,瞧着你吃饭这么香,晃得我也想多吃一碗了。”可惜这件事过去久了,连峻卿如今也很少陪她吃饭了。

      馄饨的热气氤氲地她眼眶有些发涩,又恐对面的赫连璟之认出她来,于是扯着嗓子粗声道:“看什么啊,不许看!”

      许是语气有些恶狠狠的,倒唬得小贩不敢看。赫连璟之低下头继续吃着馄饨,只唇边竟淡淡浮起些许弧度,只是徐玄心虚不敢看。

      填报肚子,徐玄招手叫小贩来问:“小哥,这儿晚上最热闹的是哪里?”

      小哥这便打开了话匣子:“公子一看便是外地来的,要说这长安城里最热闹的地方,可要属脂粉巷的软玉楼了。”

      对面的赫连璟之神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

      “哦?”徐玄一听这个名字,便想起软语在怀这个词儿来:“软玉楼,可是勾栏不成?”

      小贩道:“可不是,软玉楼的头牌露华浓姑娘可是红遍长安城的雅女支。多少达官贵人想要一亲芳泽。偏偏露华浓姑娘卖艺不卖身。”

      这下倒是勾起了徐玄的兴趣。徐玄想着自己在南京时,金陵秦淮,画舫靡靡。她与秦淮的花魁柳青芜熟识,倒是不知这露华浓与柳青芜比起来何如。

      “所谓‘雅女支’大多都有些才华,倒不知这露华浓姑娘有何才艺啊?”徐玄问道。

      “公子瞧着像外地来的,自然不知这露华浓姑娘的名号。”小贩打开了话匣子:“这露华浓姑娘的身世颇为坎坷,有的说是前朝遗孤,有的说是富商与胡人之女,总之就是家道中落。自小诗书礼仪,琴棋书画那是无一不精啊。曾经与桐乡张家有婚约,后来因着家世衰败,张家强行解除婚约。露华浓姑娘流落街头,被软玉楼的秦娘所救,便在软玉楼安置了下来。”

      徐玄好笑:“你这小掌柜倒是知道人家不少事,莫不是也对露华浓姑娘?”

      谁料小贩并无半点不好意思,反而理直气壮:“露华浓姑娘曾经出游,引得街头小子们为了一睹她的芳容而大打出手。莫说小人我了,公子您出了这个摊子随便拉住一个男人问问,谁不曾肖像过她的美貌!”

      一番话说下来,徐玄心中好似被猫爪挠一般,迫不及待地想去见一见这个露华浓。

      小贩又道:“听闻今日正是露华浓姑娘的初沐,倒不知何人能做她的入幕之宾了。”

      歌舞坊内多有讲究,对待卖艺不卖身的雅女支,第一次接客是凭着姑娘自己选择。多半是考验恩客才艺,是以算是最好的待遇了。若是恩客合姑娘的意,姑娘便将柳条蘸水打在选中之人身上,意为“初沐”。

      徐玄向小贩问清楚软玉楼所在,便赏了小贩一锭金子,径自去了。

      她没有看见赫连璟之瞬间变得复杂的脸色。

      软玉楼在脂粉巷的第一家,怨不得生意做得好呢,可谓是占尽天时啊。一听脂粉巷这个名字便尽是暧昧之色,奇得是这软玉楼在建筑上并不显眼。别家都有姑娘妈妈们在外迎客,偏这软玉楼门口空空如也。只有几个书生男子入内,想也是客人。

      她举步入内,内里却是别有洞天。桃红色的纱帐垂下来,二层的绣楼上站着各色的美人。一个老鸨样的妈妈迎了出来:“小公子也是来看我们露华浓姑娘的?”她袖子一甩,身上的脂粉味呛得徐玄有些嫌恶。

      徐玄朝后退两步:“听闻你们露华浓姑娘今日‘初沐’,我过来瞧瞧热闹!”

      老鸨嗤笑:“小公子可有何才艺?我们露华浓姑娘啊,心气最是高了。”

      徐玄来了兴致:“有何才艺,进去不就知道了。”

      她跟着老鸨走至堂下坐定。满座皆是一副正经书生打扮,纸扇纶巾看着却都是文人雅士做派。
      她转头,正对上一双紫色的眸子。那人长鬓高耸,眉目端正,那高挺的鼻梁一瞧便是有番邦血统,平白给他添上了一丝不怒自威的气势。

      在这里出现胡人倒是没什么稀奇的,当今皇后就是鲜卑人拓跋氏之后,长安自古便是万国之都,往来贸易多胡人。她冲紫眸点点头,紫眸微微颔首。

      却听见有人嚷道:“露华浓来了!”

      徐玄与紫眸不约而同将目光放在露华浓身上。露华浓轻纱遮面,一身芽黄对襟罗裙曳地,却露出两只涂了蔻丹的粉白脚掌来。八宝团髻斜斜垮垮地插着一支流苏缕金步摇,随着她的行动摇摇曳曳,熠熠生辉。细看她面纱外露出的眉眼,正所谓“眉如远山细如黛,目似秋水盈盈间。”光是眉眼都叫人忍不住要陷进去,徐玄已不敢去想面纱下的景象了。

      再细细瞧去,方才端坐在底下一副正人君子做派的“文人雅客”,抬眼望去尽都猥琐不堪,目露淫邪。不过是简单的装扮都叫底下的男人昏了头似得丑态百出,若是摘下面纱又不知是怎样的光景了。

      徐玄掩嘴一笑,方才一副文人雅士的模样倒真不知是羞煞谁了!与她做同样动作的还有一人,那紫眸男子看着这样一出闹剧也是眼带嘲讽。徐玄暗暗思忖,这男子美人在上还能如此镇定自若,不是家里另有娇妻美妾赛过台上人,那便不是专门来捧露华浓场的。莫不是传闻中的张家公子?

      露华浓坐在琴边,抚琴而唱: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好一出《凤求凰》歌声一出,连徐玄都有些怔住了。那歌声如丝如帛,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只怕是诗鬼李贺在世也觉得任何辞藻都粗俗不堪了。

      汉朝司马相如曾以一曲《凤求凰》吸引了孀居的卓文君。只可惜,大家闺秀卓文君甘愿为司马相如当垆卖酒,但司马相如却打着纳妾的念头,丝毫不顾及曾经山盟海誓的糟糠之妻。这露华浓不知是在哭自己还是叹别人了。

      徐玄想到街上卖馄饨小贩的传言,只觉得这美人命比纸薄,又见台下所谓的恩客个个都是□□横流,心中甚是不忍。
      她想了想,朗声吟诵道: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诗还未完,早有一阵箫声响起。你道那人是谁?正是方才的“紫眸”男子。

      诗歌箫早已停止,一曲凤求凰余音袅袅,不绝如缕。不过简单的一曲,三人都有知音之意。

      老鸨此时出来打了圆场:“各位公子,露华浓已经选了这二位公子做了入幕之宾。各位公子可自行选自己喜欢的姑娘了。”

      底下骂声一片,有人不甘大骂着叫老鸨退银子。有人小声讨论,言语不堪。可众人还是搂了自己一开始挑好的姑娘各自去了。老鸨便带着紫眸与徐玄往露华浓闺房去了。

      里面露华浓早已取下面纱,当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多一份则俗,少一点则寡。饶是徐玄一个姑娘家见了也不禁红了脸。

      紫眸有些好笑得看着徐玄:“兄台来逛勾栏,不过是见个姑娘就这般扭捏。”

      徐玄原本只是想着今日解救了露华浓,她左不过便将真实身份告诉她。也算见识了软玉楼头牌,谅露华浓也不会难为自己。岂料半路杀出了一个紫眸男子,这下可好了。

      她道:“我只是想着露华浓姑娘倾城绝色,小弟从未见过这等女子,因而······”徐玄这话实在轻狂,怨不得露华浓心道这小公子莫不是也是个登徒子?

      露华浓神色淡淡,眉头轻蹙,招呼着二人入席,为二人斟酒布菜:“不知二位公子如何称呼?”

      “紫眸”道:“在下单名一个‘炎’字,在家排行老二,姑娘随意便可了。”

      徐玄道:“在下姓徐,单名一个‘玄’字。”

      露华浓便分别冲二人行了礼:“见过炎公子,徐公子。”

      二人分别与露华浓还礼。

      她又道:“听徐公子的口音,似乎是南方人。”

      徐玄道:“是,在下从江东来。特来长安投奔亲戚。”她也发觉前话说得有些轻浮,便对露华浓一拱手:“姑娘不要见怪,玄只是钦佩姑娘人品高洁,并无侵犯之意。姑娘国色天香,玄曾经在金陵秦淮流连。往日只觉得画舫上的佳人闭月羞花,今日一见华姑娘,却觉得是玄目光狭隘了。”

      徐玄这般真心赞她,语气恳切。露华浓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了,哪里连这个都听不出来?言下也松了心思,心中只当徐玄年纪轻,言语不甚过脑。当下露齿一笑:“公子谬赞了。都说江南多美女,长在江东的姑娘自然都是温婉如玉。露华浓惭愧。”

      公子炎道:“南方北方地域有别,水土不同。一方水土生长出来的人儿自然是别一番的。说道相貌,炎幼时也曾到过江东一带,华姑娘与江南佳丽比起来,就如同要非要将四大美女分个高下一般。那真真是为难人了!”

      公子炎这话讨巧,既不是一味得讨好露华浓赞她貌美,也没有贬低江南佳丽。两较之下倒是都有夸有赞,谁也不得罪。怪道露华浓一脸喜色,徐玄愈发觉得公子炎不是一般人了。

      三个人聊着聊着便聊开了,公子炎年长些,见多识广谈吐皆是不俗。从吐谷浑说道高句丽,再说道大宛。带着大漠的苍凉与壮阔,听得徐玄心驰神往。

      徐玄则是说着自小长大的江东一地,秦淮金陵,烟雨朦胧,红玉温香,才子佳人。露华浓听得也是有趣之至。

      徐玄吃多了几杯酒,不知怎么的就与他们说道选官制度上来了。她想着汾阳王派自己的亲信李利敬去江东做官。目的是为了牵制平南王,岂料李利敬来到江东更是提拔他一家兄弟全做了官不说还欺压百姓。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平南王好好的江东,整的乌烟瘴气。

      她便埋怨起来:“当今的选官制度,一人做官,全家吃皇粮。民间自有有才学之士得不到重用,只能做个江湖郎中。倒是蝇营狗苟之人多为官僚。官僚之风盛行,纨绔子弟也不学好。长此以往下去,与旧吴有什么不同?”

      公子炎眼光暗了暗:“那依贤弟说可如何呢?”

      徐玄道:“要我说,不如实行官吏考核。”

      公子炎细细思忖了一下,来了兴致:“哦?详细说来。”

      徐玄便侃侃而谈将自己的见解毫无保留的与公子炎说来。公子炎越听越来劲,一下止不住猛灌几杯酒:“虽还是有些弊病,只是这个法子却是好得很!”

      露华浓插言道:“二位公子有所不知了,当今圣上登基多年,由江东迁都至长安时日并不长,旧吴制度遗留下来多数。就算如今大兴律法明文规定,只是旧吴恶习之风仍盛行。只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更改的。”她心中有些黯然。

      公子炎哪里不知道这个,心中也叹露华浓有些见识。

      徐玄不以为然:“那又如何?不能一朝一夕更改我们就朝朝夕夕更改。律法也是人定的,风气也是长久形成的,只要我们有更改的心,若是士大夫贵族不齿,你我便削了他爵位又何如?到时候大兴再无什么老贵族、新权贵。有的只是贤德为尊,才能为贵。”徐玄多吃了几杯酒,方敢做这豪迈之言,放在平常,这等大逆不道之言她定然烂死在心中:“官者,人人可做。不分地位,不论男女。谁说平民中便无出类拔萃之能人,谁说女子便一定不如男子!《孟子》有言:‘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中,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是故,选贤举能是为选官之道。”

      露华浓忙拉住徐玄道:“公子这话出了妾这里便万万不敢再说了。”心中早就对徐玄改变了看法。

      反观公子炎听徐玄这一番话心中颇为震动,他看着徐玄晶晶亮的眸子,心里已然随着徐玄勾勒出一个太平盛世。

      他不想徐玄年纪尚轻竟对国事了若指掌。他深以为然,与徐玄说起战况,说起国情,徐玄都深有见地。二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便尽情畅谈起来。露华浓被晾在一边也不气恼,只默默为二人添了酒,坐在灯下绣花。

      末了公子炎拉了徐玄便要与她结拜。徐玄被他吓得一震,酒意也去了大半。忽地记起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心间一激灵,后悔不迭。

      公子炎从怀中掏出一支墨玉雕制的赑屃来递给徐玄:“贤弟,这东西跟了为兄有些年头了,如今送予你做信物。你今后有什么无从下手的事,尽管拿着赑屃找我来就是了。”

      徐玄叫公子炎的豪气震得胸中激荡,回想今晚的畅快,平日在平南王府只一贯闲耍胡闹,许多话无法与人说。公子炎确为难得知己,想到这,所有的顾及也去了大半,便也从腰间取下自己的贴身环佩来。

      “炎兄,小弟没有什么贵重东西。这佩是家兄送我的寿礼,如今赠予兄长。从此以后,天涯海角,只要兄长召唤,玄必没有不来之理。”

      公子炎为自己与徐玄斟满酒,对露华浓道:“华姑娘,炎此时便邀你做个见证。君炎今日与玄弟结为兄弟。”

      露华浓也是个性情中人,当即便答应下来,朗声:“今日小女便为二位公子做个见证!”

      徐玄听得“君炎”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又一时想不起来在何处听过这个名字。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便改口唤公子炎作“兄长”自不必提·········

      “若薇。”

      “若薇。”

      徐昭唤她她也不理,只是一味地盯着“紫眸”出神儿。徐昭禁不住用肘子拐了她一下,徐玄恍然:“怎么了?”

      徐昭道:“你做什么出神儿呢?”

      徐玄不答,抬着脖子问道:“那个‘紫眸’男子是何人?”

      徐昭看了一眼:“那是二皇子楚王殿下--君炎。”

      君炎,怪道昨晚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徐玄再看看上首的皇后元成璧,忽然有些了然。怪道这人是紫眸,皇后本就是鲜卑族人,君炎乃是皇后之子,长相偏似胡人也是该的。

      徐昭打趣:“怎么,我们囡囡竟然看上了这楚王殿下不成?”徐玄作势捶了徐昭一下:“徐峻卿,你胡说八道!”徐昭笑嘻嘻地闪避,拉着徐玄的拳头逗她。正色道:“你可不许看上这楚王殿下!”

      徐玄奇:“为何?你们有过节不成?”

      徐昭道:“我们能有什么过节。我只是一见他就没来由地不喜。说不定是个急色鬼。”说着还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逗得徐玄吃吃直笑。

      “本宫瞧着徐家兄妹感情真好,王妃好生有福啊。”元氏看见了徐昭与徐玄在底下玩闹,会心地一笑。

      罗氏站起来:“小儿无状,臣妾惶恐。”

      徐昭与徐玄见状忙站起来请罪:“臣/臣女无状,皇后娘娘恕罪!”

      皇帝笑道:“皇后乃是玩笑,平南王妃就是忒多礼了。”说着又唤徐华源:“华源,你这两个孩子长得可真是好啊。”

      平南王又少不得站起来谢恩。皇帝道:“峻卿,这个孩子朕是见过的。他小时候朕还抱过他呢!”众人附和。

      “至于你的这个小女儿么,朕今日还是第一次见。你上前来叫朕瞧瞧。”说着招手叫徐玄。
      徐玄依言上前,蕊红绣刻丝萱草云雁广袖双丝菱鸾衣拖摆至地,莲步轻移,看起来袅袅娜娜。好似一株行走的海棠花。至离帝后还有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来,盈盈一拜:“臣女徐玄,拜见陛下,娘娘。”

      皇帝挥手:“平身吧,按辈分你还得叫朕一声伯伯呢。”

      “臣女不敢。”

      皇后道:“这丫头,长得可真是好啊。今年多大了?”

      徐玄道:“臣女今年十五岁。”

      “哦?”皇后道:“是及笄之年啊。比我的伽罗还大上一些。”皇后口中的伽罗乃是帝后的小女儿伽罗公主。听母妃说,乳名唤作阿五。

      徐玄微微侧头看去,只见那伽罗公主也好奇地打量她。伽罗公主今日穿了一件粉盈盈的百蝶穿花襦裙,外头罩了一件蚕丝暗纹团花振袖。一张小脸白里透红,粉雕玉琢,一看便是自幼备受呵护的。

      皇后对平南王妃道:“你常常带着玄儿进宫来,也好跟我做做伴儿。二来嘛,也叫玄儿跟阿五一道玩耍。”王妃点头称是。

      一旁坐着的赫连雍禄附和:“平南王日理万机,又常年在江东一带,也是许久未回长安了。这一来可要多待些时日啊。”

      就连徐昭也觉得赫连雍禄这话说的有些不妥,果不其然徐华源脸一僵,不过片刻又恢复如常:“待不待,还要陛下说得算。咱们这些做臣子的,自然以陛下的旨意为尊。”

      皇帝满意地一笑。汾阳王冷哼一声,道:“老夫倒不知,这平南王与赫连大人素来也有交情?”

      这下赫连雍禄倒是有些窘迫了。不过毕竟是老奸巨猾,三两句就圆了过去。徐玄纳罕,难得这汾阳王和父亲会在赫连雍禄的问题上一致对外,这倒真叫她没想到。对于这种情况,皇帝定然是乐见其成的。大臣中相互牵制,不结党营私,对于他稳固政权来说,也是好事。

      赫连雍禄跟前坐着的赫连璟之仍是那般面无表情。仿佛他父亲做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如雕塑一般坐在那里喝酒,看起来稳如泰山。

      徐玄又想到了昨夜之事,看着赫连璟之的样子,应该是没认出自己来。她一颗心七上八下,又有些没来由的失落。

      皇帝打破几人的剑拔弩张:“开席这么久了,也不见音灵这丫头。”

      皇后也称是,徐玄还在好奇这音灵是谁,汾阳王替她解答了疑惑。只听汾阳王道:“小女为这次的朝贺,特编排了一支舞要献给陛下,娘娘。”

      “宣。”

      徐玄正翘首往外望着,只见一抹火红的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那女子五官十分鲜明,看着便有一种艳丽的意味在里面。那艳丽与露华浓艳到骨子里不同,是一种写在脸上的鲜艳。徐玄只觉得这样看她,仿佛那女子,在活了这十几年的岁月里连灵魂都是鲜艳的。

      水袖轻甩,裙摆微扬,额上的抹额明珠伴着透进来的日光熠熠生辉。一曲月舞云袖就如此呈现出来。汾阳王的脸上写满了自得,皇帝与皇后也是连连点头。太子君尧微眯着眼打着拍子欣赏着。这也是徐玄第一次注意到太子君尧。

      这个太子与二弟楚王想比很难让人注意到。连相貌都是平凡的让人诧异。起初徐玄在看君炎时,甚至都未注意到这个太子。听父亲说,皇帝不喜太子太过平庸,因此对楚王诸多宠爱。

      赫连璟之面色松动,眉目间竟有了柔软的神色。徐玄显然也发现了这个不同,她低头对徐昭道:“阿兄,你说这赫连将军是不是与这音灵郡主有私情?”

      徐昭道:“这我可就不知了。不过啊,我倒是知道,若是赫连璟之真的与音灵郡主有私,那可要把汾阳王这老头儿气死喽。”

      徐玄促狭:“你瞧着这音灵郡主如何啊?”音灵郡主宝髻松松绾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自然是花容月貌的女子。

      “不如我去求了父亲,将音灵郡主求了来做你老婆,可好不好?”

      徐昭用手敲了一下徐玄的脑门儿:“胡说八道!”

      徐玄道:“若是真的那样,汾阳王就与咱们家做了儿女亲家,他就不会与父王相互牵制,咱们治理江东来也更加得心应手!”她一拍掌,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绝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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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架空历史,在这个朝代里确实没有科举制的先例,比照隋朝。不是说女主有多万能,只是徐玄从小在王府长大无忧无虑,心里没有什么算计,而且也确实是个性情中人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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