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风华传

　　是丽娘先发现的斋藤弥生！

　　当徐玄与赫连璟之和玛哈雅三人赶到现场时，当时的景象叫赫连璟之都愣了神。他反应过来立刻从后方伸手过来，捂住徐玄的双眼。

　　怨不得赫连璟之呆愣，眼前的景象甚是可怖。斋藤弥生的尸身倒吊在房梁上，头颅早已不翼而飞。血液从尸身脖颈处喷洒而出，就像小瀑布一般源源不断。只能凭着尸身上的琉球长袍确定死者的身份。饶是赫连璟之这等在沙场征战见惯了生死与马革裹尸的汉子都忍不住作呕。

　　丽娘早已晕了过去，木致远的护卫掐了掐她的人中。丽娘悠悠醒转，忽地指着一处大叫起来：“无头鬼！无头鬼来索命啦！”复又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众人随着丽娘所指之处看去。原来，斋藤弥生的双臂并未被绳子所束缚，晃晃悠悠地垂下来。随着尸身的重量一起晃荡，在墙壁上投射的影子活像厉鬼索命，更为瘆人。

　　众人都被这一景象惊呆了，久久未曾言语。徐玄拿下赫连璟之的手掌看去，血腥至极。她哪里见过这种残忍的死法，当下只觉得一口血气上涌，体内冷热交替地难受。当下便踉跄地朝后退了一步。

　　她还握着方才赫连璟之给她捂眼的手掌未放开。此刻赫连璟之的左臂正好从后方虚搂着她的双肩，后退一步恰好撞进他的怀里。

　　“薇薇！”赫连璟之的疾呼打断了众人的凝滞。

　　贺红妆这才反应过来，转身扑进贺翀凛的怀里呜呜地哭着。玛哈雅立马上前查看徐玄的状况。

　　她将手指搭在徐玄手腕间，又轻轻撩起徐玄的袖子看了一眼。而后对赫连璟之摇摇头：“无妨。只是过度惊吓后血气上涌牵动了毒气，缓过来就无碍了。”

　　赫连璟之感激地对玛哈雅道了谢，只见木致远走至跟前关切道：“程夫人如何了？”

　　赫连璟之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他本就对这木府小王爷印象十分不好，但见人问候，也不好失礼。于是便谢道：“承蒙挂心了，内子只是受了些惊吓。”

　　“那就好。”木致远点点头，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先不管我们目的如何，如今出了命案，大家身在同一家客栈，又都是冲着天丽来的。斋藤长老的死难保不是觊觎天丽之人狠下毒手。今日是斋藤长老，明日又不知会是我们之中的谁了？”

　　赫连璟之道：“那依木小王爷看，又该如何？”

　　木致远答道：“此刻我们急需一位领头之人主持大局！”

　　那两位镖师贾武、元亮走镖多年，到底还是见过些世面。虽说斋藤之死吓得他们不清，但二人很快便反应了过来：“那依木小王爷，何人能担此重任？”

　　木致远走至贺翀凛跟前，对贺翀凛作揖：“贺公子是朝廷派来寻天丽的，代表的是朝廷。如今出了命案，贺公子当仁不让，理应集结大家伙儿捉拿真凶！”

　　贺翀凛吃了一惊，他本是只想旁观木致远准备耍什么花枪，却不料木致远竟打着要拖他下水的心思。他来此处虽是好奇于这稀世珍宝，但却并不相信这珍宝真的存于世间。贺翀凛原想着来寻天丽的大多是些能人异士，即便寻不着宝贝，凭他贺二公子的三寸不烂之舌也可为国公府招揽些人才。白日里那红衣苗女记着贺红妆的仇将他推向朝廷，倒将真正的朝廷寻宝之人撇地一干二净。

　　想到这，他不禁看向了赫连璟之。若他猜得没错，这程璟才是朝廷派来寻天丽之人！

　　瞧着他夫妇二人穿着不凡自不必提。只说坐骑，贺翀凛虽于马驹所知甚少，但见赫连璟之所骑马匹，丰神俊硕，想必也是匹宝马良驹。二人通身气质也定不是普通商宦。十有八九是士大夫贵族。只是他从未听过贵族中有这一号人物。府中探子传信来说，长安并未有何大动作，也没听说谁家公子带着妻子离家数月。

　　再看赫连璟之怀中的徐玄，面色苍白如纸，眉头紧蹙，显然一副病容。缘何在株洲初见时还与常人无异，不过十几日的光景便病得如此厉害！若说是风寒怕也不会如此生猛，将人折磨地残破不堪。这一切在贺翀凛心头盘旋不散。

　　只听见贾武道：“是啊贺二公子，你是朝廷派来的，理应为民伸冤！这是在大兴的管辖内，我们都是大兴子民！你说是不是啊元亮？”

　　他书读得不多，又急于找到个主心骨，恨不能代替贺翀凛答应木致远的请求。

　　元亮应声附和道：“大哥说得没错！”

　　贺翀凛心中疑问重重，眼下既背了朝廷的名声，又深知眼下局面之复杂，找到真凶谈何容易！如此不上不下，好生难受。但见赫连璟之毫不在意的反应，心下思量一番，答应道：“既然大家如此看得起在下，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却说徐玄神志渐渐清明了起来，她依稀听见“斋藤长老”“贺二公子”“捉拿真凶”这几个字。迷迷糊糊想起方才在她房内玛哈雅的话来，眯着眼扫视了一圈。

　　“咳。金吉王子怎么不在？”

　　徐玄这话一出，众人这才惊觉北藏王子不在此处。

　　“那个红眼佬不在？”贾武嚷道：“我去他房内看看！”说罢便推开众人往北藏王子金吉的房间内去了。

　　元亮心中惊疑，又怕贾武冒失闯进去出什么意外，因此也尾随贾武去了。

　　剩下几人在房中面面相觑，不知说些什么好。丽娘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抓着木致远的护卫虬髯大汉嘤嘤地哭着。

　　不多一会儿贾武、元亮回来了：“他奶奶的，红眼佬就不在房里！别是杀了人跑了吧。”

　　元亮接道：“他的护卫德勒阿瑟也不在！二人的行李还在房内，应该不会跑。”

　　木致远不确定：“别是有事出门去了吧！”

　　“呸！”贾武啐了一口:“晚饭那红眼佬还吃了二斤牛肉喝了一斤烧酒，外头他奶奶的黄沙漫天，他能有这么好的兴致去遛弯！”贾武早就看金吉不顺眼，二人自打住进鹧鸪天没少起冲突。

　　贺翀凛看着怀中瑟瑟发抖的贺红妆，面色苍白的徐玄看着屋内的景象觉得不妥。因而对丽娘道：“此时女眷居多，都手无缚鸡之力。这个场面也不宜久待，各自回房在下又担心大家此刻的安全。不如烦劳老板娘再开一间房，大家待着一处，也好有个照应。”

　　那丽娘经这晚上的一折腾哪里还敢单独待在房内，此时贺翀凛的话无异于救命稻草。她忙不迭地同意了。

　　眼见众人都随着丽娘而去，赫连璟之与徐玄被落在最后。徐玄眼尖，发现倒吊的尸身下面，一小块不知是什么的物件静静地躺在血泊之中。只怕方才众人被斋藤的惨状惊呆了，没有注意到它。徐玄轻轻推开赫连璟之，上前去拾起那物件。

　　赫连璟之上前，轻声问道：“这是什么？”那物件已经让血浸染地污秽不堪，辨不出是何物了。

　　徐玄摇摇头：“我也不知。”

　　“程公子，程夫人！”外头木致远唤他们。

　　徐玄匆忙将物件用帕子一包收至袖中，赫连璟之与徐玄对视一眼彼此了然，朗声应道：“就来！”

　　丽娘将徐玄与赫连璟之隔壁的房间打开给他们。事实上，自赫连璟之二人住进来第一天起，赫连璟之便以夫人生病，喜欢清静为由，要求老板娘为他二人单辟一个房间。其实一层是防二人商谈时隔墙有耳，另一层是怕住得太近有人识破二人假扮夫妻之事。

　　玛哈雅见二人进来，随口问道：“你二人怎么落在最后了？”

　　徐玄嗔怪道：“你们都争着往前走，把我夫妻二人落在后面，现今还问起我来了！”

　　一番话说得几个大男人面红耳赤，玛哈雅不疑有他，只是笑笑不说话。

　　贺翀凛见徐玄依旧面色不佳，因而问道：“程夫人可还好？夫人身体不适，本应叫夫人回房休息的。只是此事与大家性命攸关，夫人一人回房去恐再生意外，还是与大家一处比较安全。”

　　这话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也要叫赫连璟之掺和一脚，徐玄哪里听不懂。赫连璟之也明白贺翀凛的意思，一时之间心中渐生怒气。

　　徐玄轻轻握住赫连璟之的手，对贺翀凛扯出个淡笑来：“贺公子哪里的话，有贺公子领头大家的心自然都是在一处的，妾身怎敢一人立异呢？倒是贺姑娘······”她睨了一眼贺红妆：“只怕是吓得不轻，贺公子还是多注意些为好。”

　　贺翀凛让道：“红妆是小孩子，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也是吓坏了，多谢程夫人关心了。”

　　“贺公子，你和程夫人也别让来让去了。你且直说凶手可是那红眼佬？”贾武打断贺翀凛与徐玄的周旋：“若是，咱们等他们回来拿了他。大家各自回去睡觉！”

　　“这······”贺翀凛顿觉好笑：“这贺某如何赶肯定。这人命关天，岂可无故构陷他人？”

　　贾武不以为然：“这还不简单么？一定是白日二人发生了口角，红眼佬气不过，趁着大家吃完晚饭回房休息，让他的护卫那个大个子，叫什么德瑟还是阿勒的神不知鬼不觉把斋藤老头子杀了。然后二人带着斋藤老头的头颅跑出客栈给埋了。”

　　“非也！”木致远不赞同：“若是金吉杀人何至于这样偷偷摸摸的，而且金吉白日与这斋藤长老也不算发生多厉害的口角。要是这么说来，似乎连在下也该被他杀了。”

　　贾武反驳：“你身边还带着那个大胡子，他一时半会儿如何杀你！那斋藤老头一把年纪，又是孤身一人，先杀他岂不是容易些！”贾武振振有辞，这半刻的，众人觉得又好笑，又来气。

　　丽娘此时煞白着一张脸，颤颤巍巍地开口：“我··我知道为何金吉要杀斋藤。”

　　这细弱地一句话叫所有人都看向她。她徐徐道：“金吉的母亲是斋藤的徒弟，斋藤早已与这女子互生情意。岂料二人往北藏云游之时，这女子趁着斋藤闭关，便与金吉的父亲苟且，生下了他。斋藤出关时震怒，强行将金吉的母亲带回了琉球。”

　　“哦----”贾武这下更加确定是金吉杀了斋藤弥生：“所以金吉为了报母亲之仇这才杀了斋藤！”

　　贺翀凛怀疑地盯着丽娘：“按理这是北藏秘辛，居延与北藏相隔千里，你是如何知晓？”

　　“说起来，今天也是你第一个发现斋藤死在了房里的。”木致远道。

　　丽娘急道：“这些都是斋藤弥生那老头告诉我的！”

　　“斋藤？”玛哈雅不解：“他为何告诉你这些？”

　　丽娘听见这话便大哭起来：“斋藤这个老色鬼可害苦了我了！”

　　原来斋藤一把年纪却喜好女色。自来到这鹧鸪天便垂涎丽娘的美貌。他深知丽娘是个贪财之人，故意引诱丽娘，哄骗丽娘说会带丽娘回琉球过上好日子。

　　“我哪里知道这些个。”丽娘哭道：“我只当这个老不死的真会带我去琉球。我原想着他好歹是琉球国第一长老，也该有些积蓄身家。瞧着他半截身子已入黄土，若是我跟他回了琉球，过几年他腿一蹬死了，我好歹还能捞上些。哪里知道他骗了我的身子就这么死了！一分钱也没给我留，还叫我这店染上了晦气！”

　　丽娘一面哭一面大骂斋藤：“那些腌臜事都是那夜我在他房里过夜时他多吃了几杯酒讲给我的！这个老色鬼！老淫棍！”说到这，众人也就了然为何会丽娘无缘无故地跑去斋藤房里了。

　　贾武超着元亮不怀好意道：“想不到这老头一把年纪了还这么风流嘿嘿嘿。”

　　徐玄细想来，觉得丽娘的话有些道理。丽娘与玛哈雅说起这桩旧事虽有些出入，但若是丽娘是从斋藤那里听来的，斋藤言语间的偏颇也是常事。只是玛哈雅又是从哪里听来的呢？

　　是了，苗疆一贯神秘。玛哈雅身上尚带着朦胧色彩，只怕是她那个神秘莫测的师父告诉她的也未可知。

　　她正胡思乱想着，只听楼下大堂内传来开门声。贾武一个激灵，迅速打开门。元亮紧随其后。贺翀凛与木致远交换了个眼神也走出屋内。赫连璟之低声对徐玄嘱咐道：“我出去看看，你待在这里不要动。”

　　玛哈雅走到徐玄跟前：“是不是·······”

　　“红眼佬，你竟然还敢回来！”门外传来贾武的叫骂。

　　徐玄喟叹一声：“怕是呢。”而后也徐徐走出去。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