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风华传

　　众人居高临下地与金吉两人对峙着。贾武死死地盯着金吉，“咻”地拔出剑来指着金吉。护卫德勒阿瑟忙挡在金吉身前拔出刀来。

　　“红眼佬，你莫要再装了。杀了人还想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不成！”贾武啐道。

　　“杀了人？”金吉红色的眸子眯了起来：“我杀了何人？”

　　贾武冷笑：“你杀害斋藤手法之残忍还用得着我多说吗？”

　　金吉听见这话倏地睁大双眼：“斋藤，死了？”

　　“打量我们不知道斋藤和你老娘那点子旧事呢，这里只有你与他有过节，不是你能是谁！”贾武一心只想拿下斋藤，这样性命少了分威胁，也可减少一个争夺天丽的对手。

　　“你！”德勒阿瑟哪里能让外人这般侮辱主人，当下便要冲上去。

　　“德勒！”金吉制止。德勒闻言退回了金吉身边。

　　金吉扫了一圈众人：“我与斋藤虽有仇怨，但他的死与我无关。”说罢他看向跃跃欲试的贾武：“我们北藏人敢作敢当，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

　　说完这话，他便上楼回房间去了。身后的德勒阿瑟警告地看了一眼众人，紧随金吉而去。这下案子更加扑朔迷离了。

　　“璟郎，我累了。”徐玄轻轻扯了一下赫连璟之的袖子。

　　赫连璟之柔声劝慰：“我们回房去歇息。”他揽着徐玄回房去了，经过贺翀凛身前看了他一眼。

　　眼见程氏夫妇二人回房去了，金吉也回来了，众人都各自散了回去歇息了。只是贾武的房间本就住在斋藤隔壁，这下嚷着叫丽娘另寻了房间给他自不必提。

　　次日清晨，徐玄是被鸽子翅膀拍打窗棱的声音惊醒的。她坐起来拍拍额头，昨夜斋藤之死的惨状浮现在眼前，一幕幕闹剧似梦非梦。她轻叹一声，伸手去撩开床幔。

　　映入眼帘的就是长身邤立在床边凝眉垂首看信的赫连璟之。

　　她悄悄下床穿鞋，赫连璟之耳力惊人，哪里听不到她已经起身了。他放下信件走至徐玄身前：“今日感觉如何，要不要服用些雪莲护心丹？”

　　徐玄借着赫连璟之的劲站了起来，笑着安抚道：“昨夜睡前你过了些内力给我，歇息了一晚觉得好些了。是药三分毒，我打小就是不爱吃药的。”

　　赫连璟之不赞同：“话虽如此，但你生了病，总是要吃药才行。虽不能使你痊愈，但也可替你缓解痛苦。”

　　徐玄摇头：“不必了，我哪里就那么娇弱了。更何况此刻我真是好些了，既不能痊愈，一会儿不舒服了再服也是一样的。”

　　赫连璟之伸手亲昵地刮了一下徐玄的鼻尖：“罢罢，我是说不过你。你一会儿若是不适，要及时告诉我。”

　　“是是！”徐玄双手推着赫连璟之往门口去：“将军大人，还烦请您门口暂屈一会儿。待小女换件衣服咱们再理论。”

　　赫连璟之一边任徐玄推着往门口去，一边转头嘱咐她：“换完衣裳就在房间等我，这几日不必往常，随时都有未知的危险。我去厨房找些吃的来，你不要出门。”

　　徐玄答应着将赫连璟之送出门去。关上门后，走至床榻边解开腰带准备更换里衣，岂料昨夜从血泊中捡的物件顺着松散的衣物掉在地上。徐玄昨日随意将它揣在贴身里衣间，后又折腾了大半宿，脑子昏昏沉沉的，竟把它遗忘在脑后了。她低头去捡，脑海中忽地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赫连璟之端着食物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徐玄坐在桌旁，一手托腮，另一手在把玩着什么东西，一边还在打量着。

　　“这是昨日在斋藤的尸身下捡的那物？”赫连璟之将清粥放在徐玄跟前。接着又将小菜一样样摆上桌。

　　徐玄低头扫了一眼清粥，顿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怎么又是清粥啊？我这几日都快喝成清粥了。”她放下手中的东西用筷子随意地拨了一下桌上的小菜：“这什么呀，连个青菜都没有。”

　　赫连璟之好笑：“塞北之地哪里来的青菜，发生昨夜的事老板娘哪里还有闲心做饭，随意应付两下有的吃就行了。”见徐玄不开心地嘟起嘴，苍白的脸色随着她的娇嫩的小情绪都生动起来了。一下子让赫连璟之回到了长安“有凤来仪”，徐玄古灵精怪地想坏点子的时候。许是那个时候，自己便对她心生爱慕了吧。不，或许更早，早到那个馄饨摊子上吃饭很香的假小子。

　　他的心一下柔软起来，觉得徐玄此刻无比可爱。赫连璟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道：“出门数月了也不见你抱怨一声，今儿是怎么了，竟挑剔开始了？”

　　徐玄道：“病了这半月了，又日日喝些白粥清水的，嘴里没味不想吃这些。”

　　赫连璟之歪头看着她，笑着问：“那你想吃些什么？”

　　他黑曜石一样的眼珠带着笑意望着她，徐玄一下子心跳慢了半拍，脸慢慢烧起来，似乎又发现了将军大人新的一面。

　　“嗯----想吃，想吃长安城的小馄饨！”徐玄胡扯道。

　　赫连璟之耐心地陪着她胡闹：“好！就吃小馄饨！”

　　“骗人！”徐玄瞪大眼睛看着他：“哪里有小馄饨？我就想吃城中骡马市那家的，加可多葱花的。”

　　“好，就吃城中骡马市那家的，多加葱花。”赫连璟之答应着。

　　徐玄正要反驳他，蓦地叫赫连璟之用手掌盖住她的双眼。她瞬时失语，呐呐道：“你干······”

　　才刚吐出几个字，唇上一热。原来是赫连璟之将粥用勺子送至她唇边：“这下看不见了，想着你正在吃城中骡马市的小馄饨呢。”他轻声哄骗道。

　　徐玄顺势就着他的手将勺中的粥喝下去。

　　“闻见葱花的香味了吗？”赫连璟之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徐玄只觉得这个声音离她那么近，那么近。

　　她呐呐如蚊地开口：“闻····闻到了。”

　　唇边递送清粥忽地停下了，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将赫连璟之覆在她眼上的手拿下来。唇上被另一片温热覆盖，她怔住了，那是前所未有的触感。她也知道那是什么，手仍放在赫连璟之的手上忘了拿下来。

　　徐玄的眼前被一片黑暗笼罩，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她脑海中过滤了一个又一个场景。

　　乞巧节的夜晚她与徐昭坐在自家王府的屋顶上俯瞰着下面街道的繁华，漆黑的天空中忽然炸开一朵朵的烟花。彼时她的耳朵里全是花炮的轰鸣声，眼底里却叫惊艳的花团锦簇迷得挪不开眼。

　　暮春时节她与秦淮歌舞坊里的姑娘去踏春，画舫徜徉在纸醉金迷的秦淮河上，带着四月和煦的春风轻轻拂过脸庞。她坐在船头闭着眼睛，耳边是头牌柳青芜柔媚的歌声伴着琵琶，吴侬软语叫她整个人都酥软了：“郎君啊，侬莫行远，待奴随你天涯走。咱俩世世不离分，化成灰也在一处啊·······”

　　这十几年的岁月匆匆在脑海中打马而过，余下的只剩下这个亲吻她的赫连璟之。阿母，这就是心悦一个人对他的渴求吗？她竟希望他们俩可以这样一直到地老天荒。

　　“咱俩世世不离分。”她忍不住唱了出来。此刻她终于明白了柳青芜歌里的这句话！

　　徐玄不敢看赫连璟之黑曜石一样的眼睛，尽管她知道，他的目光此刻都在她身上。爱慕的，怜惜的，渴望的，宠溺的，这些都叫她整个人都快点着了。

　　“薇薇”赫连璟之反手将她的手包裹在他的大手里。他的手指修长，手心带着些薄茧，扎得她心里也痒痒的：“等我们回了长安，我便将我的心意对父亲禀明。我赫连璟之此生非你不娶！”

　　“若是·····若是赫连大人不喜欢我可怎么办？”徐玄急急地望向赫连璟之，又被赫连璟之眼底的柔情溺地低下头去。

　　赫连璟之笑道：“你放心。即便父亲不同意，我定会挣满军功上门去求平南王，决不负你。”

　　“很好了。”徐玄小声道：“现在的军功已经很好了，不必去挣，不必去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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