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杏花晚

作者:五块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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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重生遇婚庆


      长安胜日,繁花似锦。唢呐,锣鼓顺着渭水一路吹吹打打直奔九市街而去,唢呐吹得响亮,锣鼓敲得喧天,沿途引来了不少老百姓挤在街边看热闹。

      大将军杨忠的长子杨坚身着一袭红色喜服,乘了一骥高头骏马,缓辔徐行在迎亲队伍的最前方。哒哒的马蹄声淹没在这震天的声势和纷纷的议论声中。身后紧随的是同样身骑高头大马的郑译,元谐,杨整。他们三人齐驱并驾,是为傧相。专司接引、赞礼之事。其余两人皆是身端体正。反观郑译则是桃花眼迷离,目挑心招,施施然招摇过市。再之后是乐工们吹打着南音北调,簇拥着大红花轿,变换着队形,逶逶迤迤的,前进的十分喜庆。

      挤在人群中,扎堆看热闹的少女们目光灼灼,视线牢牢地锁在杨坚身上。七嘴八舌的,大致可分为三门。艳羡的,公子长得真俊,独孤贵女命真好的;骑驴看唱本的,公子如此俊朗,她仗着家世好,要是长得跟钟无艳一样,悍妇,保准被冷落的;牵连自身的,你爹娘什么时候给你许人家啊的。间歇,也有和郑译眉目传情的少女。

      独孤伽罗坐在四平八稳的轿中,喜帕盖住的面容泛起微微的红意,想是胭脂染得。她紧闭了眼,双手按在胸前,心“扑通扑通”跳地厉害,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嘴角也翘地越来越高,可还是止不住的紧张。繁重的凤冠耳饰,压得她只得正襟危坐,她微睁了眼眸,眼前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红。

      她记得母亲在世时说过:“喜帕要夫婿亲自挑开,才是吉祥如意的。成亲时,伽罗万不可任性,私自掀开红盖头。”她深以为然。转念,又有点伤感,心道:“母亲,伽罗嫁人了。你看的见吗?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女儿,嫁一门好夫婿。”想着,眼睛又涩涩的了。杨坚以三跪九叩的拜天大礼迎她上轿。她倒是不担心,他对她不好的。哥哥独孤善亲自抱了她上轿时,低头对她悄悄耳语叮咛了一句:“伽罗。受了委屈就回来,哥哥给你撑腰。”不由得心里又软软的,五大三粗的哥哥也有温情的一面。伽罗绞着手上的大红娟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哧哧的笑了。

      迎亲队伍随着喜娘尖声的“停轿”吆喝,顺风顺水的行到了九市街的大将军府邸,稳稳的落了软轿。两个大石狮子墩子中间大敞着两扇门,门上结着大红喜字,两侧是‘彩门笙乐宴嘉宾,洞房花烛迎淑女’。横批‘缘定三生’之上悬挂一匾额,书有“随国府”三个大字。大红灯笼挂在两侧,张灯结彩的喜庆的不行。正门口,拥了一堆亲眷宾客翘首以盼。

      杨坚一步步遵循着喜娘的指示。压了红顶轿,掀开了轿帘,小心的不得了的搀扶着新娘的纤纤玉手,步下轿来。

      突然,一时狂风大作,“呜”的将新娘的红盖头刮到了远远的一颗丈高的大树桠上,惊的众人一个始料不及,风又息了。伽罗呆呆的看着随风飘走的大红罗帕,精致的脸庞上一双狡黠的大眼,不知所措的眨着。众人的目光也就在这乍然之间绕了几个圈,终齐刷刷扎在了独孤伽罗精致的妆容上,也跟着一呆,叹道,美人如画深闺里。

      杨坚的目光亦深绞在独孤伽罗面上,他端详的仔细,眼中的光采越来越盛,好似初春的嫩芽,一点点拱出土面,两瓣簇新的芽儿缓缓的舒展了开来,万物生长的气息迎面扑来。

      缓过神来的伽罗,躲闪着众人赤裸裸的目光,脸上红的如一片赤霞。她心里隐隐有点担忧。

      那丈高大树枝繁叶茂的,哪知上面躲了人,忽的跃下来一翩翩少年,这少年白衣黑发,两手四四方方端着的却是张喜帕,微笑着向他们走来。在众人讶然的目光中,泰然自若。走到近处,只见他恭恭敬敬地将喜帕奉给了芝兰玉树般长身而立,静候一侧的杨坚,语声朗朗道:“这好风南来,青云直上,乃大吉之兆。在下贺使君新婚。因才回长安,未来得及备上薄礼。还望使君见谅。改日定是补上。”

      他与杨坚并肩而立,形貌却不逞多让。两人皆是身长八尺有余,容貌昳丽。

      杨坚心中暗自惊讶,他自是见识领教过他的本事的,只是不知这一世,他们那么早就有了交集。面上不露痕迹,笑的淡淡的,拱手道:“岂敢,岂敢。君上气宇非凡,屈尊驾临,蓬荜生辉。若不嫌弃,还请留下喝杯喜酒。家父还在内堂,要是知道君上前来,定是喜不自胜。”

      宾客中,郑译眼尖的拨开众人,窜出来唤了一声:“四公子。”原来这白衣翩翩的佳公子正是已故前太师宇文泰的四子,北周新帝宇文觉之弟,辅城郡公宇文邕。

      飞跑过来的丫鬟手中的托盘上,躺着一方新的红布罗帕,杨坚挥了挥手,丫鬟就退了下去。

      众人亦随着作揖唤道:“四公子。”

      宇文邕“哗”地打开从腰间取出的折扇,沉香木扇骨的一面上绘有三两枝桃花,很是寡淡的扇面,想是作画之人无多的一个钱润笔了。

      他摇了摇折扇道:“大家不必拘礼。今日普六茹使君大婚,我们都是存了恭贺的心思而来,当是一处尽兴才好的。”虽说已是临近初春,却是咋暖还寒。宇文邕这折扇轻摇,纵是风流文雅,未免扇得众人一个不寒而栗,服气的叹一声:“委实好身骨。”

      他与杨坚又寒暄了几句,便退到了宾客中,一同观礼。

      从下轿到杨坚重新为伽罗覆上喜帕,这之间约莫不过片刻。这片刻的插叙却缓和了伽罗紧张的情绪。她趁着杨坚为她蒙盖头的间隙,偷眼瞄了一下宇文邕,哪想宇文邕也正定定的望着她,对视的瞬间,他笑的风华绝代。伽罗的心“怦”地一跳,立时收回了视线。

      杨坚伸手扶住了她,亲身牵着她跨进来了杨家的门槛。这本该是由独孤氏的丫鬟做的,丫鬟却被杨坚使了随从请到后院喝茶去了。

      司仪此起彼伏的唱词声响在薰风吹动的半池莲边,结满绵绵瓜瓞的青石长廊上,“宜春耐夏,多福庄严,富贵长年。”

      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杨坚手执佳人,心中默道:“不求富贵,只求林花春红相依长年,生死不离。”

      两人在宾客满盈的喜堂,傧相赞礼齐拜了天地,又请出杨忠夫妇齐拜高堂。

      随国公杨忠身量约近八尺,长须美髯,状貌瑰伟,相貌堂堂。夫人则鬓发一丝不苟,及其端庄的模样,讨人亲近。

      夫妻交拜,良缘永结。礼毕后,便由喜娘将新娘送入洞房了。

      伽罗坐在雕花木大床的床沿处,床檐贴有金箔,雕刻有喜鹊,寿桃,石榴,牡丹等样式。她刚才甚是留心的多看了她的夫主几眼。宾客中的俊俏儿郎颇多,可依旧掩不住她夫主灼灼之华。她心道自己的夫主着实出挑的厉害。

      未几,她心心念念的夫主便推开房门进来了。彼时,她夫主的傧相们正往来穿梭在众宾客中,杯盘茶盏,觥筹交错。被盖头遮住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祥云金边长靴和大红的衣摆。她有些羞涩了,这双鞋是她亲手缝制的,心有灵犀,很合适他呢。

      她夫主好似踟躇了半天,才鼓起勇气挑开她的盖头帕。她算是瞧出了,他的手微微发着抖。不由得噗哧笑出了声,水葱似的手指半掩在唇边,水晶指甲上染上了绛红色的凤仙花汁,和琼脂似的细腻肌肤相得益彰。她半仰着头,咬着唇瓣,双眼勾魂似的望着他,魅惑人心。

      杨坚和她对视了片刻,心里好笑。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捏着她的喜帕,当着她的面,狠狠的放在翘挺的鼻尖前猛吸了一口。

      伽罗素来听闻他是个老成持重的君子,不防他突如其来的这一手,羞得还是姑娘家的自己面红心跳,心猿意马。

      伽罗正面红耳赤,杨坚依旧玉树临风的模样。他将伽罗的喜帕搭在床檐上,眸光深沉的望着她,好似一滩化不开的死水,唇里悠悠的吐出来两字:“秋千。”

      伽罗有一刹那的错觉,他的目光悲伤的像横亘了数载春秋,历历往事,似须弥山外八万四千由旬海上遍覆的无量优婆罗华摄人心魄。

      她不明所以的回望他,也跟着冒了句:“小鸡炖蘑菇。”

      杨坚愣了一下,眸光渐次清明,莫名其妙道了句:“也好。”

      伽罗觑着他脸色,斟酌道:“夫主是说,你喜欢吃小鸡炖蘑菇吗?这可如何是好,我不太拿手啊。”

      杨坚看着她微撅的小嘴,哈哈笑道:“你才来夫家,就把你的短项显露了,也不怕你夫主不待见你。”边说,边解下了她的金丝八宝凤冠,上嵌有宝石九十五块,珍珠三千四百二十六颗,翠云翠叶数百片,翠凤展翅在珠花宝叶之中。这个金冠是杨坚托了宫里的娘娘借来的。

      伽罗彻底舒了口气,活动着脖子,撒娇地哀嚎道:“夫主可不知,这凤冠老重啦。要不是我身板好,都扛不住。若是换了弱柳扶风的姑娘,定得累的半死。”伽罗心想自己身板好这条,也算是为不会做“小鸡炖蘑菇”的弱势扳回了一成。

      杨坚将凤冠端正的放在妆台后,转身坐到了伽罗身边。作势要解她的云霞绣鸾凤帔肩儿。

      伽罗由着他解开帔肩儿,露出了精致迷人的香肩锁骨。趁他放置的空档,火速除了鸾凤绣鞋,一股脑钻进了锦被里,拉着锦被将自己罩地严实合缝,却被身下的桂圆花生硌得慌。

      杨坚回身时,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哭笑不得。他小心翼翼的哄劝道:“伽娘,你先出来。别硌坏了身子,闷坏了也不好。”

      伽罗那里肯听,一味的躲在锦被里。隐隐约约被窝里还传来了“簌簌”啃花生的声响,像个偷嘴的耗子。

      杨坚无法,只得剥粽子似的轻扯锦被。伽罗见状,更是将锦被缠的死紧。投鼠忌器,怕伤着她,只得连人带被揽了起来,小小的一团连同锦被缩在他的臂弯里。杨坚腾出手来将床褥上铺有花生桂圆的床巾笼统打包提去了桌上放置。再将伽罗安放在床榻上,又费了老半天力,才攻克了一个边角。露出一双怯怯的大眼睛,鬓发松散,远山添翠,一头青丝似上好的乌云锦缎铺满枕间,垂绕在脖颈处衬得一张粉面红透了,樱桃唇上胭脂残存,双手还倔强的扯着锦被,不肯撒手。

      正是“佳人半露梅妆额,绿云低映花如刻。”

      杨坚无奈地抱着伽罗坐了起来,递上合卺酒,伽罗贝齿交合衔着银质酒杯的杯沿,半响,才螓首半仰,一滴滴流进了嘴里,脸颊更是酡红一片。杨坚双手分扶着她的肩,直直的望着她的眼,眼底里却情意缱绻。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伽娘,你还年幼,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碰你的。今日你既嫁与我为妻,我必待你如同珍宝。此时,合礼数的话,我本该在大堂应酬宾客的,可我私心的不想让你独等。特地拜托了郑译他们,替我挡酒。我们说好的,言笑晏晏。”

      伽罗松了一口气,蔫蔫的点了点头,孩子气的道:“我任性又刁蛮,脾气也不好。但夫主说会待我如珍宝。你是我夫主,郎君似天,我当然也是报之以琼瑶,我待夫主会比珍宝更珍贵的。”

      杨坚百感交集的笑了。笑如朗月入怀。

      笑的伽罗十分惆怅。他如此好看,自己姿容也就一般,想是在容色上是堪堪入不了他眼的。他风姿卓绝,将来定是要做大事。自己想来也就不用担上红颜祸水的罪名,也算不得以色侍人。想着,还有一点小激动。

      杨坚握着伽罗两边裸露的肩头,细腻白滑的触感,好似浸润在昆仑山下近千万年的羊脂籽玉,令人心神荡漾。他久久的不愿松手,香肩半露的伽罗,女儿态尽现。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九五赤金如意,指节分明的修长双手分别提着金如意链子两端,将她系在伽罗的脖颈上。

      伽罗捏着她的小金如意,低头拨弄着,烛光熠熠下,金光闪闪的煞是好看。她又抬头望着杨坚道:“我是生来便衔着金裸子出生的,那颗金裸子很有些灵性,这些年一直挂着它,一直很安好。可近日它却不见了,怎么也找不着。或许它是吃味了,知道有颗金如意要来,便气得跑走了。”

      杨坚捋了捋她的乌发。柔情蜜意的回望道:“或许这颗金如意便是它变的,也未可知不是。”

      伽罗重重的点了点头,羞涩的笑了:“这倒是呢。”她能感受到杨坚眼里的宠溺,她忽的想到了一个词“掌上明珠”,心头又是止不住的狂跳,她想,她可真是没骨气极了。

      杨坚有片刻的失神,一模一样的容色,可以往秋千惯爱的神情,却在伽娘面上一丝也寻不回了。

      入夜,小轩窗外溶溶月光透过床头的白绡纱幔散进了床榻里。伽罗盖了一床鸳鸯双锦薄被,睡在里侧。杨坚好不容易才哄得伽罗和他同床共寝。温香软玉的在侧,杨坚鼻尖萦绕淡淡体香,看的到吃的到的滋味着实磨人,□□难耐之间只能自己清心消火,图得还是个长久。

      他一翻身,望着伽罗睡梦中的娇憨容颜,喃喃道:“伽娘,我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梦中,你叫秋千。梦中,你一生孤苦。我又何尝不是。”分隔二十来年的光景,着实令他想通了很多,年华光阴短,浮生若飞花,尽在一梦里。

      梦醒,恰是北周元年,他的大喜之日,宇文觉初称王,家父杨忠也因战功卓卓,晋爵随国公,而非战死追封,一切的处境似又是不一样了。迎亲之前,郑译悄悄拉住他,附耳道,他新婚娇妻命里属金,畏玉,嘱咐他以后,万万莫佩玉。君子无故,玉不去身。他却毫不迟疑,随即便摘下身上常年不离身的佩玉。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伽罗,生逢乱世无所依,杨坚必当护你。

      宿世姻缘凭谁系,吾今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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