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杏花晚

作者:五块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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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枣铸情一世长倾(上)


      伽罗醒来时,乌云低垂,大雨正下得起劲,一锅洗碗水般泼下来的雨滴密集得敲打在乌蓬船顶。竹木扎成的篷顶不时落下零星的水珠,她愣神了一下,飞快地闭上了眼,伸手在眼睛上揩了把水,又挠了挠脑袋才再次睁开。她茫然的觉得,好像片刻之前,还是烈日当空,闷热的空气憋得人窒息,而此时却已是狂风暴雨,风卷残云般将热气驱散得无影无踪。不仅如此,还带来了一些冷意,淋得浇湿的白裙紧贴在身上,像南方的冬天一样,阵阵湿冷,她又没出息的哆嗦了一下。

      她躺在阴暗的船舱里,身下是乌木船板,四周空无一物,两手正想支起身子,就听她夫主说道:“伽娘躺下,不要乱动,坐起来不安全。”她乖巧的“哦”了一声,在听到她夫主的声音后,有些心安,又躺得平平整整的了,手上使劲捏着船舷上的木头,生怕船翻了,被颠簸下去。万丈海上风浪很大,船身在浪花的推动下波澜起伏得厉害。

      波涛汹涌的浪花上一叶扁舟穿行大海,喜剧得像是蚍蜉撼树。

      伽罗直愣愣地透过乌蓬顶的缝隙,看着这风这雨这浪,心头一下就涌现出了曹孟德的《观沧海》“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泛黄的纸页上是当年的沧海。

      巨浪拍打着船板,天摇地晃的,她干脆翻过了身子,趴在船舱里,就这样半睁着眼看着前面,看着她的夫主背着身定定地立在船头,用力撑着船槁。

      海风刮起他的衣摆长发,竟有种飘然欲仙的凌凌然之感,俊逸的身姿在狂风暴雨中更是显得波澜不惊。她想她的夫主迟早也会成为曹孟德这般的英雄人物。

      船又重重的晃了一下,行在海上不知身在何处,伽罗闭紧了双眼,念念有词道:“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你一定要保佑我们平安无事的出去啊!”

      “伽娘,你与其求菩萨保佑,还不如求你夫主我保佑。”破空而出的声音啼笑皆非的响在伽罗的耳畔。

      伽罗听出了杨坚语声中的调笑,急道:“夫主,这方万丈海好危险的,你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呢!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办?”

      狂风将伽罗的声音吹得七零八落的,可杨坚还是很开怀的笑了一声。

      “伽娘放宽心,我怎么舍得让你守活寡,俗话说‘艺高人胆大’,你要相信你夫主,绝对会平安无恙的送你出去。”

      伽罗想了想,突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头。思忖了一下,问道:“夫主,我们怎么会在船上啊,而且你怎么会和母老虎成亲的?”伽罗脑海里原本积攒了太多的疑虑,可在昏昏沉沉的醒来后,早已忘了七七八八。

      杨坚并没有立时回答,他隔了一会儿才道:“伽罗,这事就说来话长了,一切的因因果果,只是我为了救你。你要打起精神,小心留意。等我们回家了,我再慢慢给你说。”

      不能告诉伽罗这是梦,这方险境,稍有不慎,就可能再也醒不来了。

      到了傍晚,船还是行在万丈海上,放眼望去无边无际,瞧不见尽头。伽罗揉着肚子,万分的心忧。只是较之初时已心安了许多,船舱外头的男人顶天立地,无需她过多的纷扰,刚想动手捉条鱼来吃,就只见原本已是风平浪静的海上,又掀起了滔天巨浪,似顷刻间就会将乌篷船吞没。与之方才有过之而无不及,伽罗看着这骤然动荡的海面,傻眼道:“刚才真是毛毛雨。”此情此景,真是壮观得即便是千言万语也描述不下来。

      杨坚撂下了船槁,本能地催动起青方枣木剑,轻念剑诀间,铸起的剑气围绕在他的身边形成一道屏障,散发出万丈银光。

      伽罗跪行着爬出船舱,刚想一探究竟,一条章鱼爪似的触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攀上了船身,从她背后将她团团缠住,顷刻之间,猝不及防地就被举到了半空中,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喊叫。杨坚听到动静转过身时,只见海水轰然分成两拨,有泠泠水花四溅,一条巨型美人鱼气势磅礴地跃出水面,她的尾巴上还裹缠着伽罗。

      鱼身弯成一道弧形,伽罗正好傻着眼对上了美人鱼勾魂的美目,她惊心的发现,美人鱼的双眼里似有滔天的怨气,看得人难受。她闭上了眼,使劲挣了挣。这条美人鱼正是当初将她扇昏的那一条。她夫主与她相隔不远,她不愿她夫主看到她的眼里尽是恐惧,和深藏在骨子了的懦弱和胆怯。美人鱼的尾巴绞得她越来越紧,越来越喘不上气,她的面色里渐渐透出一些青紫。

      杨坚脸色一白,投鼠忌器,不敢轻易祭出枣木剑,他的目光像是停滞了一般,紧锁在伽罗身上,生怕她有一丝闪失。

      四周的海浪在他们的对峙间萧瑟了下来,美人鱼惧怕青方枣木剑纯然的剑气,不敢轻易攻击。天色暗得越来越深沉,就在美人鱼不耐地要将伽罗甩向海里的那一刻,面色深沉的杨坚瞅准时机,一声干净利落的“出”,横在身旁的十二把枣木剑立时齐刷刷射向美人鱼。交错在美人鱼周身的戾气里。

      伽罗像断线的木偶,朝海面坠去。飘起的衣裙在月色下,像是殉情的姑娘。她张开手臂,心想这般的死法定是漂亮的,在他面前死得漂亮点,是最后的体面了,不知道她死后他会惦记她吗,独孤家的仇恨又由谁来报呢?

      就在她坠入水面的前一刻,杨坚踏过乌蓬船顶,凌空飞起,拽住了她,又飞身御剑回到了船里。

      十二把剑齐出,美人鱼避无可避,一大块连肉的鱼鳞被削了下来,浑身被十二把交织错乱的剑影刺出斑斑血痕,触目惊心。

      那青方枣木剑却在见血后收了鞘,并没有赶尽杀绝。美人鱼痛苦的遁回了海底,海水霎时被染得一片血红,像秋日里落满枫叶的池塘,搅起了一池的涟漪,又渐渐散去,只剩下一个打转的漩涡。

      海面终于平静了。

      杨坚将伽罗搂在怀里,慢慢掐上了她的人中,她这才缓缓睁开了眼。

      伽罗第三次昏迷后,醒来的第一句话是:“夫主……这条鱼和我有仇……”

      “嗯,我们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伽娘,你还好吗,身上有哪儿疼么?”

      “有啊,心疼。”伽罗说着有气无力地拿起杨坚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左胸之上。然后半仰着头靠在杨坚的肩侧,一张小脸上尽是心酸:“你也感觉到了对吧,它跳得有气无力的。”

      杨坚不自在的握着手里的柔软,面上羞红成了一片,小指不经意的一动,又搭了上去,完全没有要挪走的意思。伽罗的心慢得像年过六旬蹒跚而行的老妇人,而他的心却跳得很剧烈。君子当如柳下惠,坐怀不乱。可送上门的,却之不恭吧?

      “嗯,感觉到了。”虽然有点湿,但是软软的,像刚蒸好的馒头。

      “你说,那条鱼不会又来攻击我们吧?”

      “应该暂时不会,我们都要歇一会儿,何况她还受了伤。”

      杨坚抱了伽罗一会儿,心乱如麻的觉得她这身衣服实在是太碍事了,手不老实的悄悄开始剥她的外衫。哪想,手刚刚伸进去了一点,连肚脐都没碰到,就被本在打瞌睡的伽罗轻轻推了一下,他一个激灵,手又像被针扎似的缩了回来。接着抿了抿唇,面上红成一片,像是偷鸡摸狗被逮了个正着。可惜,船舱里太暗了,伽罗又是背着身子的,无福得见她夫主这幅别扭的模样了。

      伽罗慢慢抽出了身子,目光聚到了一个点上,她指着靠在船舷上的枣木剑,“夫主,你看,它在冒红光。”话音未落就撑起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将剑拿了过来。杨坚还来不及阻止,她已拔出了剑,只见,这柄枣木剑,周身褪去了银光,取而代之的是七十二颗星宿,层层环绕,一闪一闪的,将漆黑的船舱照耀得如同上元佳节的灯会,美轮美奂。

      伽罗感叹了一声,抚上了第一颗星星,突然像轻启了一方阵法般,那颗星子灿动在浮光中,乍然间划向了半空,紧接着,海面上的夜空中显出了一幅幻相,透过乌蓬顶的缝隙,也能瞧见天上出现了若隐若现的海面。

      她急忙拉着杨坚钻出了船舱。

      他二人立在船头,衣袂飘飘,杨坚不着痕迹地又将伽罗拉在了怀里温存,伽罗给他指着半空中的影像,“好漂亮!”

      杨坚继续揉着手中的白面馒头,他侧头凝视着伽罗的侧脸,心里赞叹了一声,“是好漂亮。”

      天上的那一片海,和地上的这一方海并不相同,很宁静很淡然,像是普天之下的无欲之水都汇集到了这方风流幻境,海面上散发着莹润的红光,缭绕的红光中是仙鹤在起舞鸣叫,很动听的声音。伽罗可以肯定那是仙鹤,不是海鸥。

      第一颗星星渐渐暗了下来,第二课星星又升起了。画面又变了变,只见从一片海中翻腾出了一尾龙,一尾通体藏青的龙,只见它笔直地朝云端飞去。

      穿过层层云雾,它飞到了天上。南天门外,它化成了一个姑娘,穿着白裙子的姑娘,和伽罗身上穿的白裙子不大一样,那是栀子花的白,素雅得不染俗尘。

      南天门守门的将士拦住了她,她貌似不高兴的正要给这两个人高马大的将士一点苦头吃,就见一个老头捻着胡须从一根柱子后转了出来,他口中不停念道:“祭天来了。”

      那两将士看到这个老头,谦恭有礼的唤了声:“南极寿星仙人。”

      祭天欢喜的拉过已走到她身边的慈眉善目的老头道:“爷爷,您老来得真及时,不然,我都不能进去玩玩了。”

      南极老寿星拍了拍她的手,笑得乐呵呵的:“祭天都长那么大了,长俊了。我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还是一条皱皱巴巴,黑黢黢的小龙,爪子啊,还没有我的胡须粗,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都成大姑娘了,岁月不饶人啊,你爷爷我也老了。但你不要看你爷爷老了,我到现在都记得,你刚出生时,祥光布满整个东海啊,连东华养在碧海之上,大帝宫中的仙鹤都去给你贺喜啊,那天地同庆的场面不多见啊!”

      这老头一出来就叙旧,一看就不是个麻溜的性子。

      “爷爷,一点都没老,好不好。我刚才数了的,和我刚记事时,白胡子的根数都不差。”

      “哈哈,我是没变,但祭天长大了却是不争的事实!你刚出生那会儿还像是昨天的事啊,哪想你今天都可以跑到仙界来祸害年轻娃娃了,还不知多少涉世未深的娃娃要被你这幅模样所蛊惑啊。”说着又转头对两个将士说了:“你们回去给今日未值日的兄弟说,这位姑娘可是四海八方,九天十地唯一的一尾藏青应龙,是龙宫圣女‘白衣祭天’,位同东海龙君,你们日后万不可阻拦。”

      “是!”

      祭天挽着南极老寿星得意洋洋的进了南天门,还特地在两个守门的将士前,冷哼了一声。

      祭天和南极老寿星一起转悠了会儿后。

      “祭天啊,我去给你找个和你年龄相当的娃娃带你玩吧,爷爷我年龄大了,吃不消啊。”

      “爷爷年龄那大了,也就比祭天大那么一丢丢!”她伸出了一根小拇指在南极老寿星面前掐了掐,又通情达理道,“爷爷既然不愿和祭天一起玩,那……”祭天古灵精怪地四处张望了一眼,指着不远处在坐在铺银散玉的琳琅玉伞下,吃红枣的绯衣少年说,“那我要和他玩!”

      南极老寿星看了一眼那少年,神色不明道:“祭天呀,那娃娃喜欢自己玩,我另外给你挑一个萌娃娃一起玩,怎么样?”

      祭天摇摇头,嘟着嘴认真道:“爷爷,你知道一见钟情么?我觉得我好像喜欢上他了。他喜欢一个人玩又怎么样,我要和他玩。爷爷,你去忙自己的吧。”说着说着,就推着南极老寿星往另一条小道上走了,南极老寿星杵着挂着葫芦的拐棍,佯装怒道:“祭天,这是要赶爷爷走呀,女大不中留啊。”

      祭天又挽着南极老寿星说了些伶俐话,才将南极老寿星哄得眉开眼笑的,乐呵呵的闪人了。

      “绯衣哥哥,我叫白衣祭天,你叫什么啊?”

      绯衣的少年看了一眼祭天,懒得搭理。

      祭天又厚着脸皮:“绯衣哥哥,你看我长得那么可爱,你怎么忍心不理我呢?”

      “……”

      祭天坐在绯衣少年的傍边,捧着脸,一双狡黠的大眼睛一直看着绯衣少年。她可劲儿地说着俏皮话,想逗绯衣少年开心,可由始至终,绯衣少年恁是纹丝不动,连一个笑容都吝啬给出。

      “绯衣哥哥,我肚子饿了。”

      “左走,往前不要停,就能看见一座桃林,你可以去吃桃子。”

      “绯衣哥哥,你终于和我说话了,我还差点以为我说了很久的鸟语呢!绯衣哥哥和我一起去好不好,我不熟路。”祭天欣喜地跳了起来,围着琳琅玉伞撒疯似的跑了一圈,裙摆飞起,犹似画中仙。

      一道冷冷的声音却打破了她欢快的身影,“自己去。”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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