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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静堂一笑，韩程麟也笑了。
　　一年之约不管对谁都是托大了。
　　韩程麟书看得不多，但他也不傻。道理也简单，甭管做什么都没一步登天的，况且他韩程麟也不是三头六臂，仅仅是有点天分也不曾聪明到哪儿去。
　　李静堂这么问，实则倒不管他说的是一年还是半年，他要的也就是韩程麟的态度。
　　韩程麟说完，李静堂便不再追问，他昂头看着顶上那盏水晶吊灯，不多时笑道，“觉得这灯怎么样？”
　　他这一句问得没头没脑，韩程麟觉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倒没原先警惕了愣了一下遮眼道，“挺好看的。但是挂这里太刺眼。”
　　李静堂笑了起来，“灯这样。人也是这样。好看是一回事，还要看合不合用。至于它是什么牌子的，你挂起来之后，也不一定看得出来。”
　　这水晶灯虽然漂亮，却真的太刺目了，韩程麟眯着眼睛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能听出李静堂是话中有话，却不知他具体所指。
　　韩程麟直觉少说少错，便又住了口。
　　李静堂又笑，“年纪不大，顾虑不少。”
　　抹开了直接厉害关系的话题，两个人谈起来容轻松了一点，韩程麟却由于谨慎倒反比先前话少，只看着被打扫得空落落的大堂发呆。
　　李静堂便打量韩程麟，即使韩程麟刻意让自己看着老成点，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至多也就是一个有点想法又需要有个人能助他实现想法的孩子。

　　韩程麟折腾了一宿，又惊又怕，刚刚提着精神还不觉得，现在松懈了一点感觉真是浑身都不自在，背后也被冷汗铺满了。他在转角时拎着衣服抖了抖。
　　李静堂看在眼里，他往前又迈了一步，随口谈了几句，一叙竟然还是同乡，倒是两个人谁也没有因此热络起来。
　　李静堂当真有些意外，见韩程麟还是不自在才道，“身体不舒服？”
　　“老毛病。”韩程麟换了个角度站了，“就一阵子。过会就好了。”
　　“嗯。”毕竟是韩程麟自己的事，李静堂也不干涉，引着韩程麟说了自己的估算和装修计划，“你看做哪种合适？”
　　李静堂问得十分平常。
　　韩程麟心里却不由为之一暖，停下来认认真真的想后才说，“周边浓油赤酱的多的是，滚汤红油也不少。您看，清爽点的怎么样？”
　　“跟我说话不用这种口气。对了，也不用总称呼老板。你要是高兴随便你怎么叫都行，老板除外。”李静堂比韩程麟年长了不少，口气就有点像是在提点后辈。
　　韩程麟记下了，斟酌着选了李先生来称呼。
　　到底是强撑着，又陪着走了一阵韩程麟也压不住了，后背被风吹得透骨的凉。偏还这时，左腿不知道被什么绊着踩脱了位子。
　　李静堂手一捞把人拽住了，韩程麟回了神就知道不住的道谢。
　　李静堂看他站稳了松了手，仍旧继续和他聊着大堂和包间的格局，“我的看法主要是这些。你想想，补充补充。”
　　韩程麟很感激他的尊重，无论是对于他的身体还是彼此之间的关系。
　　韩程麟出来是早，但是实际上几年里也只是小打小闹。接触的人也没几个能真正扶着他走的，几年下来完全是在摸着石头过河。
　　韩程麟由衷又道了谢，李静堂笑了，“你说的。想和我合作。给你的条件你也做到了。对合作者起码的尊重。没什么好谢。”
　　“装修我没法看。不在行。也没经验。”韩程麟摇了摇头，“要是可能。大门外做个轮椅通道吧？”
　　李静堂看着他没出声。
　　韩程麟解释，“难保日后顾客里没有身体状况不便的。虽说未必会从上面走，但是至少心里会比较舒服。”
　　李静堂仍然没有表态。
　　韩程麟擦了把汗又转了一个角度，“像我就会喜欢。”
　　李静堂听着他的解释微微笑了起来，“小家伙。”
　　韩程麟开始有点吃力，声音软绵绵的，“您可以叫我小韩。”
　　“腿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学。”韩程麟有些意外他问得这么直接，有些不悦。
　　“好多年了。”
　　“蛮久的。”韩程麟又开始忐忑不安了，“基本不怎么影响生活，也不会耽搁到工作。”
　　“就算影响了也没什么。”李静堂平静的看着韩程麟，“你既然出来了就要记着。残疾不是你的过错。”
　　过去的很多年，韩程麟一直想的是怎么能够掩盖残疾带来的影响。
　　李静堂却是第一个明确点破这没有错的人。
　　韩程麟应声点了点头，又说，“谢谢。”
　　李静堂没再和他多说什么，示意韩程麟坐下休息。
　　韩程麟没有拒绝，也不敢拒绝。
　　韩程麟直觉，认识了李静堂应该是他二十四岁这一年最幸运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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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学的时候韩程麟有时会臆想着假如自己没出事，自己会在做什么，会变成什么样。
　　韩程麟在乎自己的身体么？
　　原来不怎么在乎。
　　后来就多了那么一点事。
　　一点一点的多了。
　　韩程麟心里也开始膈应。
　　高中的时候。
　　大家的个子都长得很快。
　　韩程麟却是个例外。
　　她长得很高，女生里面显得鹤立鸡群。
　　她说，“太高了好烦，衣服都难买。对了，韩程麟你这几年好像没怎么变过。”
　　韩程麟说，“我站起来也不矮。”
　　她呆了一下辩白，“再高那也是假的。你根本不可能长个儿，这几年都没长，以后也不可能。”
　　韩程麟忽然从那一瞬间觉得自己无从辩驳，他看着她跑来跑去，看到其他的同学跑来跑去。
　　自己原来应该会有多高？
　　韩程麟不知道。
　　当然了，几年下来韩程麟的高度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只是太小了，小得别人都看不出来，他自个儿也说不明白。
　　至少韩程麟的胳膊是变长了不少。
　　至少韩程麟从小用到大的那张书桌，原来他能碰到桌面的是胸口，现在都快到腰上了，坐桌子边感觉书都远了很多。
　　这么看来，韩程麟还是长过个子的。
　　那又怎么样！
　　到底能长多少？
　　韩程麟看着一个又一个从自己身边走过的同学，看起来都变得那么明显，只有自己得从桌子上来揣测。
　　韩程麟咬牙切齿的想把他们拦腰折断。
　　妒嫉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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