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联盟]冰脉

　　“你在哪？”丽桑卓低声问。
　　我倏地停下脚步，狐疑地呼吸鼻下冰冷的空气。
　　“你在和谁说话？”肯定不是和我，因为我的手被她牢牢牵住了，丽桑卓摇了摇头。
　　“你听不见？”
　　“不。”我肯定地说，“只有寂静。”
　　“它们在召唤我。”
　　她的语气里有一种神往，仿佛一个做梦的人，让我感觉很陌生：“它们一直都在，长久以来，就被掩藏在层层极冰之下，我听到它们的召唤，日日夜夜，从未停止。”
　　“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我的语气里有一种责怪，想到她的格格不入，想到当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她就是神秘遥远的，永远在聆听那些虚无缥缈的声音。奇怪的是我一秒都没有想过要怀疑她的话。
　　“你在哪儿？！”她突然大喊起来，死寂瞬时被打断了，无数的“在哪儿”在冻结的空间里循环往复：“你呼唤我！所以我来了！”
　　“别说话。”我突然感到极度害怕，以至于竟想阻止她，“别说话，别引来别的东西。”
　　丽桑卓还在大喊，回声嗡嗡作响，如深海炸雷，几乎让我误以为我们在寒冰炼狱，故事中那个地方就像现在这样，绝对的漆黑，没有哪怕一丝光亮，寒冰炼狱是每个弗雷尔卓德人死后的归宿，代表着永恒的孤独。
　　至少丽桑卓还在我的身旁，她的体力在这最后的跋涉中也快耗尽了，我耳边水滴的声音再次响起，那是她的血从眼睛里流出来，是生命流淌的声音。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象力飞速奔腾，因为我暂时止住的血液也开始流动，并且流动了有一会儿。我估计昏沉的大脑是失血的征兆，而且我几乎已经疯了，咯咯地轻笑着。
　　“我早就知道你很疯狂。”我随便地说，因为濒死的体验而大胆起来：“但就是这一点，我好喜欢。”
　　“是吗？”丽桑卓倚在结冰的石壁上静静问，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的语气不像平常那样有侵略性了，但若说其中有什么强烈的感情，似乎也没有。
　　“我一直觉得我们有相似之处……就像一件事情的两个极点，你一定会是个残暴的君主，我却期待你的统治。”
　　丽桑卓不理睬我，于是我继续说了下去，梦呓一般对着自己。
　　“这个世界是毫无意义的，若说它有意义，倒也可以，全看你在不在乎，我什么都不在乎，你能理解么？你不能，因为你充满了欲望，你总是这样，有一个方向，就不顾一切地走下去，我呢，犹豫不决，其实我并非犹豫不决，我只是不想，因为什么都是一样，我想要的……我知道那些东西是不存在的。”
　　“你只是软弱。”她突然开口，声调低沉有力：“没有什么是无法得到的，你太年轻、太少历练。”
　　“也许是这样。”我喃喃，头变得昏沉，四肢如灌了铅那样沉重，是失血过多的征兆，我就要死了吗？
　　“别睡。”丽桑卓突然命令道，语气很严肃，“别睡！”
　　然而我非常冷……非常疲累，不想徒劳地抵抗那种诱惑，它太强烈了。
　　“听着，赛瑞尔达。”丽桑卓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冲我喊话，“女王陛下战死了。”

　　我懵了，依稀是在梦里，但是丽桑卓又重复了一边，这一次我听得很清楚。
　　“女王陛下死了，我们的主力部队全军覆没。”她说，条理清楚得简直冷酷无情，“我们不得不放弃铁刺山脉以北的地区，熊人和北方蛮族联合起来，如果我没有料错，不出两个月他们就将兵临瑞科史黛城。”
　　“可是。”我艰难地反驳着，似乎只要否认，因为我无论如何都要否认的，她说什么？她说妈妈……
　　“她战死了，卡米德洛斯带回了她的遗体，我杀了他，现在除了我们，谁也不知道前线失利的事。”丽桑卓低声在我耳边说话，她的吐息是温热的，却让我联想起缠住猎物的蛇，“阿瓦罗萨也不知道，但是消息很快就要瞒不住了，人们会意识到这场前所未有的大败带来的后果，他们的家园就要被践踏，男人被杀死，女人被□□，瑞科史黛城将变成一片废墟。”
　　“为什么？”我茫然地问，并不知晓自己说话的意思。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处死卡米德洛斯？为什么隐瞒女王战死的消息？还是别的？”
　　“都是。”我说，悲伤突然决堤，之前隔离的感觉此时荡然无存：“你骗我的！你都是骗我的！妈妈不可能会死！她是弗雷尔卓德的女王呀，他们都说她是最强大的，熊人和蛮族畏惧她！她是不可能会死的……”
　　“她死了。”丽桑卓温柔地说，来到我身旁，抚摸着我受伤的肩膀，“和所有人一样，没有人是不老不死的，赛瑞尔达，现在，我们也要死了。”
　　“不。”不知哪来的力量促使我一把推开她，好像这样就能推开死亡那样：“我不会死的，我们不会死，我还要回弗雷尔卓德。”
　　“好女孩。”她冰冷的手握住我的手：“来，站起来。”

　　血液又一次奔流，就好像它们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在我的血管中奔流那样，丽桑卓将跌跌撞撞的我带到某个高出地面的东西上让我坐下，我抚摸着那个东西的边缘，它感觉起来是圆形的，很大，像张圆形的大床那样，向内一层层高上去，周边刻着许多繁琐的花纹，类似一个祭坛，也许就是一个祭坛？我感到很奇怪，因为那明显是个人造的东西，在嚎哭深渊的下方竟然会有人来雕刻这样一个奇特的圆台。
　　黑暗中丽桑卓手心亮起一簇蓝色的火焰，对此我并不陌生，那是召唤魔法特有的蓝色火焰，冷色调的光照亮她的脸，她的神情足以使群狼不安。
　　“回应我的呼唤吧……虚空中的监视者。”
　　她低声颂念魔文，不详的预感正在变为现实，可我一点也不害怕，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我害怕了，我感觉痛失所爱，妈妈、丽桑卓的眼睛、弗雷尔卓德、我的生命、丽桑卓的生命，所有宝贵的东西都在毁灭和消逝，我却没有丝毫力量去保护它们，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阻止她，这件事情是我所不能插手的。
　　祭坛周围的魔纹亮了起来，围绕着丽桑卓和我飞快地旋转，令我头晕目眩，那是一种古怪的超越感，紧接着周围忽而亮得睁不开眼，顷刻间又回到黑暗中。
　　丽桑卓微微喘息着，就好像刚才的举动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我木然地等待着，一个奇特的声音突然响起。
　　“是谁在召唤我？”
　　“我。”丽桑卓说，向声音的方向走了一步，我什么都看不见，但那东西一定也在端详她。
　　“人类？”
　　“准确而言是弗雷尔卓德人。”丽桑卓傲慢地说，“你呼唤我，所以我来了，现在履行你的承诺。”
　　那个召唤来的东西咯咯笑起来，它的笑声很古怪，不像是人类发出的声音，我不知道如何形容，但确实有一股穿透力，让人感觉能够无限聆听而不会厌倦。
　　“你是那个人类女孩。”它说，“我记得你。”
　　“我能听到你的声音。”丽桑卓说：“你承诺力量。”
　　“那要看你有没有能力继承这力量，探索者。”它说，从那与人类截然不同的声调里我听出了狡狯：“接受虚空的洗礼吧！”
　　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我来不及做出任何举动，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仿佛被一场看不见的暴雨瞬间洗礼，或有巨兽从上方飞速掠过，即便这股力量不针对我，我也一动不能动，失去了时间。
　　可能就是一瞬的功夫，我回过神，发觉自己脸朝下躺在冰冷的地上，我感觉很茫然，不想动，接着我想到丽桑卓，找到她这个念头促使我艰难地撑起身体，我们不在冰洞里了，天空就在头顶上方，正前方的北斗星闪烁着孤零零的冷光，接着我发觉我们的位置并没有改变，冰洞被某种看不到的力量彻底摧毁，露出上方的天空。
　　我站起来，在不远处看到丽桑卓，她端庄地双手交叉躺在地上，脸和雪一样白。
　　我害怕不已，因为她——那个念头我不敢去想，然而因为她看起来就像死了一样。
　　“丽桑卓。”
　　终于我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她身边，触碰她的身体，她的衣服冻得硬邦邦的，袖口里全是碎冰渣，像一座雕像，我两臂虚虚笼着她，不知所措。
　　终于我鼓起勇气摸了摸她的脸，那里的皮肤很光滑，相对于人体质地更接近冰雪，正慢慢随着时间的变化变得青白。她的眼睛合着，我小心翼翼地拨开她冰片似得眼睑，那双本该碎掉的眼珠被冰冻结在一起，晶莹的冰包裹里面白色的浑浊，像两颗雪珠。
　　种种都表明她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丽桑卓。”我固执地又叫了一次，很多次，泪水落在她脸上，但是她一动不动，我脱掉她的鞋子，按摩她的双脚，拥抱她冰冷的身体，这都没有用，她死了，连杀害她的是什么我都没弄明白，我们就这样进行了一场毫无意义的旅程，起点是迷茫，终点是死亡。
　　我哭了很久，哭得精疲力竭，眼睛都看不清东西，我不敢想象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伤心的事，为什么要分离，而分离的痛苦又如此巨大。我完全忘记了她的残忍、她的高傲和不好，我只记得她曾温柔地拉过我的手、对我微笑，我记得我们小的时候是如此亲密无暇，在伊甸园里干净、真诚的我们，我们的爱曾是纯洁无辜的，到底是什么把一切都毁了？人们吃不饱、饿着肚子互相残杀，贵族们为了毫无意义的事情尔虞我诈，妈妈战死了，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感到无助，但那又怎么样呢？我也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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