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联盟]冰脉

作者:豌豆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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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 章


      暴风雪还在怒号,我昏昏沉沉地躺在丽桑卓身边有多久?我记不清,应该不会太久,因为我还活着。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在几个小时灭顶的悲伤后,我的头脑竟然变得清楚,促使转变发生的是恐惧。
      冰洞里的那一刻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感到害怕了,但是现在,在丽桑卓的遗体边,求生的本能重新占据我的心脏,就好像在看到丽桑卓的静止之后,它跳动的欲望变得更加强烈了。我还不想死,尽管我不明白活的意义,但我不想死。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用白雪堆砌在她身边,将她的头垫高,散开她美丽的发辫,让顺直的银白色头发从她的肩膀延伸到脚跟,她完美的像一件画作,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真的,如果不是处于这种境地,如果躺在这里的人不是她,我甚至会欣赏这种残酷的美,但是现在我只感到平静。
      既然寒冷是她的归宿。
      做好这一切后,我从她的靴子里找到她随身带着的银色小刀,又将她的斗篷脱下来系在自己身上,她的那个罗盘我看不懂,拿着也没有用,但它对丽桑卓似乎有某种意义,这就够了,我将它放进丽桑卓僵硬握拳的手中,然后走进茫茫白雪中。

      我本可以死在她身边的,我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丽桑卓的遗体越来越远,很快就看不见了。风不那么大了,也没有下雪,依靠北斗星的位置我可以大致找到南方,然而我们早已进入得太深了,想到达有人烟的地方完全是异想天开。
      疲劳和困倦压在我的眼皮上,让它们睁不开,我分辨不出自己走了多久,只记得一直往上攀爬的感觉,每一次我感到无法再坚持,眼前就会闪过妈妈的脸,这不是真的,关于丽桑卓的死也不是真的,只要我到达某个地方,一切都会恢复正常,我会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梦。又过了很久,似乎是一日一夜,我停下来试图看一眼天空,眼前发黑向后倒下去,头撞在地上发出特别响的砰的一声,竟一点不觉得疼。
      那么,这就是结局。

      我走在全然黑暗的雪夜里,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冷、那么冰,像个孤独的孩子那样,我哭泣起来,妈妈在哪里?谁来保护我?丽桑卓和阿瓦罗萨呢?而且黑暗里潜伏着危险的生物,我看不见它们,却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它们冰冷机械的眼神,它们古怪的、铁一般的触须,它们在靠近,用冰冷无机质的复眼看着我,啊,一个人类孩子,其中一个说,愚蠢的小怪物。

      “她怎么样?”
      “眼球在动。”一个声音说,“她活过来了。”
      我睁不开眼睛,但能感觉到黄色的火光,觉得一个有点冷的东西压在我嘴边,温暖的液体流到我的下巴上。
      “你能喝东西吗?”有个人说,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坐在一张床上,有人一手扶着我的腰,一手将碗放在我嘴边,他力气很大、我感觉自己像个病人,我也的确是个病人。
      我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咸的,才张开嘴小心地喝了一口。
      “她吃了!”周围似乎有很多人,我模模糊糊的感到有些羞耻,那口热汤顺着我的胃流下去,于是我张开嘴又喝了一口,片刻后,又喝了一口。
      进食的渴望无穷无尽,不是猛地一下子袭来,而是怎么都填不饱的感觉,我还想要,但是碗已经空了,喂我的那个人说:“先吃这一点,躺下。”
      于是我躺下,身下铺的似乎是干草,又硬又扎,碰到我肩上的伤口,我痛呼一声又坐了起来。
      “她怎么了?”有个年长的女人问,听起来很温柔。
      “她开始恢复知觉了。”男人说,我本能地产生了一种依赖感,伸手去抓他,他笑了一下,握住我的手,我对他的印象一下子改变了,因为他的笑声听起来懒洋洋的,漫不经心的样子,我忽地一震,喃喃道:“爸爸?”
      一连串的大笑,我意识到自己犯了愚蠢的错误,他听起来很年轻,而且……怎么可能是父亲,我太傻了。
      “你叫什么名字?”年轻的男人问。
      “赛瑞尔达。”我说,依旧闭着眼睛,“你是谁?”
      “瓦伦丁。”他回答,“你从哪里来?”
      我保持沉默,不知道能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他可能觉得我累了。
      “休息吧。”他说,站起来,这一次我没挽留他,我的头脑已经完全清醒了,不管对方是谁,我显然被什么人救了。
      永冻苔原上还有许多其他的部落,他们的信仰各不相同,而食物的稀少和气候严酷使得部落和部落之间常是仇视的关系,我本来不应该贸然说出自己的名字,出口的话却是收不回来的,幸好也没有人因此联想起什么。与丽桑卓相比,我是如此默默无闻,又如此幸运。

      就这样躺了五天,只能吃流质的食物,到第五天的时候我基本可以保持小半天的清醒,我也终于知道救我的就是丽桑卓拒绝帮助的冬之爪部族。我从前听母亲说起过,冬之爪部族起初是由弗雷尔卓德最穷苦的人组成的,大约是在我出生那年的冬天,灾害尤其严重,一大批人丧失了赖以生存的家园,女王鼓励他们集结在一起翻越边境线进入西北蛮荒的冰原开垦土地,和熊人还有北方的蛮族打仗,争夺地盘和食物,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没有活下来,只有最强壮、最有技巧的战士才有机会存活,这些人以熊人的手掌作为部族的标记,信奉苦修,他们没有同情心、粗暴野蛮,他们后来成为弗雷尔卓德与北方蛮族以及其他野蛮人部落的一道屏障,弗雷尔卓德的同盟,直到几天前丽桑卓拒绝对他们支援。
      我不知道被这些人救了是不是一件好事,毕竟丽桑卓说他们投靠了熊人,也不准备帮助他们,然而丽桑卓已经死了,阿瓦罗萨一个人在瑞科史黛城,她可能还不知道女王战死的事情,而前线的军队溃败,北方蛮族和熊人压境,饥饿和死亡在逼近。
      我终于意识到丽桑卓到底干了多么疯狂的事,她是那么决断又不计后果地去追寻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虚空中的古怪力量,她癫狂的幻想,完全不顾任何人。不管她想要的是什么,她带上我的理由,都是出于她自己的想法,她乐意,她根本不关心别的事也不关心其他人。
      我想证明她不值得我的爱,我就能振作起来,结果我还是在想她,想她结冰的遗体和美丽的死亡,想我失去的东西,因为它们曾经存在过,但却永远地失去了,这种感觉比肩上的伤口还要痛,还要持久,还要不能忍受。
      有时候我想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不能明白她,我的思绪是一个絮絮叨叨的老人,他不能停止说话,不断地想引起我的注意,却只让我的情感更加麻木,就好像寒冷的冬天将它们冻结起来,有一天晚上,那个叫瓦伦丁的年轻人来给我换药,我靠在墙上,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流泪。
      “怎么了?”他问我,“伤口很疼吗?”
      我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渴望,想对他倾诉,但是话到了口边才知道什么是千言万语,根本无从开口。
      “你是被流放的贵族吧。”
      我抬起头,第一次清楚地看到他的样子,瓦伦丁是个白皙、高挑的年轻人,他有一双富有生气的绿眼睛,脸是瘦削的,看起来不特别强壮,尤其作为一个冬之爪的族人来说。
      “为什么这样觉得?”
      “因为你总是在哭。”他说,“冬之爪的族人从来不哭泣,即便是小孩,因为他们知道哭泣不能改变任何事,当你要饿死、冻死,或者被熊人还有巨魔撕成碎片的时候,哭泣帮不了你什么。”
      他的语气不甚严厉,没有鄙夷的意思,反而似乎有点好奇。

      “这里经常有被流放的人吗?”我问,他懒洋洋地笑了笑,我禁不住注意到他很英俊,但又不是太夸张,是我很喜欢的样子,而且他身上没有弗雷尔卓德的男人通常具有的那种野蛮粗鲁的气质。
      “很多。”他说,“大都在押解的路上就死了,他们把人带到这里,往冰天雪地里一丢,偶尔我们也能捡到几个活的。”
      “你们收留犯人?”
      “他们只管把人扔着就走了,没人愿意在这儿久留。”瓦伦丁耸耸肩:“而我们又急需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这里离瑞科史黛城太远了,离蛮族又太近,弗雷尔卓德人不喜欢我们,因为每年冬天的时候我们总要问临近的村庄讨要粮食——用熊皮换,有时候他们不得不换。”他咧嘴笑了一下,“否则我们只能抢了。”
      “是吗?”我问,有点不解。
      “你真的很奇怪。”他说,“你好像一点也不害怕。”
      “为什么要害怕?”
      他看了我一会儿,有点无奈地笑了。
      “哎呀。”他懒洋洋地说,“你真的是弗雷尔卓德人吗?”
      “我在瑞科史黛城出生。”我说,“但那并不意味着首都以外的居民就不是弗雷尔卓德人。”
      “我可不会说的那么肯定。”他顿了顿,“冬之爪的地位非常尴尬,像你这样的人是不会理解的。”

      我不再说话,因为他不知道我却知道,瑞科史黛城已经拒绝帮助他们,当时我盲目地赞成了丽桑卓,谁知道这一举动现在却在断绝我唯一的生路呢?或许以为我的沉默是出于不解,他又解释说:“我们原来不在这么靠南边的地方,今年的冬天暴风雪尤其肆虐,而且那些四只脚的畜牲一直蠢蠢欲动,它们也在挨饿。后来冰雪漩涡靠得实在太近了,我们不得不向南跑,死了很多人。”
      “你们派信使到瑞科史黛城求助了吗?”
      “你听说了?”他惊讶地说:“按脚程算他应该刚到首都不久。”
      “我猜的。”我赶紧假装不知情为自己圆谎,瓦伦丁怀疑地看着我,随后展眉一笑,他的笑也是懒洋洋的,有一种让人忘记忧愁的魅力,就好像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三天前我们还被困在嚎哭深渊以北,当时大家都以为这次死定了,没想到沿着铁刺山脉走向东走的时候领路人特达尔发现一条山脊上的小道,我们依靠这条山路逃出生天,就算是这样,现在也只剩下不到一百五十名战士,如果女王愿意重新接纳我们,这次我们准备回弗雷尔卓德。”他的脸上有一种自豪,“冬之爪的族人个个骁勇善战,我觉得她不会拒绝,况且近些年我们一直在帮助弗雷尔卓德和熊人作战。”
      “如果她拒绝?”
      “那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瓦伦丁耸耸肩,“暴风旋涡还在身后紧紧撵着呢,我们只是暂时跑在它前面,用不了两个月它就要翻越铁刺山脉了。”
      “这么说这里并不安全。”我说,“为什么不往瑞科史黛城跑?”
      “得不到女王的允许,我们就不能进入弗雷尔卓德。”瓦伦丁淡淡道,“现在逗留在边境线已经让守军已经很紧张了,如果贸然靠近附近村庄的话,人们会攻击我们。”
      出于礼貌,我没有表现出自己的诧异。
      “女王出征了。”我说,“瑞科史黛城之前坐镇的是摄政公主丽桑卓。”
      “是吗?都在传言说她会是下一任女王。”
      “人们还怎么说?”
      “据说她很严苛,你见过她?”瓦伦丁问,好奇的样子像一只雪地猫科动物。
      我点了点头。
      “她是什么样?”
      “很美……”我迟疑了一会儿,“就像弗雷尔卓德的冬天。”
      “我们渡过了很多弗雷尔卓德的凛冬。”瓦伦丁说,“我们也将渡过这一个,赛瑞尔达,别总是哭泣。”他用绷带把我的整个右肩裹起来,裹得很紧:“你会好起来的,要是弗雷尔卓德不允许我们逗留,我可以把你送到临近的村庄去。”
      “你为什么……”我迟疑着开口,他看着我,绿眼睛里带着疑惑,“你为什么这么照顾我呢?”
      他扬起眉毛,有点被逗乐了的样子。
      “你真的很奇怪。”大概是第二次还是第三次他这样讲,“贵族女子都是你这样的吗?”
      他说完端起放带血绷带的盘子起身就走了,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回答,我刚处理过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是我想它正在愈合,失去丽桑卓的创伤,失去妈妈的创伤,这些可怕的伤口最终都会愈合的。我希望不再痛苦,但是我内心深处某个隐秘的部分却不这么想,好像我宁可不断地流血,仅仅是作为一种宣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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