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旧事

　　出了餐厅，周青璇直接右转，沿着马路朝前走，去前面的小公园里转一圈，散个步，睡了半天，正好利用这个时间，活动一下。要说她注重生活方式，左看右看看不出她哪里注重生活方式了，要说她没有吧，她又十分在意饭后的那一段时间，从不会立刻坐下，哪怕是站，也要站上十几二十分钟，有时间，当然就会像这样，走上一段路。
　　与上次一样，她从北门进去，沿着里面弯曲的小路，分花拂柳一路穿行。
　　路两旁的照明灯亮的少坏的多，很久了，也没人管没人修，两旁的高低错落的植物又比较多，有的路段就比较昏暗，然后，周青璇就被路边长椅上的两个拥在一起的男女污染了眼睛，偏偏那边的灯没坏……
　　她心里狂吐槽，脚下疾走，一直走到南门，门口有个约两百平米的小广场，办了个跳蚤市场，一些家里闲置不用的物件，都可以拿出来售卖，种类也没有限制，五花八门，这会儿时间正好，聚了不少人，蛮热闹，她把自己融入眼前这个热闹的环境里，从头逛到尾，这才把心里的那口恶气给舒出来。
　　外围，有人摆摊，面前地上，两大桶的鲜花，红的玫瑰、康乃馨，绿的富贵竹，粉色的蝴蝶兰，白色的……红色玫瑰中间，挤着两束白色郁金香，吸引了周青璇的目光，她掏钱买了一束握在手里。
　　慢悠悠地往家走，失踪了半天的卫蘅也终于有了消息，电话打进来，只是，换了个号码，不然，周青璇一定不会接。卫蘅知道自己又犯了“见色忘友”的毛病，开口的第一句就是，“青璇，先别挂电话，听我说完。”
　　看在她逃走前买了单的份上，周青璇给了她一分钟的自辩陈述时间，想看她能编出什么借口来。“您请说，我洗耳恭听。”
　　卫蘅放轻了声音，诚恳说道：“我知道我错了，不该不告而别，更不该让你买单。下次，我重新请你，你想吃什么都可以，你别生气。”她知道自己过分了，说好请客吃饭，菜还没上齐，人都不见了，直接认错，绝不狡辩。至于，关机，她一天二十四小时待机，什么时候关过电话呢，打不通只能是没电了。
　　周青璇笑说：“那我得吃了多大的雄心豹子胆啊，还敢跟您出去吃饭，万一到最后，您再不见人影了，我到哪里去找您去？”
　　“青璇。”
　　“慢着，你说，你没买单？”
　　“啊，那时候账单还没出来呢！”
　　周青璇就弄不清楚了，“我也没买单。”卫蘅一听，心里立马就踏实下来了，然后才是跟着一起疑惑说：“这就奇怪了，中间你碰到熟人了吗？”
　　“没有。”但，她在自家楼下看见熟人了，赵英姿站在楼道外面的第二级台阶上，朝她柔柔地笑。周青璇对着电话说：“这案子，你自己查去吧，有结果，告诉我一声就是，今天先就这样。”
　　“噢。”卫蘅也是一头雾水，谁不具名做的这好事？

　　周青璇背着手，慢慢朝赵英姿走过去。赵英姿看着从她背后斜斜探出头的郁金香，问：“送我的么？”
　　“你喜欢吗？”周青璇笑着看她，手依旧背在身后，那花束，还是头朝下。
　　“我说我花粉过敏，你信吗？”
　　“当然，我可以省下一笔买花的钱，何乐不为！”
　　“省下了么？”
　　周青璇便呵呵地笑，过去牵了赵英姿的手朝里面走。如今，她是把牵人家手这件事做得熟练无比又理所当然，赵英姿也没反对，顺从地跟上。
　　“如果你搬来跟我住，而你又的确花粉过敏的话，这钱就可以省下了。”
　　“嗯，账算的挺细。”赵英姿伸手把人没那个意思要送给自己的花束拿过来，“喜欢郁金香？”上次看见的是一支快萎了的，今次直接是一整束。
　　就知道她是随便说说，真的花粉过敏的话，哪里还敢这样做。“没有特别喜欢什么花，只是今天看中这花的颜色。”
　　“喜欢花艺？”
　　“那也算不上，没事买点回来玩，装点居室而已。”
　　赵英姿转过头，问：“那你喜欢点什么？”不是没有就是算不上，难道就没有点喜欢的？周青璇把门开开，这才侧了头看她，看着、看着就慢慢地笑了，“你怎么忽然间傻了呢，我喜欢你啊。”
　　清亮温润的眼，目光永远那么柔和。赵英姿不敢直视，慢慢移了视线，淡了笑容，连被说变傻了都没有注意到，只盯着手里的那束花看。
　　“你知道郁金香的花语么？”
　　“没关注过这些呢，请您指教。”
　　赵英姿抬起头，笑说：“我都没买过花，就更不知道了。”

　　周青璇从柜子里拿了只小瓷瓶，盛了点凉开水在里面，把花束外面包装用的塑料纸剪开，一支支摆开，比较一下，准备修剪。赵英姿一直安静地做观众，连声音都没有。周青璇见她看得那么认真，把剪刀递过去，“你来试试。”
　　赵英姿一愣，“为什么，我不会啊。”
　　“不会没关系，我教你，很容易的。”
　　“不来，万一剪坏了呢，蛮好看的东西。”
　　“这么一束，我只留两朵，你有两倍做试验的机会。”
　　“真会糟蹋花儿。”
　　“我追求的是品质，与环境融合后的整体视觉效果，而不是数量。”
　　“那你干嘛不直接买两支回来？”
　　“人家就是整一束卖的。”

　　其实，修剪几朵花真没什么难的，留多长的□□，留几片叶子，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剪的？
　　本来周青璇说是只留两朵，最后一朵也没浪费，都插、在瓶子里，端详一番后说：“赵老师，你真是天生的花艺大师，经过你手的，每一朵我都舍不得糟蹋了。”
　　这种话，听着就那么别扭呢！赵英姿被夸奖的想要脸红，严肃说：“好好说话。”
　　周青璇一笑，收拾掉桌面上的□□、包装等，拉着赵英姿面对面坐下，看她的眼睛，“今天怎么了，似乎，不开心，脸色都不好。”
　　开心？开心的含义是什么？赵英姿摇摇头，“我没事，大概是白天累到了。”
　　“既然累了，回我一个电话就好了，不用特意过来。”
　　“呵，”赵英姿微微一笑，“你怎么就能那么自信呢！”
　　家里呆不住，出了门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一不小心就到这里来了。没看见楼上有灯光，电话又打不通，正想离开呢，就看见小姑娘垂手握着一束花，讲着电话过来了。
　　“那，你干什么来了？”
　　这个？“好吧，就算我来看看你好了。”
　　说得真勉强，周青璇暗自撇嘴，把人的手抓过来握着，“很累么？脸色真的不太好，要不要先休息？”
　　赵英姿看了她一瞬，问：“你对女朋友都这样温柔的么？”
　　哦，这是什么情况？周青璇眨眨眼，思量一番，认真说：“在你之前，我只谈过一次恋爱，还是在上学的时候，从大二到大三，大约一年半的时间，没有争吵，没有谁劈腿，渐渐地，连话都很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之间的感情，莫名其妙地慢慢就淡了，怎么形容呢，鸡肋？似乎有那么点意思，连毕业都没挨到，平静分手，后来，我就回来了，工作了，两年后，我遇到你，并，一见钟情。好了，报告完毕，请您审阅。”
　　赵英姿凝着目光，口气淡淡打了个评语，“文不对题。”
　　“嗯？”周青璇打了一个愣怔，这，完全理解错了，人家并不是想知道这个，不打自招了。遂小声说：“揣度君心还真难。”
　　本来，这种问题，根本就不需要问出来，以周青璇的性格，有否定答案才奇怪。赵英姿表示自己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有任何想要探听过去的意思，且，周青璇给的这个回答，跟她的经历比起来，都不值一提。她垂眸看着握在一起的两双手，说：“我困了。”
　　周青璇伸手就把人揽过来，靠在自己怀里，“我做你的倚靠，安心睡吧。”
　　独立了这么多年，忽然间有人在耳边说这样一句话，这样一个词——倚靠。
　　赵英姿又闻见了周青璇身上那种隐隐的烟草气息，一种能使她安心的味道，轻轻叹了一口气，双臂松松环在周青璇的腰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青璇。”
　　“嗯。”
　　“如果我能早几年遇见你……”
　　可能会好很多……
　　早几年，那么要早几年呢？两年？三年还是四年？或者更多一些？可那时候，大家是个什么状态，一个正当年，另一个还是个在校混日子的大孩子，这样的两个人，有多少可能？
　　爱情，先是际遇，然后才是选择，而在做选择的时候，又关联了多少其他因素？
　　周青璇慢慢说：“如果早几年，你就不会注意我，现在这样，刚刚好。” 所有，都刚好。我单身，你也单身，有时间慢慢相处，有时间等你来爱我。

《江城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