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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蹊跷
“要我……随你去清州?”
白小晚一怔,随即便有点犯了难。
倒不是她躲懒,只不过,呆在船上的滋味委实不好受,稍微遇着点风浪,肠儿肚儿就如翻江倒海一般。且那河道上又格外冷,稍在甲板上站立片刻,浑身便像掉进冰窟,即便进了船舱,也得好一会儿才能缓过来……
想到这些,她便不由得犯怵,一时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元恪等了她片刻,见她不说话,一脸犹豫,不免觉得意外,挑了挑眉:“怎么,你不想去?”
“不是不想去……”
白小晚咬咬唇:“要不,等暖和点,我再跟你们去运货行吗?天儿太冷了,万一我又着凉,岂不拖累你们?再说,我刚从纪郎中那里抄回来许多药膳方,正想好生琢磨琢磨呢。”
“是怕吃苦罢?”
元恪登时晓得了她意思,掌不住笑了:“我倒不知,原来你是这样娇气的。”
以前,董玉烟常随他们出远门运货,哪怕遇上再恶劣的天气,也从不叫一声苦。眼下这小姑娘,才去过一遭,居然就打起退堂鼓来了。
可是,娇气也有娇气的好处,至少,叫人格外想护着她。过往那三年她日子过得艰辛,现在,正是应该娇气些才对。
“我不是娇气……”
白小晚试图分辩,却被元恪抬手打断了:“行了,不去便不去罢,我不过是考虑到,清州是你故乡,或许你愿意回去瞧瞧。你既不想去,便老实在家呆着,回头,你把徐宗礼家的住址告知与我。”
这是打算去找人家算账,把房契地契拿回来?
白小晚倏然抬头,想问,元恪却已摆了摆手。
“此事你就莫理了,我心中有数。”
白小晚:“……”
他这个人仿佛就是这样,一旦拿定了主意,旁人哪怕将口水说尽也无济于事。既然他非去不可,她又拦不住,索性也就不再费口舌,点了点头,含笑道:“是半个月之后去清州吗?这一趟,你们送的是什么货?”
“北方的干海货。”
元恪今日耐性极好,有问必答,且语气十分温和:“虽只是些食材,却乃北方独有,因此在清州等地价格极高。倘若此番是去别的地方,我也便不跟着了,可清州那地界你最知道,并不临着河道,船只能行至附近停泊,再转走一段陆路。就是这下船换车的时候,最容易出纰漏,我还是去一趟妥当些。”
“海货啊?”
白小晚却是立马来了兴趣:“是不是海参、鲍鱼、墨鱼干之类的东西?我爹最喜欢的便是这一口,清州有卖,价格确实不便宜,我家日子过得不差,也不能常吃,我爹老惦记着呢!”
说到这个的时候,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元恪瞧见了,心头便发软,颔首道:“正是那些。托船帮运货的那人,是我们的老主顾,每次来,总不忘了送些上好的干海货与我们。我家人不怎么吃这个,往年便都拿去与大伙儿分了,既然你馋,过几日我便带些回家。”
“我不是馋……”
白小晚小声嘀咕一句,猛然间,想起来一件紧要事。
“对了阿恪哥,那个……”
这话有点不好说,她在心头斟酌半日,干脆还是直接问了出来:“船上得要人做饭,我不去的话,那个董姑娘是不是就要去?”
“她去又如何?”
元恪没答她的话,绷着脸反问。
“我就问问呗。”
白小晚暗地里撇撇嘴,别开头去,不经意间向码头望去,倒给惊了一跳。
真是白天不能说人,这当口,停在岸边的那艘大货船里,正钻出来一个高挑窈窕的身影,四处一打量,仿佛看见了他们,脚下稍顿,接着就快步走了过来。
不是董玉烟还能是哪个?
须臾,她便走到了货仓左近,大老远便朝这边招招手,笑着道:“阿恪,还有白姑娘,原来你们也在这里?”
白小晚冲她点点头,就算是招呼过,待她走到近前,就听元恪问:“你怎地来了?”
语气里透着疏淡之意。
“我这不是想着,我留在船上的那些被褥,日子长了怕有些脏,想拿回去洗洗吗?”
董玉烟倒不以为意,依旧言笑晏晏:“谁知到了船上,竟不见那被褥踪影,你们可瞧见过?”
“哦,是在我那里。”
白小晚连忙道:“被褥我用过,就那么丢在船上觉得不大好,便带回去洗了,预备等日头好的时候晒一晒,然后再给送回船上的,之前没打招呼,董姑娘你别介意。”
“白姑娘太客套了,一套被褥而已,这么点小事,我哪会放在心上?要多谢你才是。”
董玉烟笑容愈发明朗,抬头看看元恪:“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李言龙他们希望白小晚能来渡口帮着做饭,我便领她过来。”
元恪双手负于身后,冷冷道。
又赖给别人……
白小晚偷偷撇嘴,点一下头:“嗯。”
“是吗?我也听他们提起,说白姑娘做菜的本领当真了得呢!早前那豆腐花,被镇上人一个劲儿地夸,我就没能吃到,心下百般觉得懊悔。正好这段日子我自家有些事,不能随阿恪他们行船,等得空时,我来向你请教厨艺如何?”
董玉烟显得很亲热,抓住白小晚的手摇撼两下,又与他二人寒暄几句,也就转头离开。
白小晚放了心,向元恪抬了抬下巴,丢下一句“我也回去了,明日我来”,便一溜烟地往元家豆腐坊而去。
……
于白小晚而言,这是她来到石桥渡之后,最为繁忙的一段时光。
每日里要给船帮众人张罗午饭,一大早就得去做准备,纵然有汉子们替她打下手,那许多人的饭菜做起来仍然绝非易事,总要忙活到临近正午才算完。
偏生元富贵还不许她留在渡口,同大伙儿一起吃午饭,说是喝一肚子冷风,对姑娘家半点好处没有,必要逼着她回去。于是,码头上众人都吆吆喝喝地开饭了,她却只能忙忙叨叨赶回家,待得饭毕搁下碗,真正连半点力气都无。
下午,便是留在家中翻看从纪景云那儿抄回来的药膳方,时不时做一两样给元富贵尝。唔论她做的是什么,元富贵总满口赞“好吃”,效果么,暂时却还没瞧见,不过这也没关系,时日长得很,她很有耐性,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渡口边,去往各地运货的大船渐渐多了,南腔北调的外地客商重新在石桥渡聚集,这个冷清了一两月的小镇,再度热闹起来。
元恪他们正忙活着去清州的各项事宜,不日便要出发,弥漫着浓重咸腥气的干货尽皆被搬上船,虽然忙,却没忘了当初答应过的事,某日归家,便将几包干海货一并带了回来。
元娇娇一见这些东西便不得了,当即百般闹腾着要白小晚做给她吃。
“我家甚少吃这些东西呢。”
她委委屈屈地道:“听船帮里的人说,这些干海货,味道特别好,可惜牛婶子不会做,我就只能眼馋。如今你来了,做给我尝尝又如何?”
一边说,一边扭着白小晚混闹,死活不撒手。
白小晚被她缠得没法儿,只得将那几样东西拿来翻看,无奈道:“其实我也不大会做,本就不是常吃的东西,幼年时,也都是我爹来整治,我需得好生想想……眼下我有把握的,便只有这个。”
说着便将其中一包拿了起来:“这个响螺肉,用来炖鸡汤,味道极鲜甜。”
“那就吃这个啊!”元娇娇一个劲儿地点头。
“炖汤得花好长时间,响螺肉之前还得泡,这都什么时辰了,哪能赶得上吃晚饭?”
“当夜宵不就行了?横竖我哥也没工夫回来吃饭,晚上炖好了,让他也热腾腾喝上一碗,这多好?”
这是非吃不可了呗?
白小晚无奈摇摇头,只得把那些个响螺肉倒进一个大碗里,随手拈起来一枚送到嘴边,轻咬了一下,含笑道:“以前我爹最喜欢嚼这玩意了,说是劲道,我不敢直接吃,他还笑话我胆小,我……”
话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似是有些不信,慌忙把那枚响螺肉送到眼前细看。
紧接着,又将纸包中余下的也都拿出来检看一番。
这一个个儿的,明明瞧上去肥圆饱满又厚实,怎么……
“这响螺肉,是阿恪哥拿回来的吗?”
她唇边的笑容尽数敛去,回身望向元娇娇。
“这不是废话吗?”元娇娇不明就里,“都跟你说了,我家就压根儿不怎么吃这个……”
不对。
白小晚心中生出个不好的猜测来,顾不得与元娇娇细说,只道一句“我得去渡口一趟”,拔腿就往外跑。
天已麻麻黑,镇上行人却不少,码头亦同往日那般喧嚣,她急急奔去,问知元恪正在那间小屋子里同众人议事,赶紧上前叩开了门。
让她没想到的是,此时屋里,竟坐满了人。除开素日与她相熟的那十几个,那邢老大和董玉烟居然也在,皆偏过头来目光灼灼地望向她。
元恪原本歪歪斜斜坐在椅子里,见她忽然跑来,眉心便不由得拧作一团,冷着脸,仿似很不悦:“你跑来干什么?”
白小晚虽急,却也并没犯糊涂,深深看他一眼:“家里有点事,阿恪哥,你能出来一下吗?就两句话。”
“有什么事不能等回去再说?”
元恪满脸不耐烦,话虽如此,却是立即站了起来,随她走到门外,待得房门关上,却立时唤了另外一副口气:“出了何事?”
“阿恪哥。”
白小晚呼出一口长气:“找你们把那批干海货送去清州的人,真的是船帮的老主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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