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刀]过年吃饺子

　　【二十三】
　　小城镇里过节的气氛总要更浓厚一些。
　　陈饺饺手里捧着丁修塞给她的肉包子，一边小口咬着，一边好奇地看着商户们用花朵装饰着自己的摊子。
　　她对照着自己记忆中花朝节的模样，含糊不清地问道：“花朝节怎么还要别花啊？”
　　丁修顺手从旁边商户的手中拿了一朵花，插在陈饺饺的发间，勾唇一笑，“自然是因为好看呀。师弟快来瞧，小饺子别上这朵花好不好看？”
　　靳一川本是在与那卖桃枝的小贩交谈，闻言转过头来，开着玩笑道：“饺饺好歹是门派一枝花，自然怎样都是好看的。”
　　陈饺饺摸了摸那朵花，听到他们在夸她，也就跟着开心地笑了起来。
　　那商户似乎与他们很是相熟，看到陈饺饺开心的模样，又白送给了她一朵花。
　　陈饺饺看着手中的花，又看了看丁修，似乎忽然想通了什么。
　　她颠颠地凑过去，踮着脚拉住丁修的衣襟，让他弯下腰来。
　　丁修不解，但还是乖乖地弯下了腰。
　　陈饺饺将手中的那朵花插在丁修的发间，忙转头招呼着靳一川，“二师兄，你快看。大师兄也好看。”
　　靳一川扑哧一笑，点点头应和道：“是是是。大师兄也好看得很。”
　　丁修也未觉一个大男人别着花有什么不对，看着陈饺饺开心，便一把抱起她，乐呵呵地说：“既然是花朝节，就来个全套的。走，师兄带你去买条花裙子穿。”
　　【二十四】
　　离热闹的夜晚还有一些时候。
　　丁修不由分说，拉着陈饺饺就进了镇子里的成衣铺。
　　老板娘看到陈饺饺极是惊喜，忙走过来，拉着陈饺饺肉呼呼的手，埋怨丁修，“总叫你把这小女娃带来让我多瞧瞧，你就专打马虎眼。怎么，今日舍得带来了？”
　　老板娘自己膝下无子亦无女。前阵子丁修带陈饺饺来买棉衣，她瞧着陈饺饺极是可爱，甚合眼缘，心里喜欢。平日里见到丁修路过，她便总是提起陈饺饺，还要丁修带着陈饺饺多过来坐坐。
　　只是丁修每次都打着马虎眼，生怕她拐走陈饺饺似的。
　　老板娘想到这忍不住又埋怨道：“又不是自己媳妇，守得这么严实。”
　　丁修手心抵在苗刀的刀柄上，伸出食指摇了摇，一本正经地说：“现在不是，以后可说不准。”
　　老板娘啐他一口，“老牛吃嫩草。”
　　丁修：“……”
　　丁修不乐意，嚷嚷道：“我怎么就老了。小饺子你跟老板娘说清楚，你大师兄我老么？”
　　陈饺饺认真思考了一会，“从前村里的人常说，人不服老就是老。”
　　丁修：“……”
　　丁修：“……你们村里人是要悟道么，想的这么透彻。”
　　【二十五】
　　老板娘为陈饺饺量好了尺寸，又拿着她看中的布料，将一切准备就绪，便开始亲手为她做着花裙子。
　　陈饺饺坐在旁边，眼睛一错也不错地盯着老板娘拿着针线的手，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做的呀。”
　　老板娘闻言抬眸看她一眼，笑着说道：“怎么？你对这针线活感兴趣？”
　　陈饺饺脚下晃了晃，轻轻一点头，“娘亲说等我长大了，便为我亲手做裙子。只是我一直都没看到过。”
　　老板娘曾听说，山上定居的那个会点武功的老头，手下收的弟子全都是孤儿。
　　老板娘顿时心生怜悯，“年纪还这么小，可怜见的。”
　　她顿了顿说道：“反正我膝下也无子无女，我又打从心眼里喜欢你。要不然我就收你当我的女儿，你喊我一声娘。这样我们娘儿俩也不算孤苦伶仃。”
　　无聊等在一旁的丁修听到这话连忙说道：“这哪有当街认女儿的。”
　　老板娘瞟他一眼，“瞧你紧张的那个样。罢了罢了，我也不逼她，万事终究讲个缘字。”
　　老板娘将线头用剪子轻轻剪断，头也不抬地对着丁修说：“这女娃我虽然喜欢，但生意还要照常的做。本店可概不赊账啊。”
　　丁修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笑眯眯地说：“自然不会少您一分一文。”
　　老板娘诧异，“你那穷鬼师父上回来买个长袍都跟我磨磨唧唧半天，你哪来这么多钱？”
　　丁修眨眨眼，“您可别告诉师父，我这可都是背着他老人家偷偷攒的，打算未来娶媳妇用的。不过派里既然多了个小师妹，总不能成日里穿得灰头土脸的。这钱就先给小师妹花着，反正以后也能攒。”
　　说完，他怕误会，又补充一句，“我是将小师妹当亲妹妹看待，可不是老牛吃嫩草。”
　　老板娘撇撇嘴，“我又没问你，解释那么多做什么。心虚。”
　　丁修：“……”
　　【二十六】
　　待到老板娘将那花裙子做好，街边也因夜幕的降临而变得喧闹了起来。
　　陈饺饺随着老板娘去后面更衣，出来时拘谨又不安地瞧着丁修，手下紧张地攥着衣角，隔了半晌才磕磕巴巴地唤道：“师，师兄。”
　　丁修安安静静地瞧着，蓦地笑了起来，走过来拉住陈饺饺的手，低声道：“这新衣服呀，都要被攥皱了。”
　　陈饺饺抿唇，小心翼翼地说：“好，好看么？”
　　丁修一本正经地说：“我家小师妹不好看还谁好看啊。走，小师妹，我们去你二师兄和师父面前显摆显摆去。”
　　陈饺饺眼睛亮亮的，握紧丁修的手，清脆地应道：“好！”
　　靳一川不知去做了什么，等到丁修带着陈饺饺走出成衣铺，才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他瞧见陈饺饺这一身花裙子，又看见陈饺饺期待的眼神，便笑着夸赞道：“小师妹今日好漂亮啊。”
　　他说完转过头来问丁修，“师兄你哪来的钱？”
　　陈饺饺得意洋洋抢答道：“师兄是用娶媳妇的钱给饺饺买的呢！”
　　靳一川唾弃道：“娶媳妇？饺饺还这么小。师兄你简直禽兽。”
　　丁修：“……”
　　【二十七】
　　靳一川和丁修为了哄陈饺饺也是费尽了心机，一路逛着街，从风土人情讲到了兰花的种植与培养，还不忘给陈饺饺塞吃的。
　　陈饺饺起初还在努力地听着两位师兄谈天阔地，到最后发现自己实在听不懂，也就放弃了去理解，低着头老老实实吃着丁修买的桃花酥。
　　靳一川似乎为了晚上赏月的事去了附近的酒铺，丁修和陈饺饺就悠闲地在长街上散步。
　　然而桃花酥吃了一半，她却听到丁修状似不经意般问着她，“饺饺啊，师父前阵子同你说了些什么？”
　　陈饺饺动作一顿，垂下头，犹豫了半晌，闷闷不乐地说：“师父说，他是贼，干的是收钱杀人的勾当。师父说他虽然把我领了回来，也教了我武功，但他所做的事细究起来与那些山匪也并无差别。师父要我想清楚日后究竟是去是留。师兄，师父是不是想要赶我走啊？”
　　丁修一怔，反问道：“那小饺子你怎么想呢？”
　　陈饺饺似乎有些苦恼，鼓着脸颊，“我想了好久好久，我不想离开师父和师兄们，可我也不想杀人。我学武功是为了保护你们的。”
　　陈饺饺的想法还带着不经世故的天真，丁修看着她不由回想起自己在这个年龄的时候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自小便失了父母，成日里打架撕扯便是为了那一点点食物。即便是后来遇到了师父，他过得也是刀尖舔血的生活，从未有过闲暇去想自己做过的事情究竟有什么不对。
　　丁修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也习惯了随着师父东奔西走的日子。
　　天地之大，但没有属于他们的居所。
　　可陈饺饺不同，她虽然经历过颠沛流离，但内心渴望着的是平平淡淡的安定生活。
　　而这种平淡，丁修似乎给不了她。
　　丁修拉着陈饺饺在附近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似是感慨般说道：“这路终究是人走出来的，也是自己选择的。你不想过师父所说的那种生活，便不去过。毕竟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老爷子教你武功，是为了要你在这乱世中自保。”
　　陈饺饺似乎有点不理解，但还是努力在那思考这些话的意思。
　　过了半晌，她问道：“师兄，那你选好自己的道路了么？”
　　丁修看了看手里的苗刀，轻声答道：“选好了。”
　　陈饺饺有些忧愁，“那，饺饺选择的道路和师兄的道路万一不一样该怎么办呀？”
　　丁修笑着摸了摸陈饺饺的头，“你我背道而驰或是互相敌对的那一日倘若当真来临，师兄也不会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