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无耻

　　大年初一的傍晚，大红灯笼挂满皇宫，处处洋溢着喜悦祥和，养心殿内外却人人噤若寒蝉。太监宫女们都只知道皇上突然史无前例地暴怒，但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殿内，宋安德跪在地上，声音里的颤抖显而易见，“小何太医是被状元在一户宅子的窗户下救起的，状元说，小何太医当时哭的很厉害，衣服也被人撕扯过……”

　　阮匡阴沉的声音让人胆寒，“谁？是谁要害他？”

　　宋安德不敢瞎说，只道：“小何太医是和姬大人一道去的那处宅子，里面发生了什么事状元并不知道。”那状元回起话来十句话里有九句词不达意，东西南北地完全找不到重点，把宋安德急的问了半个时辰才问出个事情大概。

　　阮匡：“叫姬风臣来。”

　　说完，他起身回寝殿。何欢正躺在床上，呆愣愣地看着窗外，见皇上进来，她下意识就要起身。阮匡快步走过来按住她，“别动。”他说话的时候脸色很不好。

　　何欢看着皇上，心里害怕又难受，她害怕的是，她和那两个女人经过那么长时间的拉锯战，混乱中她感觉那俩女的把她身上上上下下都又掐又摸的，就怕她们发现了什么，要是告诉那掌柜的，弄到最后皇上若是知道了，她的时日可就到头了。可是，她的心里比起害怕更多的，是伤心。回来的路上她就在想，今天发生的一切，会不会是姬大哥提前安排好了的？如果是，他为什么要那么做？是他发现了什么吗，所以找两个人来替她验明正身吗？还是，不为别的，只是对她好？可是，如果他真的对自己好，那为什么在她呼救的声嘶力竭的时候，他却不来救人呢？

　　阮匡见何欢脸上泪痕点点，脸色更难看了些，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何欢道：“没什么，我不小心摔下楼了。”

　　阮匡：“那你哭什么？”

　　何欢继续嘴硬：“摔得疼了，就哭了。”

　　阮匡：“那你衣服被谁撕的？”

　　何欢答不出来，她不想将今天的事告诉皇上，一是免得皇上查问下去，从那两个女人嘴里套问出些蛛丝马迹导致自己小命不保，二是，她不想牵连姬风臣。于是，她紧张又笨拙地转移话题，“皇上，您的褥子真的很软和啊！”

　　阮匡沉着脸看着她，一言不发。

　　自从何欢欢天喜地的被姬风臣领走后，整个下午他就有些心神不宁。直到看见何欢被状元背回来，他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在担心什么。

　　当时宋安德看见这情景，大吼状元：“笨蛋！第一时间应该送太医院啊！送养心殿做什么！这儿哪有太医？”

　　阮匡从状元背上接过何欢抱进寝殿，吼宋安德：“废什么话！快叫太医来！快！”

　　宋安德忙不迭地叫腿脚快的去太医院。叶文韬和叶徙一听是何欢出事了，连忙拦下当值的徐太医，马不停蹄地往养心殿赶来。何欢的脉向来不让外人把的，从前不让，今后就更不能让了。她现在是御前的人，身份敏感，要是被别人抓住小辫子，整个叶府都得完蛋。

　　叶文韬进门一看，自己的小徒弟正大摇大摆堂而皇之地躺在皇上的龙床上，小少女的脸上泪痕未干，大眼睛湿漉漉的，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模样。他脑中警铃大作，一边吩咐叶徙屏退他人一边观察皇上脸色。阮匡的脸上除了紧张并未见其他，但这根本不是好现象。试想，一个当朝天子对一个女扮男装的小太医紧张上了心，叶文韬想想就后怕。

　　何欢扭伤了脚，不过并不是特别严重，没有伤到骨头，休养几天便好。只是她胳膊上腿上有多处青紫的痕迹，像是被人抓过挠过。叶文韬神色复杂地对阮匡说，“回皇上，小徒伤势不轻，还请皇上准许臣将其接回府内调养。数月来，小徒生性顽劣任性，在此多有叨扰，除了感谢皇上对她的宽容关怀之外，还请皇上不要与他一般见识。”叶文韬话说的客客气气，可是在场的谁都能听得出来，叶太医这是不让小徒弟伺候皇上了。言外之意，怎么回事？我的爱徒送你这伺候你，没几个月却弄得一身的伤痕！你看她哭的！

　　这天底下敢这么跟阮匡说话的也就只有叶文韬和姬风臣了，三人打小一块长大，虽然每个人性子都是别扭又奇怪，但兄弟之间的情义却是谁也别想挑拨的了的。叶文韬这么数落阮匡，阮匡却根本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因为他也觉得，何欢就是因为他的疏忽才受伤的。不管为了什么，只要何欢难受了，就是他的过错。

　　阮匡默了良久，只低声说了句：“你先回去，我跟他说几句话就把他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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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现在，看着眸光闪烁转移话题的何欢，阮匡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他不想跟我说今天的遭遇，今天即便真的是有人故意要害他，他也不想跟我说。换言之，他不相信我。他不相信我会替他出头，他也不相信，我会保护他。他宁愿冒着大不敬的罪名顾左右而言他，也不愿意说是姬风臣带他去了何处，又为何遇险。

　　何欢不明白皇上为什么忽然脸色更不好了些，这在平日里并不多见。她讨好地安慰阮匡：“皇上，您别生气。等我养好了脚，立刻回来伺候您！”

　　阮匡看了她笑嘻嘻的脸一眼，问：“你愿意留在我……养心殿伺候，是为了什么？”

　　何欢吓了一跳，皇上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问这么深度的话题？难道怀疑我的忠心？她总不能说是为了钱吧，她赶紧表忠心道：“不为什么，能伺候皇上是奴才我的福气。我上辈子一定是积了很多德，这辈子才能换来伺候皇上的机会，皇上，从今以后奴才一定尽心尽力，绝不辜负皇上对我的好。”这话她当然张口就来，说的极为顺畅。

　　阮匡心道，你还知道我对你好。他轻声叹了口气，冷着脸往外走了。何欢忽然有一种热脸贴了冷屁股的感觉。

　　没一会儿，宋安德就招呼状元过来把何欢背回太医院了。

　　路上，何欢无聊，便问状元：“状元大哥，你武功那么好，为啥不去做武林盟主，偏要在皇宫里伺候皇上？”

　　状元想也没想：“我娘不让我混江湖，她说那些人都是些混子，我可不能当混子！”何欢知道，他口中的“混子”是江湖流氓的意思，她心里道，状元的确也不太适合当流氓，因为他根本做不来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何欢又问，“那为啥不去找别的差事，非要当这一个月也出不了几次任务的侍卫呢？”还是隐形侍卫。

　　状元道：“我觉得挺好的！多威风！在房顶上飞来飞去的保护皇上，谁也不知我是谁！嗳我跟你说哦，有时候我一晃而过的时候，能把老百姓吓得哇哇大叫，哈哈哈哈……”

　　何欢一头黑线，敢情您这是憋着恶作剧的心思来当差的。她问，“你武功这么好，收徒弟了么？”

　　状元说：“没有，他们都说我傻，我还不乐意教呢！”说这话的时候，状元赌气地鼓着脸。

　　何欢说：“那你教我吧！等我学会了，打得他们满地找牙，看别人还敢不敢笑话你！”

　　状元当即答应到：“好啊！”不过他又想起来什么，担心道：“你们女孩子哪有学武功的啊，不都是学学针线活就好了么？”

　　何欢：“！！！！！”她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她勒住状元的脖子问：“谁、谁谁谁告诉你的？！！”

　　状元说：“我娘说的，女子无才便是德，不用学字也不……”

　　何欢：“不是这个！”

　　状元：“那是什么？小何太医你说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还结巴，你是不是比我还笨？”

　　何欢：“……”她想勒住状元的脖子威胁他不要说出去，却发现不管她怎么勒，状元的脖子就像带了魔性，就是勒不紧，搞得她都快怀疑自己跳下楼时连手腕也扭到了才使不上劲儿。她诈他：“我明明是男的，你为什么说我是女的？”

　　状元毫不犹豫地说：“你怎么能说假话呢？那好，你要是男的，你敢让我摸你屁股么？”

　　何欢又羞又怒：“你都从哪儿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这年头怎么连个傻子都是流氓？

　　状元丝毫不隐瞒：“在宫里他们都这么说。”

　　何欢想了想，是了，宫女和侍卫们本来就有些扯不清道不明的事，那些侍卫哪一个不是粗人，说出的话能风雅到哪去。只是状元这家伙还跟人学这些，真是……她说：“那以后我跟你学武功，咱俩可就是一伙儿的了。你不能把我是女的的事告诉别人，谁都不能说！”

　　状元点点头，“嗯，我谁都不说。”

　　…………

　　何欢回到府里，正是饭点时间。一进门，她就见师父坐在那，脸色不太愉悦。她让状元把她放在餐桌旁坐好，问

　　师父：“师父，您有什么烦心事吗？”

　　叶文韬：“先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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