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无耻

　　陪上司四处玩了一整天，去的都是些花钱如流水的地方，虽说大半开销是姬风臣付的帐，可当奴才的怎么能不趁机殷勤一番呢，所以这一天下来，何欢得的那五十两基本上所剩无几了。她肉疼了一宿，不过她是个乐观的人，凡事都尽量往好的方面想，比如今天吧，虽说贿赂上司花了不少钱，可姬风臣随口告诉了她不少皇上的喜好，足够她表现一阵子了。

　　第二天何欢早早就起了床，收拾的精精神神的，揣着宝贝往养心殿去了。

　　阮匡这时已经下了早朝，正和宋安德及一众人往养心殿走。远远的他就看见那个细瘦的身影，一身青色长衫，腰间束着暗灰色腰带，正站在养心殿门口和小春子及其余几个小太监说说笑笑。阮匡边走边想，一群人里他倒是出挑，一眼先看见他。

　　见小春子他们的表情忽然变了，何欢知道这是皇上过来了，连忙转身跪倒行礼。见皇上的靴子走近了，停在自己跟前，何欢的头触在地上一动不动。

　　阮匡好笑地打量了她一番，转身往门内走，说了句：“进来。”

　　何欢抱好香炉屁颠屁颠进门，见皇上已经坐好撸好袖子，光洁的手腕伸出来等着她把脉。她照例走到近前，猛地反应过来，慌忙跪倒：“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她她她忘带药箱了！！该死的虚荣心，光想着送礼的事儿，竟把正事抛之脑后了。

　　“起来吧，”阮匡忍着笑看着他一脸惊慌失措和懊恼，自己也是一时抽风才拿命开玩笑才让他做御前太医的，太后若是知道御前太医竟然忘了拿药箱，指不定要怎么发作了。他拿了个帕子叠了叠垫在手腕下，把胳膊伸过去，“朕不计较。”

　　何欢头一次觉得皇上其实不是自己原本认为的那么挑剔，感激的重新把脉。她医术浅薄，只能凭着本能感受皇上脉搏的有力跳动，装模作样一番按着往日的说辞驾轻就熟：“恭喜皇上，圣上龙体安康。”

　　阮匡本来也不指望他，收了袖口问：“方才手里拿的什么？”

　　何欢赶紧把那个小绿釉狻猊香炉拿出来呈给皇上，“回皇上，奴才打听过了，用这种香炉点梨香和百合能使香味格外柔和，清新安神效果加倍。”

　　阮匡眉一挑：“你想让朕在看折子时睡着？”

　　何欢：“奴才不敢，奴才挑这东西的时候是想着这东西放在皇上寝殿的。”

　　阮匡：“没想到你还玩这种东西。”

　　这话何欢听出来了，皇上这是嫌弃自己女里女气了，心里一紧，赶紧解释：“回皇上的话，奴才这是偶然听姬大人提起您整日劳神国事，睡眠不佳。奴才愚笨，没读过多少书，不能为您分忧国事，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动心思，想着让皇上生活起居更顺心，还请皇上恕罪。”

　　阮匡听着她的长篇大论，抿着嘴角的笑意哼了一声，“拿进去放好。”

　　何欢接过来，心里诧异，皇上的寝殿是向来是严禁外人进入的，莫非……这是在试探我？试探我是否忠心，将来好提拔？也不对啊，何欢纳闷了，自己医术那么差，皇上至于如此拉拢么？

　　带着一肚子疑问，何欢进了寝殿。她把香炉放在皇上床头摆好，往外走时开始四处打量起来，这屋子主色调是雍容华贵的明黄色，但陈设却十分简洁，并不似她原本想象的那么奢华，只是一方龙榻，一个枕头。刹那间，她明白了！皇上还是想要重用她的！

　　皇上这是想着让她看看自己孤家寡人的心酸模样，给她机会表忠心呢！原来啊原来，何欢雀跃又同情地想，皇上果真有隐疾！不然怎会两年了一个妃子都不召见呢？她就说嘛，酒肆茶馆的闲谈，本来就不是空穴来风。只是……哎，可惜了。

　　从寝殿出来，阮匡抬头，只见何欢忽然噗通跪倒，脸上多了几分郑重和坚决，“奴才今后必定为皇上分忧解难，万死不辞。”

　　阮匡有些不明所以：“……那就好。”

　　※※

　　临近年关，内务府和太医院都忙着盘点一年下来的进出，一时间顾不上旁的。何欢托了好几个人，使了不少银子，才从内务府要了几样上好贡品白人参。又去太医院求了师父，开了张方子。拿着方子抓药时，何欢还纳闷儿，方才师父脸上是啥表情咧，从小到大她都没见过师父露出这种奇怪的神色。说是肌肉僵硬吧，那脸上还没有一处不动的，像是……面部痉挛？算了，师父本来就不是正常人。

　　抓了最好的药材拿去药膳房交给总管，千叮咛万嘱咐了火候和时辰，她才放心出门，一路小跑往御花园去了。要说何欢着急也不奇怪，她本就是个好热闹的，今儿是一年一度的游园会，上至王子公主，下至大臣们的公子千金，每年都趁着这个机会来御花园游玩，有看对眼的回家央了父亲提亲便是，又大多是门当户对的，大人们也都催着来，于是规模一年比一年大。

　　宫里的太监宫女们也趁着机会发财，从宫外进些小玩意儿，在御花园的十字路林荫小路上摆起各种小摊售卖，皇上还没登基那会儿，每年也和姬风臣来凑凑热闹。

　　内务府总管眼尖会来事，自阮匡登基后，便下令让太监宫女们穿上寻常百姓衣服，打扮成市井小贩摆起小摊叫卖，办的热热闹闹好评一片，他的官儿自然也当得稳当。

　　何欢跑来的时候，游园会已经开始了。她头一回参加，见那些王公小姐们在摊前看上什么便掏钱，根本不会还价，眼馋的什么似的，心道明年自己也要弄一个摊位好好赚一笔。她买了一串冰糖葫芦一串糖渍山药豆儿，边吃边晃晃荡荡地打量那些千金小姐们的衣饰打扮。那些小姐们怎么娇俏怎么装扮，各色襦裙飘飘摇摇，身形有胖有瘦，各有风姿。头上梳着云髻，上面簪着各色绢花，金银配饰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看的何欢羡慕极了。

　　再怎么说她也是女子，虽然自小在男人堆里混惯了，可每当走在路上看见打扮漂亮的女子总忍不住多看两眼，偷偷地想着这些要是扮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样儿。

　　这时候看着满御花园的轻声燕语，渐渐有些心酸。自己家道败落后，四处流浪乞讨的那几年，每次被施舍的那点吃食还要护住不被别的乞丐抢走，直到师父可怜她收了在府里后日子才好过很多。师父把她扮成小男孩才允许她出门玩耍，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她又爱玩，索性每日都以男装示人。就这样，她和叶徙每日一道读书玩耍慢慢长大。女孩儿天性爱美，平日里不觉得怎么样，这时候面对如此多华丽的千金，何欢难免黯然。

　　“你小子也来找媳妇儿？”旁边一人说。

　　何欢正咬着糖葫芦分神，被这声音吓一跳，木棍差点戳到舌头，皱着眉扭头看。见是姬风臣，心道姬大人你能不能不要每次出场都这么吓人。

　　姬风臣知道这小子有些生气了，心想人不大，脾气倒不小。若无其事地问，“怎么样，看上哪个了？”

　　何欢道：“姬大人真会说笑，小的卑微，怎配的上那些千金小姐。”

　　姬风臣笑：“怎么配不上？你出身叶府，现在又是御前红人儿，听说连皇上寝殿都进得了，官运一路亨通。想攀你的人家也不是没有，不信？”

　　何欢笑笑不以为然。

　　姬风臣扳过她肩膀示意她看，“你看，那是富察大人的庶女，是不是眼神往你这看？再看那位，牛府千金，也时不时偷看你呐！还有那边……你小子行情不错呀！”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何欢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那些小姐们什么口味？自己瘦瘦小小的，只一张脸还算得上白面书生的模样，难道现在女孩子们都换风格了？

　　“你慢慢看着，我先去皇上那喝口茶再过来。”姬风臣拍拍何欢肩膀笑道。

　　呆呆看他走远，何欢一拍脑门儿：“坏了！药膳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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