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心

　　原来是这样，缓缓的身体，已经到了这样的境况，他是她的男朋友，却这么迟才发现。她多少次莫名其妙地晕倒，他竟然都没有起警惕之心。
　　顾涣之，你就要失去苏缓缓了！
　　再大的权势，再多的金钱，又有什么用！
　　“只有一个办法，心脏移植。”
　　心脏移植？这谈何容易，法律不允许活体器官买卖，何况是心脏，任何一个国家的法律都不会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是以命换命，这是无人愿意付出的代价。而愿意在死后捐献心脏的人少之又少，按我们国家判定死亡的标准即心脏停止跳动而非脑死亡，又会错过心脏取出进行移植的最佳时间。最重要的是，要有心脏与缓缓配型成功，是一件太苛刻太缓慢的事，而缓缓，根本等不起。
　　从医院里出来，涣之就如被霜雪打焉了的小白菜，提不起半点精神，除了自责和痛苦，他无法产生别的情绪。病床上缓缓那张苍白的小脸，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如果不进行心脏移植，缓缓就要一直躺在那里，不能喜不能怒，不能剧烈运动，甚至，不能睁开眼睛看他。她只有极偶尔会转醒，但也只有片刻又会陷入深眠。
　　可即便这样，也不知道还能在这世上有多少时间。
　　涣之焦虑地走在小径上，那么渺茫的机会，他几乎看不到前路，缓缓现在就是在悬崖边上，可他什么都不能做，绝望和自责几乎要把他淹没。
　　“你逃不了多远的。”
　　“我为什么要逃？”
　　“似乎，这里没有人能帮你啊。”
　　“是吗？”
　　涣之陷于自己的思考，丝毫没有注意到前方不寻常的动静，依旧沿着小径慢腾腾地走着，直到意识到前去的路被几个人堵住了。
　　“让开。”
　　清冷的声音和漠然的语气让几个青年顿生不满，为首的人打量了涣之一眼，出口有几分不屑：“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敢让老子给你让路？”
　　“让开。”涣之看也没有看小青年们一眼。
　　“你倒是嚣张！”
　　“滚开。”涣之本来就心绪混乱，见这几个人竟然这样不懂察言观色，便带了几分怒意，出口的话更是不客气，也根本不考虑是否会激怒那几个人。
　　“你活腻了？”为首的青年怒不可遏。
　　早就忘记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几人围住涣之，摩拳擦掌蠢蠢欲动，见涣之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却丝毫没有吧他们放在心上的样子更是怒上心头。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
　　“啊！”
　　只不过短短的几分钟，痛苦的哀嚎声此起彼伏。夹杂在其中的，还能分辨出有骨头碎裂的声音，和身体与地面接触的闷响声。
　　当下立在小径中央的，只剩下涣之一人。
　　七歪八斜的身体，蜷缩扭曲的姿态，几个小青年躺倒在地，还是挡住了涣之的路。
　　涣之眯了眯眼，冷冷的眸光扫过去，带着势如破竹的凌厉与肃杀，没有再说话，周围的温度却像突然进入了数九寒天，骤然下降。这下几个青年不敢再造次，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唯恐避之不及地仓皇落跑。
　　涣之冰冷的目光还落在那几人背后，几个小青年也像有感觉似的，加快了错乱的步伐逃走。见那些人彻底消失，涣之才迈开步子。
　　“少年，叫什么名字？”清朗的声音当头落下。
　　如风一般，一身红衣的少女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忽然冒出来，立在他身前还不及他的肩，妩媚的凤眸里带着盈盈笑意，微仰着头一脸无辜地望向他。
　　“让开。”
　　“你刚刚帮了我，少年，我总得知道你的名字。”少女仍然是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
　　涣之终于不耐烦地瞥了少女一眼，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虽然记忆里涌上一层淡淡的熟悉感，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似的，但他极快地忽略了这种不靠谱的感觉。什么少年，他早就过了少年的年纪了。
　　“他们挡了我的路，我从来没想过帮你。”
　　“少年，你长得很合我的心意。我喜欢你，要不，你告诉我你的名字然后做我的男朋友怎么样？”少女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
　　“你如果再不让开，他们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这样啊，”少女乖巧地让开了路，“我叫秦九心。”
　　涣之不以为意地从少女身旁走过，淡淡地留下一句话：“女孩子不要这么轻浮。我已经有女朋友了，而且，你的样子，很不合我的心意。”
　　冷淡甚至带了几分冷酷。
　　九心在涣之身后绽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静默地跟在涣之身后，却没有再和他说一句话。
　　跟了好长一段路，九心发现涣之根本是漫无目的地随便在走。
　　“喂，少年，你遇到烦心事了？”
　　“我不叫少年。”涣之不耐烦地打断了九心的话。
　　“你又不告诉我你叫什么。”九心小声嘟囔着。
　　“顾涣之。”
　　“哦......”九心把尾音拖得很长，语调微微上扬，又小跑几步与涣之并排，然后从侧面打量着涣之，优美的弧线，干净而俊逸的侧脸。
　　果然是一模一样的顾涣之啊，只是，他已经把她忘记了。
　　“你要走到哪里去？”涣之停住步伐，冷声问。
　　“这个么......当然是你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呗。”九心爽快地回答。
　　“为什么要跟着我？”
　　“咦？”少女苦恼地皱了皱眉，是她表达得还不够清楚吗？舒展了眉头，九心又清清楚楚地把自己的话复述了一遍，“你长得很合我的心意，我要你做我的男朋友。”
　　九心听到了涣之低低的嗤笑。
　　“你才多大？”
　　“应该，十八了吧。”
　　“我二十三，而且，我有女朋友。”言下之意，就是，小妹妹，你死了这条心吧。
　　“五岁差很多吗？”九心不甚在意地反问，她从来不懂死心，况且，她凭什么要死心呢？顾涣之......忘了一切的，是你自己啊。
　　涣之越发觉得这个女孩子难缠无比心思难测，便不再理会。
　　“你今天心情不好，是不是和你的女朋友有关系？”九心的笑容带了几分狡黠。
　　提到缓缓，想到她此刻的情况，涣之的眸色越发阴郁。他为什么要跟这个来历不明，别有用心的女孩子讲这么多？
　　“别多管闲事。”
　　九心点了点鼻子，无奈地抿唇，她确实是故意激他，明明知道他现在这样是因为苏缓缓的身体状况，却还要故意说出来让他心情更糟。
　　涣之没有再搭理九心，他只觉得这个小女孩一定是无聊的富家千金，骄纵任性胡搅蛮缠，现在跟着他只是太无聊了，不多时就会离开。
　　没料到九心就这么跟着即使不跟他说话，却也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不用回家吗？”涣之扭头向身后那个娇小的身影发问。
　　“你不用回家吗？”九心浅笑盈盈，反问。
　　“你这么跟着我，是准备去哪里？”
　　“你又没明白？”九心哀怨地揉了揉眉心，到底是真的不解风情，还是完全不想理她呢？长叹一口气，又开口，“我刚刚说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你是什么人？”涣之高度警惕。
　　“秦九心。”
　　“没有哪个富家千金会被这么放任在外面，一个人闲逛的。”
　　“我本来就没有说过我是什么富家千金。这不都是你自己的臆测吗？”九心不以为意地弯眸一笑。
　　“我要回去了，你如果再跟着，那我就没办法了。”
　　九心看到涣之眸底的戾意，莞尔一笑，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朝来时的方向离开，火红的衣裙犹如一朵盛放的血莲，张扬而狂妄。
　　涣之只是略略停步，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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