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深深难择许

　　小餐厅开了这几年，名声开始大起来，也有了固定的回头客。梁母每天忙的晕头转向，回家还要照顾梁声。梁声心疼，毛遂自荐跑去做侍应生。
　　一连串的菜名报出来，连个疙瘩都不打。有几个菜特别受欢迎，梁声也会特别推荐。
　　“各位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王叔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跑出来，躬身跟客人道歉，“梁声，你过来一下。”
　　那对情侣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又低着头嬉笑着看菜单。
　　“请稍等，”梁声放下手里的笔，招呼一旁的小李负责这桌，和王叔快步进二楼的员工休息室，“王叔怎么了？”
　　“昨天跟供应商订的菜，到这个点了还没来，我想啊，你还是去催催比较放心。”他焦躁的擦了擦手上的围裙。
　　“您打电话确认过了吗？”快过年了，这个时候供应商忙也是很有可能的。
　　“打过了，都说东西早就送出去了，但是送货的人还没回来。眼看着用餐的人越来越多，这……”
　　难道路上出了什么事情？梁声微微皱眉，餐厅里的食物为了保证质量，很少有积存，这样的情况还真是头一次出现。
　　“您别急，我去看看，到时候电话联系。”
　　她安慰了两句，摘下侍者领结，从柜子里拿出大衣挽在手臂间，“您先回去吧，看看能联系上那个送货司机吗，要是有消息电话联系。”
　　“哎。”
　　王叔话音还未落，门已经迅速打开又合上了。
　　天冷，暗的也快。梁声脚步匆匆的走进地下停车场，她掏出车钥匙，开锁的声音十分清晰。
　　车子是家里去年刚买的，她一直住在A市，今天还是头一次开，并不大熟悉。在一大片差不多型号的车子面前，找起来也不是件容易事。
　　好在声音很近，她迅速绕过一根廊柱，往前走。刚才跑的太急，喘息声一声声响在耳边还没发现，空荡荡的地下停车场，幽幽回荡着高跟鞋与地面的规律碰撞的清脆响声。
　　她停下来，回头。
　　视线里只有白晃晃的灯光，和一片片车子的阴影。
　　没有人。
　　头皮隐隐发炸，好像被一双眼睛在暗处紧紧盯着似的，后背不受控制渗出冷汗。
　　她甩了甩头，暗道自己多心。还是餐厅的事情比较重要，得先去供应商那里找找……
　　车子已经近在眼前，梁声回过神，手搭上门把。
　　“砰。”颈后一阵闷响，是手掌和肌肉撞击的声音。她看见车窗的反光玻璃上，有一个女孩徒然一震，随后软软的倒下去，露出身后一个高大扭曲且模糊的身影。好疼……剧痛终于被迟钝的神经感知，她在昏迷前缓缓的想。

　　“嘟——”
　　老王颓然的放下手机，蠕动了一下嘴唇：“梁声的手机还是打不通。”
　　“怎么会这样，不会出事了吧。”小李担心的望了望坡里窗外车水马龙的黑夜，不该让一个女孩子出去的。
　　“东西送来了！”门突然被推开，一张熟悉的中年男人的脸暴露在两人面前。
　　老王一怔，随即喜上眉梢。既然东西送来了，那去催的梁声应该也一起回来了吧。他伸长了脖子往送货员身后探，等下一定要好好骂骂她，电话怎么能不接呢。
　　没人。老王看了又看，只有一筐筐的蔬菜水果，一个人影都没有。
　　一种陌生的恐慌涌上心头。
　　小李也反应过来，急慌慌的抓住送货员的手臂：“梁声呢？她不是去催了吗，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送货员一头雾水的看了看两个貌似快要哭出来的男人：“什么梁声，我没见过啊？”
　　“那你怎么迟到了三个小时，现在又来了？”
　　“说起来就气的慌，我一大早就出门了，结果开到半路，车子车胎突然破裂，找拖车的还找了半天才来。不知道今天倒了什么霉……”他骂骂咧咧的抱怨，十分不满，“你们不是还给我打电话了嘛，说今天不急。我就慢慢来喽，怎么现在还推到我头上。喂，这可不是我的责任，我手机上还有通话记录的！”
　　“我们给你打了电话？”小李疑惑的反问。
　　“是啊，是个男的。喏，就是这个手机号码。”
　　他掏出手机振振有词，本来他也不信，但对方说的清清楚楚，包括双方订单的内容，还有店家的信息都没出错，他偷懒，没去求证就信了。
　　“而且我修完车过了快一个钟头，发现没拿单子，又回了趟厂子，老板刚接完电话，告诉我你们催单了。要是不信，你去问问。”
　　从梁声出去到现在已经两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回来？如果她去了供货商那儿，应该立刻回电话过来才对。而且，那个男的又是谁？
　　现在，人呢？
　　老王和小李面面相觑。

　　“莫总，刚刚接到一封邮件。”徐畅顾不得里面还在开会，推开大门，一路直行，随手在平板上划了几下拿到莫择南面前。
　　众人咋舌，敢这么打断会议的，不知道明天是几种死法。徐畅面不改色，要是现在不说，恐怕他会死的更难看。
　　画面很暗，只有一张照片。看起来像是个废弃的房子，周围断裂的木板凌乱的摆放着。照片中央是一团黑色的人影。
　　她低着头，嘴上封着胶带。大衣的领口有上的金属钮扣泛出冷冷的光，头发也被粗鲁的拨到一边。有人在她身后卡着她的后颈，将她上身拎起。女孩双手被紧紧的绑在身后，全身折叠跪坐在黑乎乎的地面上。像一个破布娃娃，没有生气。
　　照片下面只有一行字：知道怎么做了吗？
　　血红的字体，冰冷诡异的视觉冲击。
　　他瞳孔微微一缩，垂下眼，冷意一闪而过。
　　“怎么停下了，都继续说。”莫择南毫无异常的开口，又转头对着徐畅，“出去的时候，带上门。”
　　徐畅一愣，随即反应极快的收起平板，抬步出去。
　　莫择南的反应……他还真是没料到。
　　对面项目组长说了什么，他皱了皱眉，居然没听清。脑袋隐隐发胀，沉寂已久的手机微微一震。
　　一条未读短信。

　　梁声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一动没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脚步声渐渐消失。她不敢大意，又侧耳听了一会儿，确定没人了，才使劲拽了拽手上的绳子。
　　绑的很紧，一动就钻心的疼。
　　深夜的寒气慢慢随着小腿漫上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绑的时间久了，身子开始僵硬，她勉强试着站起来。幸好脚上的绳子不紧。摔了几次，总算找到一个平衡点站了起来。
　　这么晚了还没回去，不知道爸妈会急成什么样。
　　她环顾一周，应该是个造木工厂。她身后是锈迹斑斑的铁大门，身前十米左右是一架老旧的机器斜倾在一边，很明显的缺了零件，稀稀拉拉的样子。
　　她很快移开目光，继续找有用的工具。
　　虽然不知道到底得罪了谁，但是要是再不想办法逃出去，等绑匪们得偿所愿，她可不相信他们会那么好心的放她回去。
　　右手一两米是个高高的铁窗，天太黑，外面的昏黄的灯光照进来反而十分亮眼。梁声紧张的不停张望紧闭的大门，遥远的狗叫都能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工厂废弃的久了，很多地方长出了野草。她浑身发热，口干舌燥的睁大了眼睛在地面上找有棱角的石块。
　　脚下一时不查，重重磕在一块木砖上。好不容易保持的平衡瞬间破坏，身体不由自主的撞在地面上。强烈的摩擦很快让膝盖渗出血。她倒抽一口凉气，一抬头，差点撞上机器上的棱柱。
　　梁声侧了侧头，正欲避开，突然一顿。
　　刚才靠的太远，室内光线太暗，竟然没看见机器的侧面挂了根生了锈的铁皮片。
　　她大喜，咬了咬牙，重新站起来，慢慢挪过去。背靠着铁皮片，把绳子往上磨。第一次没控制好力道，铁皮立刻划破了她的手背。殷红的鲜血立刻顺着口子翻滚出来。
　　她闷哼一声，额头上的汗珠顺着眉眼滚下来，渗进眼里，涩涩的疼。
　　梁声定了定神，用手小心的继续摸索铁皮的精准位置。终于确定之后，这次小心多了，只微微使劲，一下一下，镇定而有序的磨着。
　　她听到绳子发出的吱吱声，牙酸到不行。
　　一直静寂无声的空气里，突然有细碎的声音响起。梁声全身僵住了。
　　脚步声一下，一下像是踏在她心上。
　　手心的细迷腻滑，她簌簌发抖，没几下，简直是上天保佑，手腕上一松，绳子应声而断。
　　男人的咒骂声隔着十几米的大门，闷闷的穿过来。
　　她迅速扯掉嘴上的封条和脚上的胶布，躲在机器和墙壁形成的一个三角地带。
　　终于，“轰——”沉重的铁门缓缓拉开一人进出的口子。男人虚浮的脚步顺着铁窗越来越近，光斑一寸寸移到他的脸上。
　　她的心脏剧烈跳了一下，带来强烈的悸动感。
　　直到男人的脸全部暴露在昏暗的光下，她不禁苦笑一声，看见了绑匪的脸，想活下来好像又难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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