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深深难择许

　　“声声，你好了没啊？声声？声声？”
　　“来了来了，妈，你怎么比我还着急？”梁声不情愿的拉开房门，走到玄关换鞋子。
　　“迟到会给人留下不好印象的嘛。哎，穿这双穿这双，这双显得腿长。”
　　梁声脱下穿到一半的那只，垂头丧气的从鞋柜里拿出老妈指定的高跟鞋往脚上套。还以为只要吃个饭就没事了，看老妈这个殷勤劲儿……这状况有点严峻。
　　“来，站起来我看看。”梁母拖着她站起来，又把她像个洋娃娃似的转来转去，“蛮好蛮好。这条裙子的剪裁挺好的嘛，就是太长了。”
　　“妈，都膝上十几公分了，应该是太短了吧。”她用力吸了口气，揉了揉小腹忍不住抱怨，“宋柔买小了吧，都快勒死我了，等下还怎么吃饭？”
　　梁母一巴掌拍在声声背上：“你这孩子，等下你可别吃多了，免得肚子凸出来让人家嫌弃。”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好好表现的。”梁声被拍的龇牙咧嘴，拎起一旁的小包，“妈，我走了，不说了。”
　　“知道了，你晚上回来的时候注意安全，要是不行的话叫人家送你回来。”梁母把她送到门外，不放心的嘱咐。

　　梁声顺着纸片上的地址一路找过去，哎哟，这餐厅还挺高档的，难怪要穿成这样了。
　　“小姐，请问几位？”门口的服务员拉开大门，露出标准的八颗小白牙。
　　“我找一位高先生，43号桌。”
　　“您请跟我来。”英俊的服务员微躬身。
　　看来这个相亲对象还是个精英份子了，别是秃头的才好。老妈应该不会那么坑吧？梁声怀疑的找到了位置坐下。
　　但是明显人家大牌的多，现在还没来。
　　最好一直不要来，这样我就能胡吃海喝之后直接滚回家了。
　　梁声随便要了一杯饮料，慢慢喝着。
　　这里的卡座保密性还不错，周围有不少装饰物隔成独立的空间。正上方投下的灯光昏暗却温暖，轻缓的音乐也让人觉得十分舒适。她无聊的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无意识的不知道自己做了点什么，低头一看，满屏幕都是一个人的名字。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梁声回过神。这么多人，抬头一眼就看到的一个高个子的英俊男人。只是来吃个饭，他的西装革履，气势逼人。尤其是他的臂弯里挽着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
　　够骚包的呀，梁声挑眉。
　　显然，老妈找的人人品还是比较靠谱的，虽然迟到了半个小时，还目测带了个不知道是不是女朋友的生物，人倒还是来了。
　　不过……
　　世界真是太小了……
　　“怎么是你？”女人伸出带着硕大戒指的手指着梁声惊讶道。
　　“怎么是你？”梁声无语的扶额。
　　一旁的男士愕然：“你们认识？”
　　女人抚了抚长发，不屑道：“高中时的手下败将！”
　　梁声眯了眯眼睛，转头回答：“学生时代的狗皮膏药！”
　　说起来，梁声跟高晴还真是有缘，从小一个学校一个班，但绝对不是黏在一起的好闺蜜，反而是相看两厌的命定对手。小学的时候，梁声考班级第一，高晴就立誓要拿阶段第一；初中，梁声得了街道作文比赛特等奖，高晴就马不停蹄的参加全市作文竞赛；高中倒是不争成绩了，反正争来争去两人各有胜负。
　　男人好不容易理清了两人的复杂关系，不由笑出声来：“怎么感觉，你们俩相爱相杀呀？”
　　“哥，你胡说什么！谁要跟她相爱相杀！”高晴瞪他。
　　男人低咳了一声，还是忍不住笑出来。
　　“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次你的相亲对象，我叫高贺。”
　　他倒是风度翩翩。
　　“我是梁声。”
　　“喂，你这个老妖婆，别想染指我哥！”
　　梁声忍了又忍，侧头：“就冲他是你哥，我也下不去这个手！”
　　“喂，你什么意思？”高晴瞪大了眼睛，差点没扑上去干一架。哼，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凭什么同学和老师都喜欢她，真让人讨厌！
　　“好了，好了。”高贺拉过高晴的手，打圆场，“我们叫点东西吃吧，别吵了。”
　　“哼。”两人倒默契十足的同时禁声。
　　话说，这家店的东西听说还是很好吃的
　　高贺头疼的叫过服务员，随便叫了几个菜，怕这两个姑奶奶又吵起来他就压根没问她们菜色，反正不管说什么都会打擂台，还是省省吧。
　　不愧是高级餐厅，上菜的速度一流。
　　梁声叨了一筷子放到碗里，鉴于老妈的强烈要求，只好扮相斯文的小口小口的吃。她发誓，这种吃相真的好累……
　　“喂，你不是去别的地方工作了吗，好几年都没看见你参加高中同学聚会了？”高晴在她哥哥的示意下暂时休战，但还是语气很冲，满脸挑衅。
　　“休假回来几天而已，不行啊！”梁声挑出青椒丝，漫不经心，“你呢，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了？”
　　两人不争锋相对的时候也能说上两句。
　　“书念完了当然就回来了。”高晴一筷子抢过梁声夹到一半的烩里脊，“你也混得太糟糕了吧，居然还得相亲？”
　　话音未落，脑袋上就狠狠挨了一记，“嗷！哥，你干嘛打我！”她捂着脑袋悲愤状。在宿敌面前不帮她树立形象也算了，怎么还打击她？高晴暗暗吐血。
　　“你哥我也来相亲的，你行啊，现在连我都敢编排了！”高贺好整以暇的收回手，慢慢悠悠说道。
　　高晴眼神闪了闪，乖乖闭嘴。
　　梁声斯文又迅速的往口里填着食物，眼神却滴溜溜的转。真是意外，居然还能有人让高晴吃瘪。
　　高贺收拾完了妹妹，才绅士的给梁声端茶递水，颇为照顾。他眉目温和，侃侃而谈。梁声留意了下，发现高贺虽然说的多，却没有一句涉及自己私人方面。
　　她眯了眯眼，心照不宣。
　　反正双方彼此彼此，她吃的欢快。
　　高晴不敢再刺激她哥，视线一转，瞧见梁声吃的毫无形象可言，便气不打一处来。
　　她哥哥可是众多名媛争抢的对象，怎么到梁声这儿就没半点吸引力了。
　　她皱眉，拿起筷子夹住梁声筷下的麻辣小龙虾，梁声不动声色的瞟她一眼，无比自然的放开，转向另一只。谁知那双筷子如影随形，几次下筷愣是没让梁声得手。梁声侧着头，眼眸深深，定定看了她几秒，然后唇角一咧：“你就这么喜欢我夹的东西？”
　　“你想多了，我只是看这只比较顺眼。”
　　那挑衅的语气……
　　她放下筷子，不动入山：“那让给你吧。”
　　高晴筷子一顿，顿时像只泄了气的皮球，龇了龇嘴。
　　“看你这副穷酸样，混得不怎么样嘛。”她把盘子里的东西当成梁声，戳的分外带劲。
　　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梁声默念，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你也混得不怎么样嘛，不去跟你男朋友约会跑来看你哥相亲对象长什么样，吃饱了撑得吧你。”
　　快饿死了，看着满桌子能看不能吃简直是折磨呀……
　　“我是不想陪男朋友，你是没得陪！咱两能比吗？”
　　她得意洋洋，却没看到身旁亲哥幽幽的眼神
　　“我怎么不知道？要不带回家看看？”
　　“呃……”
　　“……”
　　最终这场无厘头的相亲大会结束于高贺一个会议电话之下。梁声和高贺也很默契的没有交换任何信息方式，在充满火药味的两方道别之后，梁声终于筋疲力尽的上车回家。
　　可想而知，梁母早就守候在大门口，等她亲亲女儿带着未来亲亲女婿回来。往她身后一探，地面空荡荡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不免有些失望：“怎么就你一个人，小伙子不好啊？”
　　“妈，你从哪里找的这个人啊！”她垂头丧气，“我跟人家妹妹是死对头。”
　　“啊！怎么这么巧？”
　　梁母本来还想追问，但在梁极度夸张的表示了对方看不上自己之后，成功转化为对这个未来女婿的强烈愤怒和对亲亲女儿的愧疚关怀。
　　梁声垂着头，尽力保持悲伤的表情，成功在敌人的探视下钻进自己的小房间，轻轻舒了口气，总算逃过这一劫了。
　　这件事就这么没头没脑的开始，更加荒诞的无疾而终。
　　许是梁声的表情实在是太真切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梁母抱着一种愧疚的心情，对介绍对象这件事彻底失去了兴趣。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家里真的是太舒服了。没事的时候就跟爸爸讨论一下菜色，晚上拉着妈妈去附近的亲戚家转转顺带消食。偶尔充当一下临时保姆，带着几个小表弟小表妹去市中心的主题乐园疯狂的玩几轮。
　　她都快忘记忧伤的滋味，矫情了那么久总算有痊愈的意思。而宋柔在一个略有薄雾的夜晚行色匆匆的回来，又将这一切伪装的轻松打碎。
　　这几天降温，晚上下起了小雪，薄薄的雪花落了宋柔满头，行李箱上也有濡湿的痕迹。
　　爸妈去了大舅家串门，已经睡下的梁声亲自煮了姜汤给宋柔，味道虽然不好，驱寒的效果还是有的。
　　宋柔端着瓷碗和梁声说话，却有点心不在焉。梁声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当然看得出来宋柔有心事，不忍心她这么为难，只好开口问：“有什么事情你说，我们两个干嘛还怎么见外？”
　　宋柔看了她一眼：“我这次出差去了A市。”
　　“嗯，你说。”她顿了顿，然后示意她继续。
　　“你还记得张叔吗？”
　　这次换来的是长久的沉默。
　　宋柔喝了口又辣又甜的姜汤，手脚开始发烫。犹豫了一下几乎想放弃，但是由想起张叔那副样子还是继续说下去：“我这次遇上他了，他说莫择南身体情况不大好，希望你能去看看他。”
　　她瞄了瞄把脑袋伸进被子里的某人，有些不忍心。
　　“我要想一下。”梁声翻了个身，声音闷闷的。
　　什么叫做他的情况不好？是生病了吗？还是公司出了点问题？有那么多人在他身边，他怎么还会不好呢？
　　她的脑子里全是不好的想象，深夜了还睡不着，翻来覆去，似乎听见宋柔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睁开眼，窗外的灯光照进来，屋外刚刚下过雨，投射在天花板上是忽闪忽现的光斑。帘子没有拉好，微风从缝隙中透过来，发出硕硕的声响。
　　黑暗总是让人感到寂寞，一阵阵无以言说的酸涩涌上心头。笨梁声，明明这么想他，明明还放不下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就是要死鸭子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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