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安排

　　“小默，我希望你在好好考虑一下”他终于，收敛住了他的笑，眉宇间，更是一下深沉。
　　“如果我们真的离婚了，对你，对孩子，都是不公平的”他继续，“难道你忍心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或者，你是认为以你现在的能力能够很好的抚养他？”说这话时，他眉目深邃，望进我的眼里，似是洞悉一切。
　　我避开眼去，不愿自己在他的面前再一次变得苍白而透明。我故作冷漠，“我自己会想办法”。
　　听罢，他又一次忍不住失笑出声。也许在他看来，此时的我是多么的天真，和愚不可及。所以，他才会用那种如同打量跳粱小丑般的眼神来打量我。而我呢，就是那跳梁小丑，似乎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即兴的一段表演。
　　原来，事事不过如此讽刺而已。
　　“小默，我希望你能仔细考虑清楚。现在的你，除了我，一无所有，你告诉我，你能想到什么更好的办法？或者，你认为你有这个能力给我们的孩子很好的生活？”他一连反问，目光更是直直的盯着我不放。然后，他的声线猛然一沉，“或许，你是不打算留下他，就好像要将我从你的生命中抹掉一样”。
　　我一怔，苦笑了一下，“你何苦这样说，你明明知道，我是一定会生下他的”。
　　“那你就留下来”他道，语气不容反驳，“永远的留在我的身边，让我好好的照顾你们，自此以后，也永远不要在提离婚二字”。
　　我断然拒绝。
　　他眉头轻蹙，“小默，别在任性了”。
　　我听在耳中，只觉得字字可笑。我直逼他道：“叶豪，我是认真的，并没有想要跟你胡闹着玩。离婚后，无论是好是坏，我都在于你无半分瓜葛”。
　　“那孩子呢？”他沉声，“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他的亲生父亲。而且我也相信，你也不愿意看到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
　　我盯着他，怔了怔神，尔后漠然一笑，“你说得没错，我是不愿意，也不忍心让他从一开始就没了父亲的疼爱，可是，我又能如何，继续呆在你的身边？看着你跟别的女人亲亲我我，暧昧不断？我，实在是做不到。我的心胸很小，只能容下一人。我的眼界太窄，根本容不得半粒沙子。而你呢，恰恰与我相反，你的世界里充满了太多的诱惑，你的眼中也不可能只会有一人。所以，叶豪，我们还是离婚吧，即使我会因此而背负一切，我也一样无怨无悔，我只当，自己从未认识你”。
　　他的眼，明显一动，就是在那一瞬，我似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某种情绪的波动。只是，在我还未来得及揣测的同时，又很快的散去了。
　　“可是，我们已经认识了”他说，“即使我们想要忘记，可事实依然存在，我们谁也无力改变”。然后，他顿了一下，继续补充，“我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向你道歉，并且我可以向你保证，以后我都不会在跟吴碧莲联系”。
　　“然后呢？”
　　他一愣，“什么然后？”
　　“是不是还会有另外一个吴碧莲，甚至更多？”我不禁也是自嘲一笑，最后，我也不过是她们众多中的其中一个而已。
　　“小默，你不相信我？”他蹙眉。
　　我摇头，“我只是不愿在自欺欺人而已”。
　　顿时，他不在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我。
　　“好聚好散。我们还是好聚好散吧”我记得当时，这句话我是笑着让自己说出口的。尔后，我鼻尖泛酸，很是想痛哭一场。可是，即便那时我已红了双眼，可我还是固执的隐忍的，只为自己离开时，不在那么不堪。
　　我走过去，提过自己的行李，临行前，对他说道：“就这两天吧，我们去把离婚手续办了”。
　　他并不答话，只是站在原地，将我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在我临出门之际才问，“今后你去哪里？”
　　我顿了一下，“回家”。而那个家，也早已冷清。也好，回去了，也不需要去面对我的父母，也不需要过多的去解释这场婚姻的“不幸”。
　　我突然很想我的母亲，想起那日，我决定嫁给叶豪时她于我说过的那番话。而时至今日，一切皆由我咎由自取，我不怨任何人。
　　只是，叶豪突然疾步上前，拖过我的行李狠狠的扔在地上，不忘对躲在暗处的刘妈说，“东西帮大少奶奶收好”，然后拽过我，将我拦腰抱起，三步并两步的往楼上走去。
　　我恨恨的瞪着他，“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不放”他语气肯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我是不会同意离婚的，当然，也不会让你从这里离开”说话间，他已上了楼，径直往那个房间走去。
　　我挣扎道，“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我知道”他一脚踹开门，然后轻手将我放下。
　　我看着房内自己还很熟悉的一切，我以为，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来。一时，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失声痛哭出来。
　　“小默”他低声唤我。
　　“你不该在让我回来的，既然无爱，你就该放过我”我抬眼，泪眼朦胧，我几乎快要看不清他的脸。
　　“谁说无爱？”他扶过我的肩，“如果无爱，我怎么会承认你是我的妻子”。
　　“妻子？”我失笑，“那不过是一个虚名而已，然后你还是你，我，也不过还是那个我。”
　　终究，还是逃脱不了各安一方的命，我又何必去多此一举的强求。
　　他一把揽过我，将我整个圈在怀里，说道：“那不是虚名，而是我对你的承诺，我的妻子，只会是你，也只能是你一个人”。
　　我摇头，用力的摇头。如果真的只有我一个人，那张丽颖，吴碧莲，或许还有更多我并不知道名姓的人，那她们又算什么？
　　他叹息一声，语气也有些无奈，“我知道，现在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可是小默，我还是要请你原谅，请原谅我的一时之失。”
　　“你让我如何原谅？”我悲从心起，“一次之后，还会有下次，你能保证除我之外不会在跟别的女人有任何的瓜葛？”
　　现在的我，并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留住他的心，还有他的人。
　　“我能”，片刻之后，他斩钉截铁，“小默，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我有自己的需求，可是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你怀孕的时候背叛你，背叛我们的婚姻。我错了，是真的知道错了，所以我必须向你道歉，必须向你保证，从今往后，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一个女人，我都不会在沾染半分。我不求太多，只求得到你的原谅，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更是给我们的孩子一个机会。”
　　他的眼，一下深情万分。我看过去，竟也险些深陷下去，而不可自拔。
　　他有些急了，“小默，请你相信我，就在相信我这一次好不好？我发誓，决不在做对不起你的事”。
　　不知为何，我一个不忍，便又是泪流不止。心中苦涩，唯有自知。
　　我抚向腹部，想到了还未出生的他，心中不由一阵刺痛，良久，我才喃喃道：“你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他眉目依旧深情。
　　“可是，我好怕”怕这是一场梦，一场假象，待自己如梦初醒，彼此还是逃不过宿命，分道扬镳。
　　“我知道”，他更紧的搂过我，“都是我不好，才会让你对现在的一切都产生了怀疑。可是还叵担奔淇梢灾っ饕校一岷煤玫拇悖煤玫牟钩ツ忝悄缸印薄
　　我没有摇头，亦没有点头，只是静静的窝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我以为，这个怀抱再也不会属于我，我甚至不敢去想象，他怀里搂着别人时的情景。可就是这个让我感到安全的怀抱，却让我再也找不到熟悉的感觉。
　　过后不久，叶豪拿出手机，当着我的面与吴碧莲打了一通电话。寥寥数句，他倒也说得平淡，好像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什么。
　　他说，“我只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马上从我的世界里消失，钱我随后会命人打到你的卡上，只希望从今日起，你永远都不要在出现”。
　　电话那端的人，明显怔顿了几秒，不解道，“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让我消失？”
　　“我不希望自己重复第二次”，他沉下声音，有些冷漠。
　　“我懂了”静默过后，那端的她，相反平静了许多。只是，细听之下，还是不难听出其中的失落。也许，这根本就是一场交易，交易结束，也就意味着关系终止，然后谁也不会去扰乱对方的生活。
　　我想，叶豪想要的仅仅是如此而已。我也宁愿去相信，他在这场人性的游戏里，并未交付真心。
　　然后，他挂断了电话，看向我，无比认真道：“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
　　我垂下眼，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笑着拉过我的手，有些心疼，也有自责，“你脸色苍白，好像并未吃什么东西，都怪我，等会儿我让刘妈多给你炖些补品，让你好好的调养一下。”
　　我没有说话，正如我曾经说过，很多时候，我情愿选择沉默。
　　只是，沉默过后，我还是抽回了自己的手。我道：“叶豪，我可能还需要时间……”
　　“我明白”他打断我，无奈笑道：“你不用解释，是我负你在先，你一时难以接受我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小默，过去了的事，我希望我们能够把他忘掉，然后好好的在一起”。
　　我抬头，正对他的眼，那双眼，写尽明澈，我在其中，竟也一下看到了从未有过的认真。
　　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与他，还能好好的吗？我真的能够做到，释怀一切,只当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知为何，再次面对他，我竟也一下觉得悲凉。这是多么无奈，而又可怕的一种感觉。
　　我知道，对于我的“留下”，叶文也许并不能理解。所以，当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从前，我与叶豪一同携肩下楼时，我并不意外的注意到了他。只是，对于他，我只能是匆匆一瞥。因为就是这一眼，让我在多年以后的今天，还是难以忘怀。我永远无法忘记他的那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我，似乎疑惑，不解，像又夹杂着大片疼痛，和不甘，转而，眼中一沉，似乎又是对这一切深深的嘲讽与不屑。
　　随后，“嘭”的一声，他转过身，大力的关掉门，彻底将我，还有这个世界的一切，狠狠的阻绝在外。
　　我只是惊颤了一下，随即又很快的恢复了平静。
　　原本，他是希望我离开的，可是，我却还是选择留了下来。
　　后来不久，叶文问过我一次，问我那日为什么不选择离开？他说他了解我的性子，并不是一个会刻意委曲求全之人。
　　我并未多说，只轻描淡写了一句，“也许，是因为我爱他”。所以，便也愿意承受一切。
　　那端的他，怔了怔，许久之后，才说：“陈默，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然后，不待我答话，他转身便远离了去。
　　我记得，那个背影，突然如此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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