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已死

　　“在那种时刻，我不觉得为了生存而努力自救的自己有什么羞耻的地方。”那薇薇安仰着头，“事实上你作为光明神殿骑士的一员，你尽到了自己的职责吗？你对得起自己曾发过的誓言吗？”

　　事实上她对现在的迪恩很失望，印象中她的迪恩是个将传说中最高尚的骑士科里森·拉尔特劳力作为精神偶像，事事效仿的男孩。而她现在看到的迪恩沉默、冷酷、生人勿近，沉溺在母亲死去的阴影里，甚至差点害死自己，虽然最后救了自己的也是他。

　　“够了，凡妮莎。”奥古斯丁皱着眉，检查了下她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后，把她赶回去收拾东西：“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这么大的响动会惊动附近的人。”

　　知道奥古斯丁本意是为了保护她，相处久了才发现这个看着疯狂的灰袍法师其实有柔软的一面，或者是他不想把刚找到的厨娘和助手这么快报废掉？薇薇安顺从地跑回了房子，叫上红布套的黑扣子把重要的东西打包，他们的效率远比薇薇安高。

　　迪恩看了奥古斯丁一眼，但是并没有对他明目张胆的包庇说些什么。

　　我发誓将怜悯弱者。

　　我发誓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

　　我发誓帮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

　　我发誓对所爱至死不渝。

　　这是他抱着无比虔诚真挚的心在光明神像前发下的誓言。

　　他将它刻在心上，未有一日敢忘。

　　他曾经希望自己能像科里森·拉尔特劳力那样，成为一个高贵的骑士，创立不世的功勋，将名字刻在光明神殿的骑士墙上。

　　当时的情况，他只能救一个人，他毫不犹豫选择了母亲。她说的那句话很对——“我不为自己感到羞耻。”

　　他没有违背自己的誓言，但那个女孩的话让他无言以对。

　　他没有错，他不能再为了别人而伤害她。这是他曾经发过的誓。

　　薇薇安和布娃娃们的效率很高，当迪恩和奥古斯丁处理好现场回来，他们已经打包齐全了。薇薇安简直不能想象那一房间快要顶到天花板的材料、书籍、实验器具是怎么被打包到一个登山包大小的包裹里的。

　　她自己的东西很少，她只带了两身替换的衣服、书和所有从现代带来的东西。

　　迪恩安排了奥古斯丁和薇薇安先住到自己在近郊的房子。

　　奥古斯丁的坐骑是他炼制的机械螳螂，薇薇安惊奇地坐在上面，虽然螳螂的外表看起来像是生锈很久的废铁与木头拼凑而成的废弃品，继承了奥古斯丁一贯糟糕的品味，但是它的脑袋却很机灵，在薇薇安坐上去时还特意跪下了前肢降低高度。

　　奥古斯丁的螳螂跟在迪恩的疾风马身后，迪恩的马跑的很快，身上载着两人对它却没有半点影响，它步履轻盈，四蹄雪白，额头上还有道闪电的标志，与薇薇安知道的迪恩少年时的坐骑极光额头上的标志一模一样。看来应该是极光的孩子。

　　在他们出发了一刻后，薇薇安隐约听到后面传来的嘈杂声，果然有人听到了响动过来查看。

　　迪恩和奥古斯丁默契地加快了速度，顿时扑面而来的风割在脸上隐隐作痛，薇薇安默默缩在了奥古斯丁身后。

　　狂奔了两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一座小屋前。

　　此时已是凌晨时分，再有三个小时就要天亮了，薇薇安又冷又饿，在进入温暖的屋子后，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迪恩走到楼上去安顿母亲的身体，薇薇安和奥古斯丁留在客厅，黑扣子已经在给壁炉烧火了，红布套拿着扫帚团团转，企图给地板扫扫灰。

　　“不，地板已经干净地可以照我的脸了，能去厨房烧下火吗”薇薇安认真地跟红布套说，“我只想吃顿热乎的东西再好好睡一觉。”

　　今天真的把她累坏了。

　　薇薇安蜷进沙发里，羡慕地看着奥古斯丁指挥黑扣子给自己锤肩。炼金术真是个好用的东西啊，虽然说炼金术士属于法师的旁枝并不太受重视，因为想在炼金上有所发展需要消耗大量的材料，所以高级的炼金术士基本上被各大贵族包养，但是能有个烂布娃娃也不错啊。

　　红布套已经在厨房里架好铁锅开始煮汤了，闻味道还是薇薇安教她的蒜蓉面包配鸡茸玉米忌廉汤的味道。

　　蒜蓉面包和忌廉汤其实都是之前做好的，只用用锅把它们热热就好，薇薇安没想到红布套强大到这种程度把它们都打包带走了，现在她开始想象是不是所有的厨房材料和工具都被带来了。

　　她曾经看到过法师用空间阵法制造出的储藏用具，但是因为只能用信力打开，所以薇薇安从没使用过，这是拥有信力者才能享受的便利。薇薇安决定以后向奥古斯丁要一个过来，这样在外面行走方便多了。

　　迪恩走下来，也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在这个漫长寒冷的夜晚，美味显得比任何东西都要吸引人。

　　薇薇安看到他虽然表情依旧冷漠，但是鼻翼却抽动了下，不由地露出了笑意。小时候的迪恩也很喜欢蒜蓉面包配忌廉汤的味道，他常常在吃的时候把面包放进汤里蘸着汤汁吃。

　　她走进了厨房，找出了三个深盘。盛好了食物端出来，客厅的两个男人都正襟危坐在餐桌边，眼睛紧盯着薇薇安手上的盘子。

　　“快吃吧。”薇薇安把盘子放在两人面前，两个男人也顾不得烫，埋头吃了起来。

　　薇薇安在坐好后也以不失优雅但快速的姿势吃掉了平时两人份的面包。

　　结束用餐后，三个人都被饱足后的幸福感笼罩，薇薇安觉得几个小时前的惊心动魄就像是一场电影，她现在都无法想象自己竟然从那个怪兽的嘴下成功逃生。她懒洋洋地回忆当时的情景，体内的信力在没有图塔石的支持下第一次在体内完成了循环，并且成功释放出体外。

　　她终于成功了！

　　就如同以前和妈妈看的东方的武侠连续剧那样，像突然有人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现在她闭着眼睛都能让信力随心所欲地行走在身体的各个部分，完全没有以前滞涩的感觉。

　　而且她的信力似乎在当时形成了保护膜一样的东西，把阿达乔兽全速前进的身体挡下需要极大的力量，虽然只存在了几秒的时间就消失了，但是确实是非常实用的能力。

　　与之前猜想的改善自身体质，提高速度和力量的猜想相比，似乎有些不同，但薇薇安觉得能有件高等级收放自如可大可小的防弹衣也非常不错，而且之后还会开发出更多的用途。

　　“你们今晚暂时在这里待上一夜，楼上还有一间客房，凡妮莎上去睡，奥古斯丁在客厅睡一晚。”迪恩做了休息的安排，他似乎觉得烧了壁炉的客厅有些太过温暖，把领口拉开了一些，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

　　薇薇安看着他光裸的脖颈，一根链子垂落在他的胸膛上，链子末端是一个挂坠盒。

　　挂坠的表面是一个蔷薇花缠绕蛇的浮雕，是霍克尔家族徽的标志，蛇头上嵌的红宝石的双眼她以前常常抚摸，以至于蛇头部分异常光滑铮亮。

　　她静静看着迪恩，眼神逐渐变得温柔。

　　不管他做了什么事，她总是爱他的。

　　即使因为被强行传送回来的隐藏在心底的那丝怨恨，和生死间忍不住泛起的愤怒也在看到这个坠盒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个母亲，也许永远也无法真正怨恨自己的孩子。

　　迪恩看见了薇薇安的眼神，觉得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微微皱起了眉头。

　　薇薇安掩饰地一笑，拎起了裙摆向他们行了个礼，询问迪恩房间后走了上去。

　　楼上的客卧布置的很简单，薇薇安猜迪恩也许偶尔在这里住几天，衣柜里还有几件男人的衣服。

　　薇薇安躺在床上时才觉得全身肌肉酸痛，经过这个忙碌且惊心的夜晚，明天估计起床时会非常痛苦。

　　但是现在有什么东西比得上一张柔软的床呢？

　　薇薇安没一会儿就陷入了幸福的沉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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