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已死

　　那一刻，薇薇安在控制不住的惊呼后反而奇妙地冷静了下来，似乎全部的情绪都被抽离，心灵前所未有的澄澈清明了起来。

　　似乎神在那一刹那按下了停止键，薇薇安与下一刻马上就能咬掉她半个身体的利齿就只有半个手臂长的距离。

　　这样惊险的景象却与十四年前她躺在迪恩身边，眼睁睁看着法阵亮起，逐步抽离生命力时的画面奇异地重合在了一起。

　　那是同样的无助和害怕。

　　她曾经害怕死亡，畏惧死后的世界，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但是她很害怕，那种心情很难描述，也许能有人或坦然或无畏或悠然地看待死亡，但是薇薇安只是个普通妇人，如果能选择，她希望被所爱的亲人环绕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看着她闭上双眼。在上辈子，在感觉到体内的生机渐渐抽离，身体控制不住地发冷时，除了“终于结束了。”这种念头的浮现，更多的是害怕消失后的空虚与无助感。

　　那是贯穿了薇薇安一生的感觉，那种蚀入骨髓的空虚感，飘荡在空中无力攀附的感觉。

　　她从来没有掌握过自己的命运，从来都只能任由命运的河流将她随意冲向何方。为什么自己会活成这样？为什么自己得到的是这样的结局？

　　薇薇安曾经在一段时间疯狂怨恨伊文捷琳，怨恨奥斯丁，怨恨父母甚至亲身儿子迪恩，将自己的不幸归咎于他们。但是在怨恨过后她感觉到的是更多的空虚，甚至在最后对奥斯丁那可笑的小小报复都没能让她短暂地开心起来。

　　是什么造成了她的不幸？

　　因为力量。

　　是的，因为她没有足够保护自己的力量，身体的弱小让她的心灵也脆弱地不堪一击，所以重新回到这里的她惶惶不安，终日如坐针毡。

　　这都是因为她没有力量。

　　她比任何人都渴望强大，她比任何人都渴望力量。

　　也许命运之神终于听到了她的祈祷，现在的她有了薇薇安·霍克尔梦寐以求的东西。

　　信力从脑海中小溪般流淌而出，带来了暖意，之前看书时怎么也无法做到的现在突然变得异常轻松。薇薇安感到信力在体内运转自如地行走了一圈，完成一个循环后来到了薇薇安的右手，冥冥中似乎有神灵抬起了她的右手，对着那张腥臭的大嘴轻轻挥了一下。

　　阿达乔兽巨大的身体出现了明显的停顿，它一往无前的声势要将薇薇安一口吞下，但是仿佛前面有堵隐形的墙，它撞了上去被阻止了前进，甚至被反作用的力弹得后退一步。

　　就在这一步的停顿下，迪恩找到了机会，在薇薇安与怪兽间竖立了一道冰墙，同时奥古斯丁也完成了最后工作，急速跑过来，以与他外表不一致的速度将薇薇安抱离了原地。

　　同时迪恩的杀招已到，他在刚才战斗时一边游走跑动一边在地底埋好了信力，并一直暗中蓄力，等到现在时机成熟，无数粗大的冰锥突然从地底穿透地面，把阿达乔兽钉在了地上，刹时巨兽的血液染红了地面，同时腐蚀地面，蒸腾起无数毒烟，迪恩对此早有防备，那片地区的天空都被冰墙所笼罩，就像个巨大的倒扣冰碗。

　　无论怪兽在里面怎么挣扎嚎叫，都没有一丁点血液溅出来。

　　迪恩冰冷地看着地底不断升起的冰锥刺破怪兽坚硬的鳞甲，他耳边听着怪兽的哀嚎，一边操作信力调整怪兽体内小型的冰锥深入血肉，缓慢地享受如凌迟般的杀戮。

　　薇薇安看见这幕别过了头去，虽然刚才因为它而命在旦夕，但是她也无法从这幕接近虐杀的杀戮中获得快慰。

　　最后，这头阿达乔兽终于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薇薇安在奥古斯丁的叹息中迎向了迪恩冰冷的视线。

　　她挺直了脊梁，以坦然的姿态毫不退宿地直视他坚冰般的眼睛。

　　“我不会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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