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门赋

　　平瑜城阴雨数日，这一天雨越下越大，积水都快淹了附近的店家。
　　之瞳撑着油纸伞被那钉子一般的雨点逼得无奈，只好先躲进一家客栈里。客栈里满满都是前来避雨的人，掌柜无奈得很，要是这些人都是来吃饭入住的多好。现在可好，一楼挤得水泄不通，木地板踩得湿漉漉的，真让人心烦。但雨下这么大，赶他们离开也有点太不近人情了。哎，掌柜望着天色叹气，雨都下半天了，还没有要停的趋势，这对客栈的生意可是大有影响。
　　“我看阿，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估计还得再下几天呢！”一个躲雨的人道。
　　“是阿。今早出门还是小雨，带了把旧伞出来，现在就被雨点打得快烂了。你看看，这天气。”
　　没错没错。之瞳边听边默默点头，就是她的这把新伞也在劫难逃阿。
　　算了，空迟那家伙没要求她什么时候回去，她就先在这客栈里呆一会儿吧。之瞳往客栈里面走，想要捡一张空桌子坐下来，没想到几乎每张桌子都有人了。这客栈不大，来的人中也有不少是来吃晚餐的，所以几乎没地方坐。
　　都怪这雨，让她在路上耽搁了这么久，要不然她也可以在晚餐前回到空门了。空迟那家伙说什么空门内人手不够，重雪公子那又多了几份委托，所以让她去取。真是偏心阿，空迟来找她的时候明明青衣就在一旁喝茶，他难道不是人手吗？然而，但空迟简单的一句“小青衣，你要知道武小生的难处”就让她不得不接受了。师傅毁门习惯一向没改，也没有要改的意思，明明机关就在附近嘛……算了，为了那辛苦换门的武小生，她还是走一趟好了。
　　她正在到处找位置，突然一个声音喊住她。
　　“姑娘，不嫌弃的话，坐这里吧。”
　　之瞳感激地循声望去，发现说话之人是一个跟她娘年纪差不多的妇人。妇人面目温柔、衣着华贵，若不是避雨而来，应该也不会选择这样的小客栈。她身边还站了一个桃红衣装的少女和一个佩剑的男子，应该是她的丫鬟和侍卫。
　　“夫人，怎么可以让来路不明的人跟您同坐呢。”那丫鬟似乎有点不高兴。
　　“不碍事，”妇人笑了笑，“都是避雨而来，再说了，这姑娘年纪跟绮儿差不多，我看着亲切，不像坏人。”话一说完，妇人的面色又沉了下来，有些悲伤。
　　少女连忙安慰道：“夫人，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我们去求助重雪公子，他一定会帮我们找到小姐的！”
　　“嗯，但愿是这样。”妇人点点头。
　　之瞳坐在那华服妇人对面，听到这话，有些惊讶：“这位夫人，你们要去找重雪公子？”
　　“嗯。姑娘你也知道他？”
　　“呃，嗯，是阿，实不相瞒，我也是正要去找重雪公子。”
　　“噢？姑娘也遇到什么事了吗？”妇人见她与她同路，不免多问了几句。
　　“这，这倒是没有，”之瞳真后悔自己一冲动把这个也说出来了，只得编造道，“我爹与重雪公子相识，他托我去给重雪公子送一封信。”
　　“原来是这样，天雨路滑的，不如等雨小了，姑娘乘我的马车跟我一同前往吧？”
　　“夫人，这怎么可以呢？”一旁的少女急道。夫人就是太善良了，这样子被坏人盯上怎么办？
　　之瞳也觉得不妥，连连摆手：“这怎么好意思呢，我自个去就好了。”
　　“欸，姑娘不要跟我客气。再说了，我与重雪公子不相识，你若能一起前往，帮我引见一下也是好的。”
　　之瞳见她这样说，也只得答应。的确，下雨天一个人走在街上，衣服鞋子全都被雨打湿，黏黏腻腻的，也很不好受。听这妇人刚才所言，似乎是自己的女儿被人劫走了，要找重雪公子求助，也就是……要委托空门行刺吗？
　　事关自己门上，之瞳觉得再多打听打听也许更好，便低声问道：“夫人能说说要去找重雪公子所为何事吗？”
　　那妇人脸色苍白，掩不住忧虑，听她这样问，倒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既想全盘托出，又顾虑重重。
　　“夫人大可放心，我不会把这事透露出去的。”
　　那妇人忙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姑娘好心要为我解忧，我岂有猜疑之理？只是，这江湖上的事，姑娘就是知道了也帮不了我，如果再扯进去，那就更不好了。”
　　原来是这样。这妇人是体谅她出自清白人家，不想把她卷进江湖纠纷里，算来也是关怀备至。之瞳这样一想，越发觉得她与自己的母亲杨华妍很像，不免心生亲近之意。出门在外，能遇上这样的人，非常难得。
　　她笑笑：“我的爹娘都是江湖中人，这江湖事，我多少也知道一些，夫人不必担心连累了我。”
　　那妇人这才放心，便道：“姑娘知道鬼不归吗？”
　　“这，这人还真没听过。”她真是失败，身在空门，情报的集中地，居然连一个人都没听说过。鬼不归？这名字怪得很，如果有听过一定不会忘。
　　“嗯，也是，难为姑娘了，”妇人叹一口气，继续道：“昨天，我带着我女儿到寒山寺去上香、祈愿。绮儿贪玩，带着个丫鬟就跑到寒山寺周围玩耍，不想就被一个男人劫走了。那丫鬟哭着跑过来告诉我，我简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幸好当时寒山寺的方丈澄观大师就在附近，听了那丫鬟的描述，便猜出那个男人是鬼不归。他说，那鬼不归轻功奇高，心狠手辣，专门抓女童并杀害她们，许多江湖人想要找他都找不到。大师说，如果要找到绮儿，只得去重雪楼求助。”
　　寒山寺，之瞳听着这名字觉得耳熟，然后一下子就回想起自己去寒山寺的姑苏池里采莲一事。那时碰巧遇上彩旦行刺，一个老和尚出面阻止了他，后来又纵容了彩旦杀自己的徒弟。虽然她不清楚那老和尚的法号，但听这妇人这么一说，猜到那老和尚应该就是方丈澄观。他明知去重雪楼就相当于委托空门行刺，但还是这样建议了。分明是个出家人，却不在乎杀戮吗。真是个怪人。
　　她这一次来取行刺委托，就顺便把妇人的这份也取回去。空迟那家伙会派谁去呢，这鬼不归听起来不是个省油的灯，还轻功奇高，这一回，应该是师傅出马吧。
　　“姑娘，姑娘？你在听吗？”妇人见之瞳似乎出了神，在她面前摆摆手，之瞳这才回神过来，尴尬笑笑。
　　“当然，我听着呢。夫人别担心，重雪公子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
　　“连姑娘都这么说，我放心多了。”
　　这时，外头的雨停了，避雨的人陆续散去。妇人便让侍卫把马车牵来，和之瞳一起上车驶向重雪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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