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起灭

　　工作是一剂解药，人怎么能被想念打倒。这是在我寻寻觅觅良久之后才找到的出路，也不是唯一的一条，我也曾想过在佛教的国度耳濡目染良久之后，皈依佛门，但是吉甄女士说，如果我敢这么做，坚决和我断绝母女关系，我只能妥协。

　　碧海港的房地产案子进展似乎一直不怎么顺利，一开始是土地竞标夺标之后，国土局那边说要收回土地，那片地要进行自然保护规划。后来上面有人打通关系之后，港航管理局又说影响航道规划。设计院的设计早就出来，但是集团这边没有确定的消息，迟迟不肯付设计费，差一点闹到法院。整个项目部也是被事态牵着随时调整。

　　年兆阳的不满看得出来，他似乎更喜欢做项目的管理，而不是项目的保姆。大家能避则避，尽量不去触霉头。

　　丁北辰打电话来说，晚上请我吃大餐。我说，不吃白不吃，最近差不多都上手了，也是该和他增进感情了。

　　潘娇来了之后，在我旁边多加了一张办公桌，汇报事情也积极，我乐得清闲。我绘制这个月的报表的时候，潘娇拿着碧海港最新的工程案给年兆阳签字。没过几分钟，就听到里面摔东西的声音：“这种案子能出错么？不小心？打错了？那你做什么秘助！”

　　我连忙进去，潘娇红着眼，低声向我解释：“只是把二期工程打成了\'一期\'......”声音有点呜咽，我知道年兆阳也是生气，找了一个泄愤口。这种事我也有责任，毕竟我才是名正言顺的秘书。我让潘娇先出去，开始收拾散落一地的企划案。

　　年兆阳依靠着那张硕大的办公桌不说话，看着我一张一张捡起来。“年经理，对不起，是我的工作失误，没有仔细检查一遍就送进来。我这就去重新打印。”

　　经过一阵沉默，年兆阳似乎恢复一点理智，我看他没有什么要说的就准备退出来，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叫住我。我已做好被训斥的准备。

　　“上上下下不知道怎么做事的！”年兆阳狂妄的语气让我震惊，一如那天的会议，他一副适然的样子，桀骜的眼里没放下几个人。胡翊洲那样注重上下级秩序的人，对他一个小小的项目分部经理也是隐忍有加。要么，就是他才华实在出众，要么，就是他后台强硬。我更希望是第一种，和聪明人做事容易做出一流的水平，我追求优异。

　　“晚上跟我去应酬一个饭局。”

　　“啊？”这种公事应酬向来有公关部应酬，为什么要带上我？带着疑问的心态，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的，经理。”

　　我出来的时候，才想起和丁北辰有约，只能打电话给他，“老板要我赴汤蹈火，看在饭碗上，我能把友情餐推到明天么？”

　　丁北辰听不出来是不是真的失落：“拉菲的空中旋转餐厅，你没这个口福了。”

　　我说，“没关系，跟你吃饭就算是小葱拌豆腐都是人间美味。”

　　丁北辰被我逗笑了，说：“那就明天吧。”

　　挂了电话，看潘娇正在抹鼻涕，对于这种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孩子我说不上来什么喜欢，但是也不讨厌。我对很多事都这样，中立，冷眼。但此时还是禁不住关心了一句：“还好么？没事了。”

　　潘娇看了看我，摇摇头，“没事。”

　　晚上下班，年兆阳问我要不要回去换身衣服，我说来回要一个多小时怕赶不上，年兆阳问我住在哪里，我说新区。他想了想，说，那走吧。

　　我坐年兆阳的车陪他应酬。他的车和丁北辰的不一样，丁北辰的车时时有淡淡的香气，他的车虽然也是好看的，但是质地感太强，和他的人一样，不大容易产生亲和感。

　　年兆阳看着路况说：“等一下去我朋友的店里先拿一套衣服换了再过去那边。”他终究也是讲究的人，我是不介意这套工作服延续到饭桌上的。但是，主人需要，两肋插刀也要办到啊，更何况只是小小的换套衣服。

　　在世纪购物中心下来，我一路跟着年兆阳走了进去。进到店里，我还是在感慨年兆阳的交友能力怎么如此强大，跟我这样活了二十大几年还只有卜半夏一个说上话的人简直形成鲜明对比。以前胡翊洲说过：“这个圈子不是为了交际而交际，而是你知道，会在某一时刻，某一方面需要对方。不要觉得我这么说势力，但这就是规则。”

　　两个店员穿着制服，标准的八颗牙齿的微笑，帮年兆阳开门：“欢迎光临，里面请。”

　　有一个店长模样的人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飞也似的奔过来：“诶哟，稀客啊，这么久不来，年少最近都在忙什么呢？”

　　年兆阳避开话题：“毕敏不在吗？”“毕姐今个儿不在，去北城区的分店视察了。年少有什么吩咐的，我们哪次不是给你做得漂漂亮亮的！”

　　店长也是一个巧舌如簧的人，在泰国的话，做服务行业最好的还是那帮哥姐姐们，为了变成女人使出了浑身解数的人群。年兆阳直接指了指我，“等下有个饭局，帮我准备一下。”

　　两三位笑靥如花的店员就这样拥攘着把我带上了二楼，试了几身连衣裙，修饰了一下妆容，不多久的功夫就大变个样。

　　都说气质这种东西一旦形成再难更改，这话原是错的。起码这一身裸色加淡淡豹纹的极地连衣裙，金属感的修身皮衣，浓烈大地色系的彩妆硬是让一脸“浩然正气”的我活生生有了小女人的味道。也不能说不喜欢，因为没有任何的夸张元素，一切恰到好处又搭配独到，只能说店长好品味。

　　店长惊叹道：“甘小姐打扮起来真是不一样啊，美人胚子呢。”我也懒得理会真假，只当是夸赞。

　　年兆阳在楼下喝着茶等我，我从楼梯下来的时候高跟鞋有点不习惯，差点摔跤。年兆阳说，要不要换双鞋。我回答：“很久没穿过这种鞋，有点不习惯，不过还行，不用换。”

　　胡翊洲的趣味是，女孩子的气质不单单要看手足如玉脂，更要凸显女性的曲线美。为了迎合他，最后的两年我基本都是踩着细高跟鞋的，再怎么号称舒服的高跟鞋都不会舒服。以色侍人安能长久，最后依旧是喜新厌旧。分手后，我再不穿细跟，解放了那双吃了好些苦头的小脚。

　　照着年兆阳是这边常客的身份，估计也见识了各种沉鱼落雁，我的这种姿色完全不用当作女人。我也心安，本来就是一个小小的秘书，从来没有半点逾越之想，能仅仅被看成工作伙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我是应年兆阳的要求，挽着他的胳膊进入盛世王朝的包厢的。只是门一开，惊呆在那里的不止门口的我，还有胳膊搭在婀娜多姿的香肩上的丁北辰，和左手撑着额头、右手接过国色天香的酒杯的胡翊洲。根据胡翊洲的处事原则，加上年兆阳的出席，这一餐应该和“碧海湾”的案子有关了，而我会在这里，想必是全程跟进的我了解细枝末节，才幸得年兆阳的青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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