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未来结束

　　“你在哪儿？”

　　罗蒙掏出手机，是罗启发来的短信，上午的考试已经结束了。回复短信告诉他，自己就在学校正门马路对面的麦当劳之后，罗蒙关掉psp伸了个懒腰。
　　幸好自己提前过来占好了位子，大雨就这样依然没有小转下到现在，不只是麦当劳，附近的大小饭店几乎家家客满，都是些陪孩子来考试的父母。
　　不一会儿，开始陆陆续续有背着画板的学生推门走了进来，罗蒙又收到一条短信。

　　“我们马上就到。”

　　我们？罗蒙看到这个词儿有些撇了撇嘴，本来好好的一顿二人午餐就这么没了。

　　几分钟后，罗启和凌鹤说笑着走进麦当劳，一个人低头玩手机的罗蒙，在这个嘈杂拥挤的麦当劳里实在是有些显眼。
　　罗启将手卷成喇叭形状朝罗蒙的方向喊了一声，挥了挥手。听见罗启的喊声，罗蒙抬起头来，心中一阵不爽，果然那个大个儿也跟着一起来了，别人家兄弟俩吃饭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放下东西，凌鹤拿起钱包，起身准备去点单，“你们吃什么，我去买。”
　　“哪儿能要你请客？你来清安考试，怎么着也得让我这东道主请客呀。”罗启连忙起身拉住他。
　　二人推辞了一番，凌鹤意思这顿罗启来付的话，那晚上吃饭就让他来付钱。见他执意要求，罗启也不再推辞。
　　罗启询问了其余两人要点的东西后，他起身点餐去了。
　　座位上只剩下两人，凌鹤似乎对罗蒙很有兴趣，他开口说：“你跟你哥关系挺好啊，还陪他来考试？”
　　“我一个人在家也闲。”平时罗蒙性格虽然外向，但并不喜欢自来熟，在学校也有着固定的小圈子。
　　对于眼前这个陌生人，似乎是出于某种敏感的直觉，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他对罗启的这位“小学同学”并没有太多好感。
　　“听说你高中准备考附中？附中可是在省内都是出了名的难考啊，周日不在家学习没关系吗？”凌鹤靠在椅背上，双手环在胸前，一改和罗启聊天时那种豪爽的，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打量着罗蒙。
　　见他一改和罗启聊天是的豪爽糙汉子形象，罗蒙心中泛起了嘀咕，他不由得向罗启点餐的方向望去，队排的挺长，估计至少还得要个十多分钟，于是他放心下来，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凌鹤没有理他的问话，反而用一种让罗蒙浑身不自在的神情打量着他，像是在寻找兄弟俩外貌上的相似点，“你和罗启长得还真的一点都不像，最开始我还搞错了。既然是亲弟弟，那我就不担心了……”
　　一听这话，罗蒙瞬间确信自己那个毫无理由的直觉是对的，他立刻反应过来对方话中的意思，握紧拳头，一字一句的说：“我警告你，离我哥远一点。”
　　“你警告我？初三的小朋友，现在可是你认真学习的时候。”凌鹤丝毫没有把罗蒙放在眼里，“我听罗启说，你想考附中？”他的言行举止也与之前完全判若两人。
　　罗蒙知道自己一个初中生的警告起不了什么效果，正在排队的罗启也丝毫没有注意到座位这边变得异常紧张的气氛。
　　“关你屁事。”
　　“当然关我事。罗启这样的，正好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可要事先排除排除以后可能造成威胁的敌人。”凌鹤面不改色，像是聊家常一样开门见山的对罗蒙说出了自己的意图，“本来我还在犹豫考不考清师，既然罗启准备上这家学校的话，那我可得好好努力了。”

　　罗蒙怔住了，他有不少同性好友，也多多少少听朋友说过什么gay啊、les的事儿，由于从小缺少正常家庭的耳濡目染，他完全不觉得自己对罗启的这种想法、这种喜欢，早就不再是亲人、朋友之间该有的情感。

　　这是第一次，一个男人在他面前大方的承认自己喜欢男人，罗蒙也意识到凌鹤绝不是在开玩笑，而且……居然胆敢用“我喜欢的类型”这种词来评价罗启？！

　　凌鹤始终在注意着罗蒙的脸色，对于他来说，眼前这个才上初三，知道自己目的之后立马就像领地被侵犯了的动物一样浑身炸毛，凌鹤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本来就有着自己的原因，大学必须得来清师，今日偶遇罗启，只不过是给他再多加一个理由而已。

　　“你敢对我哥出手试试！”罗蒙压低声音，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拍桌子站起来的冲动，他知道这个人和左轶不同，左轶纯粹是耍他玩儿，眼面前这个人……是认真的。

　　罗蒙不明白为什么一提罗启，自己那么容易就会失去理智。

　　“哦~”凌鹤带着玩味的笑容拉长了语调，给了罗蒙一句评价，“原来我没猜错，你也喜欢罗启。”

　　他喜欢罗启。
　　对，他罗蒙、喜欢、罗启。

　　这个事实，在被罗蒙自身否认了一个多月之后，居然从别人口中说了出来。
　　真是可笑。什么时候，已经表现的那么明显，连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都能看出来了吗？罗蒙在心中暗骂自己。
　　一个不堪一击的假象，被外人一句话，便让一直在心中逃避的罗蒙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罗蒙什么也做不了，他胆子太小，连偷偷数罗启的睫毛都要思想斗争半天，连碰一下罗启都紧张的要死担心被对方逃开。
　　对他来说，“弟弟”这层关系，简直像坐无法逾越的高山一般让他不敢直视自己的内心。
　　是他，才让罗启放下那个冷漠的面具，罗蒙也觉得就是因为有了他，才让罗启更有了人情味儿。而眼前这个人，这个今天才刚刚和罗启见面的什么狗屁小学同学，居然妄想着要从他手上把罗启抢走？

　　“你放心，大学入学之后，我会光明正大的追他，不会耍什么卑鄙手段的。”凌鹤无辜的摊了摊手，“至于你，拜托，你可是罗启弟弟，亲弟弟，省省吧小朋友。认真学习可比整天胡思乱想这些事情有用。”
　　“你——”罗蒙被气得有些说不出话，但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能反驳的话。

　　“不过……不知道罗启到底是不是gay啊…”凌鹤自言自语起来，“不是gay也无所谓。”
　　凌鹤对罗启可谓是“一见钟情”，以他的个性，是不会因为对方有女朋友或者不喜欢男生这种原因就轻易放手的。
　　罗蒙攥着拳头，刚想说话，却看见凌鹤突然站了起来，跟着转过头去，才发现罗启端着两个大托盘正朝这儿走去。
　　“哎，我帮你拿吧。”凌鹤从手中接过托盘。
　　分好东西之后，见罗启只给自己买了一个菠萝派和杯咖啡，凌鹤问：“吃怎么少？小心下午考试的时候肚子饿啊。”
　　没等罗启接话，罗蒙把自己跟前的东西往他俩中间一推，“哥，你不够的话吃我的。”
　　“没关系，你知道我饭量不大。”罗启回答。
　　其实这点罗启连罗蒙都没有告诉过，他比起普通的饭菜，或是这些洋快餐，要更喜欢肉类一点，不过大部分时间吃点普通的东西也能饱腹，所以罗启从未主动提过这件事儿。
　　吃饭过程中，罗启和凌鹤依旧聊得很开心，多年未见的老同学再加上很有可能也是大学同学，两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
　　罗蒙一直默不作声，话题问道他的时候，他才开口回答个两句，罗启其实也不了解罗蒙平时和同学朋友时相处的样子，只当他是有些怕生。

　　正聊着天，罗启突然感觉到自己右腿碰到了什么东西，稍稍收回来一点之后，却又发现还是如此，他知道是什么，用余光瞄了罗蒙一眼，却发现始作俑者正在埋头喝可乐。
　　本以为自己不理他过会儿就无聊了，没想到罗蒙得寸进尺，居然把手搭在了他腿上。
　　罗启能够明显感觉到，透过薄薄的牛仔裤传来的罗蒙的手的温度。罗启被吓到了，在家这样可以，在外边这样有些太过了……
　　罗蒙也只敢手搭上去，他还没有胆子再更近一步，他担心自己太过火会惹罗启发火。
　　似乎没有被凌鹤发现，罗启在心中舒了口气，心想罗蒙今天也不知吃错什么药了，从刚才起就怪怪的。但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别扭或是恶心，罗启也就随他去了。

　　中午休息的时间很短，很快又得准备准备去考场了。罗启提议：“凌鹤，我正好要把画箱摆在车里，你要一起摆一下吗？下午考试也用不到，拎着怪累的。”
　　“车里？”凌鹤有些疑惑。
　　“忘了告诉你了，我身份证上年龄被改大了一点，所以我已经把驾照考到手了。”罗启解释说。
　　“哇，你一高中生居然都有车了？！羡慕嫉妒恨呐……”凌鹤做出夸张的表情。
　　“你不也快成年了吗？到时候也去考呗，驾照这东西还是越早考越好，听别人说好像明后年又要增加难度。”

　　准备出发，罗蒙将一把伞收进包里，拿出另外一把递给罗启，“东西我来拎吧，哥，你帮我打伞。”话刚说完，背起画板拎着画箱就往前走，罗启没辙，只能依着他，又像上午一样两个大男人挤在一把小伞里头。
　　不过幸运的是，雨好像变小的趋势，天空已经不是早上刚来时候那样漆黑，稍微有了点白天的样子。

　　穿过马路，走到对外停车场附近罗启才想起来，“罗蒙，钥匙在你跟前吧？”
　　罗蒙点点头，在一辆车前头停了下来，打开后备箱。
　　“我滴妈，罗启你一高中生……居然开奥迪来考试？！”
　　“喂喂别大声嚷嚷，低调点儿成不？”罗启做了个“嘘”的手势，他也知道这奥迪有些跳，而且还是“公车私用”，心中盘算着过年和罗蒙一起去看看，买辆便宜点、不那么张扬的车自己开开，虽然左轶说他平时自己开也没事，但毕竟不大好。
　　把画箱放进去收拾好准备去考场了，罗蒙告诉罗启他准备回家了，想起来还有作业没写完。罗启信以为真，叮嘱了几句“早点回家”、“自己买晚饭”后就和凌鹤一起去了考场。

　　罗蒙一直杵在那儿，直到看不见罗启之后，才走向公交车站。
　　从清师回去，坐公交大约要花上一个多小时。罗蒙一路上都在想今天凌鹤说的那些话，他喜欢罗启，那自己是gay吗？
　　可罗蒙对别的男性没有任何想法，偷偷看小黄片儿的时候，对女的也有反应。虽然罗启个子不高，行为举止也没有一般的男生那么粗鲁，但罗蒙也从来没觉得罗启哪里像是同性恋……
　　凌鹤承认他是gay，可gay不一般都是那种娘不啦唧的吗？

　　罗蒙脑子有点儿乱，心里一阵乱想，浑浑噩噩地到了家，实在郁闷得难受，罗蒙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咋啦？”
　　听见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罗蒙顿时感觉烦躁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找个喜欢当知心姐姐的人来发泄发泄。

　　“喂……陈朗……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

　　“什么？！！！天呐！！罗蒙！你这颗破铁树终于开花了！！叔叔我好生欣慰啊……”罗蒙皱着眉头把手机拿开好远，还是能清楚的听到陈朗的大嗓门儿。
　　“你爸妈不在家啊你怎么嚷嚷那么大声？”
　　“对啊，他俩一个加班一个去亲戚家了。哎呀别说我，快！快和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你怎么声音听起来那么开心？我可不是让你来听故事的。”罗蒙有些郁闷，他把外套随手一丢，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倒在沙发上。
　　“抱歉抱歉，你说，我听着，多久都奉陪。”其实就是想听故事的陈朗一听这话，连忙端正姿态。
　　“我喜欢上一个人……”罗蒙一时想不起怎么开头，只得把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别的班的咱们班的？”
　　想了想，罗蒙说“高中部的…”，就算是多年死党，罗蒙也不敢直说自己其实喜欢上的是个男人。
　　“高中部的？！天，你这是想玩儿姐弟恋？”
　　“我还没告白呢……你交过女朋友，你有经验才来问的你。”
　　“我？我那都是瞎玩儿。怎么着，不敢告白？”
　　“算是吧……我暗恋一个多月了，结果这几天准备一起吃饭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人，说是他小学同学，聊的还特开心。这人还趁他不在的时候告诉我，他一样就看上他了，叫我边儿两凉快去。”
　　“哇，这么狗血？那你不告白，人小姑娘……啊，不对，人家姐姐被后来的人抢走了怎么办？看看人家多男人，多主动。”陈朗用下巴夹着手机，拆了包零食。
　　“可我没法儿告白啊……”罗蒙有点着急。
　　“为啥？”陈朗嘴里喊着薯片，有点儿口齿不清。
　　“人家好像就把我当弟弟看。”这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这关过不去什么都是白说。
　　“那你就更要主动点啊！”陈朗发挥他多年八卦听下来的本领，开始给罗蒙想辄。

　　感觉自己好像问对人了，陈朗这人虽然平时也好打个球玩游戏的，但估计是和男女关系都挺好的原因，他手上总是掌握着许多最新情报，本人似乎也对这些个八卦传闻挺感兴趣，偶尔还喜欢拉着罗蒙扯淡，男生之间，有时候倒也喜欢聊聊班里哪个女生漂亮啊，什么谁和谁暧昧啦，这些话题，所以陈朗一直是罗蒙心中知心大姐的形象代言人，之前偷进罗启房间的事儿，也是第一时间就想着和他分享。
　　“主动？”
　　“对啊，先别着急告白，无意中碰个手什么的，要是人家姐姐没躲开，那就说明有戏。”陈朗给他出主意。
　　“手？……碰过啊，还一起打过伞，骑电动车他也会抱着我腰，我上次见他冷用手给他捂脸，他也没躲开。”

　　“天呐！”
　　陈朗又一声大叫，把罗蒙耳朵震得森疼，“你别一惊一乍的吓人好吧？”
　　“什么叫我吓人，吓人的是你啊，罗大哥。你都打小伞、抱小腰、捂小脸儿了，还不告白？等啥呢？”
　　“但是……”
　　“但是啥呀但是，再但是，漂亮姐姐可就被别人抢走了！”陈朗俨然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样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家乱转。
　　“我……我没告过白啊，怎么说？”
　　“哎呀，你怎么这么傻，真是急死我了……”陈朗有些恨铁不成钢，“追比你年纪大的，就得发挥你的优势，咱们就是年轻，就该任性。我估计这位姐姐一直不拒绝你，肯定她自己也在犹豫，所以这种时候你就该主动告白，保准拿下！”
　　“所以说怎么告白啊…电话？短信？”罗蒙还是有些犹豫。
　　“我去，你就窝囊死吧，那还用问吗当然是面对面说！运气好的话，当时就能get一吻！”
　　“啊……当面？那万一被拒绝了怎么办，我岂不是很没面子，以后见面还尴尬。”
　　“罗蒙啊罗蒙，平时看你抄作业胆儿大呢，怎么这种时候磨磨唧唧？面子重要还是妹子重要？”
　　“噢……”
　　“不过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优质大姐姐，我怎么不知道？”陈朗问，“你不是最近尽围着你哥转悠了吗？对了，你没和你哥说说这事儿？”
　　“没……”罗蒙绞尽脑汁想怎么忽悠过去，“我哥最近不是也忙呢嘛。”
　　“好吧好吧。怎么样，现在还闹心不？”好歹是多年死党，陈朗关心地问道。
　　“不了。对了……我今晚就能见到他，今天能告吗？”
　　“晚上都约了一起吃饭？行啊你，告，听我的，就今儿告白。”见陈朗自己理解错了，正好省的罗蒙编瞎话。
　　“行，那我准备准备。”罗蒙在心里给自己壮胆。
　　“准备啥呀，一句话‘我喜欢你，能做我女朋友吗？’就成了。说多反而容易失误。”
　　“哦，好。”
　　“行啦行啦，我只能帮到你这儿，到时候成功与否记得给哥们儿个消息，成功了咱也好庆祝庆祝。初恋嘛，要认真对待。不过我可不建议你那啥，好歹也等到高中再说嘛，对不？”
　　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陈朗在说什么，罗蒙脸一红，“说什么呢你！”
　　“呦呦呦还害臊了，也不知道之前问我要种子的是谁。”陈朗阴阳怪气的开始拆台。
　　“还不是你看的最多？”
　　“哈哈哈不和你扯淡了，我老娘快回来了，又得继续苦逼的装好学生了，你加油，等明天到学校听你好消息。”

　　这通电话聊了有一个多小时，看看钟，这个点罗启应该已经考完了。果然回到待机画面时，上面的信息图标一闪一闪的。

　　“我考完了，和凌鹤吃个饭，不会回来太晚，晚饭你自己解决还是帮你带点东西回来？”

　　“腰花面。”

　　回了这条短信之后，罗蒙突发奇想，想酒壮一下怂人胆，也借酒消一下怂人的愁，于是乎在冰箱里找起了啤酒，拎着啤酒正准备关门，意外的发现冰箱和墙壁的角落塞着几瓶东西。
　　拿出来一看，哟，是还挺常见的天之蓝。罗蒙仔细瞧了瞧瓶身，42度，心道自己啤酒喝的不少，这白酒还没喝过。
　　没想到罗启还偷偷藏了这么多好东西。

　　这酒，不宜贪杯。
　　尤其第一次喝，不知道自己的能耐更是不宜多喝。
　　也不适合把不同的酒掺起来喝。
　　更不适合一个人闲着无聊喝酒玩儿，酒嘛，小酒怡情，大酒伤身，罗启平时偶尔喝点，都是用来放松精神。
　　对于男生来说，初三会喝酒，倒不算稀奇，可罗蒙从小没有经历过普通的家庭环境，对酒也没什么概念，觉着自己喝两瓶啤酒脸不红心不跳就特牛了，就没把这白酒当回事儿。

　　于是，一不留神，喝得有点儿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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