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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昌平十四年,京城,勤政殿书房。
景元帝下了朝,便让内侍常青去招了几位大人同宝亲王、安郡王一道来勤政殿论事。
“朕批折子的时候,见有不少臣子上书提议今年万寿节大办。”景元帝抛出了一个话题。
“回皇上的话,臣以为今年乃是陛下四十整寿,万寿节理应大办”户部尚书首先回道。
宝亲王瞟了一眼林尚书,心想:圣上一直不喜奢华,林老头能这么理直气壮,想来国库定是十分丰盈的。这几年风调雨顺,又无甚大的天灾人祸,更何况去年秋收成果喜人得很,连京郊的流民都少了。而且今年年不同以往,乃是四十整寿,皇上大办也是应该的。
于是,他出声了:“皇上,臣弟觉得林尚书所言极是,如今国泰民安,大齐兵强马壮,万寿节大办之际,也可使番邦外族进京一睹我朝的繁荣昌盛,好展示国力予其一番震慑。”
“万岁,他们说的在理,万寿节那些蛮夷来贺,该使他们长长见识,让我大齐的铁戟军也露露脸,省得他们整日无事滋扰边关,让人没得安宁。”这么豪放的,是刚从边关回朝的二品骠骑将军齐盛平。
去年秋收后,契丹族没少来边关骚扰滋事,动静都不大,抢了粮食就走,顶多抢夺的时候不当心伤到人,连人命都没出,显然是见着关内粮食还算丰足,来打秋风的。齐将军被烦得够呛,三五天来一小拨,赶都赶不走,一整个冬天就这样过来了,平时歇不好就算了,年都没过得安稳。他憋了满肚子火,好几次都一冲动想带兵直接冲出去跟契丹开战了,但脑子再简单也知道不能这么做,只得硬生生忍住了。
这时候,大学士原启之也回道:“皇上,老臣也以为此次万寿节应大办。皇上登基至今,宽以待民、躬勤政事,实乃圣明之君,此番大办万寿节,也可使我大齐举国同庆,为万岁祈福添安。”
“皇上,正式如此。”
“皇上,原大人所言有理。”
众位大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景元帝笑着开口了:“既然你们都觉着应大办,朕也不能辜负了众爱卿的好意,那就传旨下去,今年的万寿节,好好办一办吧。”
说着,他看了看礼部赵尚书:“赵爱卿,你便与宝亲王一道主理万寿节各项事宜。你们好好去办这份差事,若办得好了,朕有赏。”
“臣,遵旨。”
“臣弟,遵旨。”
“对了,此番朕四十整寿,开次恩科吧,也正好赐福于天下学子。”皇帝扫了一眼众臣子,然后道:“这次恩科事宜便劳烦原老大人了。
“皇上,劳烦不敢当,臣愿为大齐鞠躬尽瘁。”原大学士郑重地俯身叩头。
景元帝闻言,看着原大学士沉默了一会,然后笑了:“若是如此,朕心大安。”
从勤政殿出来,各位大人三三两两地往宫门走去。
“宝亲王。”来人开口道。
转过身去,只见来人挺拔俊秀,眉眼如画,唇红齿白,通体一番风流肆意的气派,把从一品的朝服穿得格外赏心悦目。
宝亲王心下一紧,面上不露声色,朝来人点了点头:“原来是尚嘉。”
顾大人,名晏扶,字尚嘉,年二十有七,已官至吏部尚书。
这位顾晏扶,实在是个值得好好说道的人物。
他是昌平四年的状元郎,是真正的三元及第,皇上钦点的状元。
殿试的时候,顾晏扶就格外惹人注目,从容不迫、安宁平稳的气度配上那一张让京城的大小姑娘见了能都为之倾心的俊脸,让景元帝都觉得眼前一亮。
在考后排点名次时,到底是让他当探花还是状元,着实让皇帝犹豫了好一会,毕竟有那样一张脸,不点探花实在有些可惜,可看其文章,这样的人才不当状元又说不过去。后来,还是宝亲王进言道,既已中两元,再点一元,成就三元及第的美事才对得起其身貌才华,才让皇帝下决心点了状元。
游街时,整个京城的人都被顾晏扶给惊到了,那样好看的状元郎,真能叫人眼睛都瞧直了,所以哪怕是如今,顾晏扶的状元游街还时不时地被街头巷尾的百姓说道着。
等顾晏扶入朝后,进了翰林院,众同僚还善意地给他起了个“玉面郎君”的诨号。
因他不拘小节,做事又十分认真妥当,便被皇帝从翰林院提到了御史台,于是不到一年又有了“玉面铁嘴”之称。
五年前他又进了刑部当了侍郎,几个大案子审下来,“玉面阎王”之名震响了整个京城。
两年前,当时的刑部尚书季大人因收受贿赂被罢官后,他便成了新的刑部尚书。
观其一路升迁,可谓是顺风顺水,没有半点坎坷,不过入官场短短十年,他便成了大齐最年轻的尚书。
宝亲王心知这位顾大人是个厉害的角色,但这并不影响他与之交好。自从他与顾晏扶一道去云南,共审了镇南王造反一案后,他便认为顾大人虽年纪不大,但手段了得,且忠君爱民,实在是位难得的臣子。回京后,他还邀其至王府小酌了几次。也就是这么一来二去,他们便成了友人。
既是友人,宝亲王原不该见到他便心下一紧,但这事说到底,是因为傅婉昭。
有次,顾晏扶应邀至王府小酌,他见到了王府二小姐,那位被圣上赐名的傅婉昭。宝亲王觉着顾大人是有分寸的人,略略一想,便向他介绍了爱女,还隐晦地提了提“小女憨直,略有几分痴性”。
谁知这位顾大人与傅婉昭相处了一番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此后,顾晏扶一到休沐,只要有空就一定会来王府找傅婉昭,说是说好了带她出去玩,还要顺便教她识字读书。
本来这事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宝亲王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大的不妥,毕竟他自己也认为婉昭虽不似其他孩童一般伶俐,但也十分可爱,有时还笨拙憨厚得叫人更加疼惜。顾大人可能也是怜惜婉昭心性纯直,他想着,有位靠得住且做事稳当的友人能在自己繁忙之时带女儿出去游玩一番也是件好事。
直到最近,皇帝下旨封宝亲王长女傅婉清为安华郡主,并赐婚于宁国公家嫡长子何承明的时候,宝亲王终于对顾晏扶一直带着傅婉昭出去这事感到有些不妥了。
究其原因,无非一点,顾晏扶至今仍是未娶。
去年年初,被官媒烦了好几年的顾大人对外宣称已有了心上人,至今未娶也是因其缘故,此生只愿倾心这一人,一把回绝了所有把主意打到他自己婚事上的人,让众位京城里待嫁的大小姑娘恨得眼珠子都红了,哭湿了一打又一打的罗帕,都一个个心下暗自恼道,也不知到底是哪家小姐迷了顾大人心窍。
不知怎么的,宝亲王就开始思量:为什么前几年的时候,顾大人不曾说有心上人呢?是因为才遇上的吗?那么,为什么去年年初对外说了这样的消息后,到今年还不见他向心上人提亲呢?
是心上人已为人妇,此生有缘无分呢……
还是遇上得晚了,心上人还未及笄,尚且年幼,求娶不得呢!
如此想着,宝亲王不得不开始紧张,自己的二女儿婉昭,也是要到豆蔻年华了。十二岁的姑娘,离及笄也不远了!
于是,他在朝上避了顾晏扶几回,还让王妃把傅婉昭带到京外的温泉庄子里小住散心。
所以,此刻当回身看到来人是顾晏扶的时候,宝亲王不由得心下一紧。
“宝亲王。”顾晏扶温雅一笑,开口道:“尚嘉冒昧一问,不知此次恩科的主考官人选是否已有了眉目?”
不是来问婉昭的就好,宝亲王心中一松:“皇上圣明,恩科之事交既是交给原大学士,想必主考官之选不出三日便该有眉目了。”
只见顾晏扶神情一动,眉头微微皱起。
宝亲王心下了然,便压低声音对其说道:“尚书之中,除你之外,皆已任过主考官,所以此次主考官人选中,必有你尚嘉。”
然后,就见顾晏扶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他叹了口气,出言劝道:“你且回去做上一番准备吧,以防万一。”
说罢,拍了拍顾晏扶的肩,便转身走了。
待出了宫门,宝亲王上马,正欲挥鞭而行之时,顾晏扶也从宫门出来了。
“靖之兄且慢。”
宝亲王名恒霖,先皇赐字:靖之。
“尚嘉还有何事?”宝亲王的语气里带着点疑惑,还有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顾晏扶面上与刚才截然不同,已是一片安然,眉眼处还含着微笑,他看着马上表情有些不自觉紧张的宝亲王,开口道:“方才我忘了向靖之兄询问,前几日去府上接婉昭出去玩,得知她出了京,也不知其何时回来。靖之兄可否相告?到时,我也好去府上接这丫头。”
来了!
宝亲王心想,果然还是问起了婉昭。
他心下打定主意要让王妃带着女儿在庄子上多住上一段时日,于是便回道:“王妃昨日还遣人回来说,婉昭喜欢庄子上的温泉,吵着要多住上一段时日,怕是一时间说不准回来的日子。”
顾晏扶展颜一笑,道:“无妨,到时她回来,王爷同我说一声便是。”
点头应下后,宝亲王便告辞了。在回府的路上,他忆起刚才顾晏扶那一笑,心中不由地想:这般相貌,可真真担得起“玉面”二字,也不知婉昭是否会……
十日后,金陵城。
“公子,公子!皇上真的开恩科了。”元宵大惊小怪地往院子里跑。
院子里,一位温润清朗的年轻公子正蹲在墙边摆弄着丝瓜藤,他闻言,不以为然地笑着回了句:“这有什么稀奇,皇上今年整寿,贡院边上卖馄饨的王婶都猜到会开恩科了。”
元宵跑到他身边,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我帮你高兴,你还说我。”说着,还把嘴中的公子拉起来,往书房拖去。
“你拉我去书房干什么?”公子开口不解地问。
“都要开恩科了,你还不去看书,弄什么丝瓜藤!”
“干嘛要去看书?”
“半个月前,你突然就说要来金陵参加乡试,然后就每天盯着墙边那几根丝瓜藤捣鼓,这会儿皇帝都下旨开恩科了,你还不开始用功。”
被他拉着的公子笑了一下,说:“小元宵,你不用担心,我必能中举的。”
元宵回头鼓着腮帮子,偷偷白了一眼对方,嘀咕道:“谁担心这个,我是让你看着书备着会试呢!”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更不必担心了。”公子从元宵手里抽出袖子,回身又往丝瓜藤那块走去。
“为什么呀?”
“咱去京城参加会试只是顺便,有别的要紧事呢。”
元宵在后头追着问:“什么要紧事啊?”
就听前边轻飘飘地来了一句:“找我那没心肝儿的小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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