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侦探哈迪斯

　　沙加-Bertrand Cuthbert
　　穆-Devon Mu

　　1.
　　Devon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正经人。正经的着装，正经的做派，出生自曼哈顿，良好的家庭氛围，就读一流的名校……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性别男。

　　好吧，可能头发长了点，但他真的不是小姑娘！

　　“姑凉，泥嚎……@#%￥……&&**#……&（后面都听不懂了）”
　　他提着一袋水果正往旅馆的方向走，忽然间被身后的声音叫住了。
　　这个声音一字一顿，对方应该说得极认证，只是带了一股子可笑的外国口音。
　　“姑娘，能否告诉我人民大学哪里走？”看来他颇有自知之明，又重复了一遍。
　　“你……到底哪里觉得我是个姑娘……”Devon本想用字正腔圆的英语回敬，他回过头，不出所料地看到一个外国人，到嘴的话变成了客客气气的：“您好！有什么需要帮您的吗？”

　　为什么？因为，对方闭着眼拄着拐棍。长期养成的优秀素养令Devon本能地对一个盲人礼貌相待。在他眼中，那些人已经残疾了，上天剥夺了他们身体的一部分，更需要常人的尊重和体谅。

　　所以他说：“人民大学离这里五站路，不过北校区不在一起，您是要去哪一个校区？”
　　“宗教学院在哪个校区？”对方摸索着口袋抖出一张纸，“能帮我看看这里应该怎么走吗？”

　　Devon花费了一整个下午陪他找到了宿舍，找到了导师，还替他到食堂里打了饭。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是他的同学，当得知并不是后，他们就以为他是他的男朋友。

　　在X开放的如今，同性恋在中国早已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禁忌，但在很多人眼里还是相当有趣的存在。

　　Devon听到身后一群女孩的尖叫，以及性取向不明的男生们的艳羡。他很想告诉诸位他是直的，和这个金发男才刚认识，他体谅他一个盲人不容易才帮助了他，还浪费了到中国探亲的半天假期。
　　不过他们毕竟都是陌生人，Devon虽然不太愉快，但也没必要和陌生人解释什么。

　　他把饭搁在Bertrand的桌上——是的，Bertrand Cuthbert是这位“盲人”先生的名字——然后用东方人的委婉向他告辞。

　　“请等一等，”这位名为叫Bertrand的英国人叫住了他，“我应当像您表示感谢，现在的社会上已经很少像您这样热心和蔼、乐于助人的人了……”
　　他给他戴了一顶高帽子，这是英国人的习惯。就和所有的普通人一样，Devon喜欢高帽子，正常人都不会拒绝高帽子。
　　但接下来，Bertrand睁开了眼。

　　——是的，这个“瞎子”，他·居·然·看·得·见！！！

　　Mr.Cuthbert在Devon的震惊中用一种十分友好且毫无愧色的语气，诚恳地向Devon说：“所以请让我记住您的脸孔，或许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

　　Devon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他的热心居然受到了一次欺骗！
　　他应当大声斥责这个哗众取宠的骗子，这个骗子还让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把自己当成了Gay！

　　但在当时，他的脑中飘过一串弗兰科的抒情诗《你的眼睛》：
　　“他的眼睛像远方淡蓝的大海那永恒的痛苦像尘土隐没在他的眼中他的眼睛是清泉他的希望的光照着我通过流水的闪烁宛如水底的珍珠……”

　　恩，好吧，至少，Bertrand的眼睛蓝得清澈透亮，的确十分好看。

　　他就这么原谅了他，在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的迷惑下他甚至忘了问问这个人干嘛要假装自己是个盲人。他就这么回到了旅馆，也没问个联系电话啥的……
　　嘿！他干嘛要问一个骗子的联系电话！

　　总之，那一年Devon还没毕业，他的志向还是当外科医生，他对这一次莫名其妙的经历并没有耿耿于怀多久，回到美国后就立刻忘记了。

　　2.
　　Sean的眼前有一扇门。
　　他来过Devon的诊所很多次，一直都对那扇从不打开的黑漆漆的门很好奇，直到今天，他终于有幸一睹真容。

　　门打开，一个空荡荡的被漆成白色的房间展现在眼前，没有家具，没有摆设，甚至连窗户都没有！！

　　他退了一步，随即叹了口气：“Devon，你的做法会让人以为你是个骗子。”
　　“怎么会呢？我可是个正经人。”
　　Devon笑得优雅，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
　　“你不能就这么把一个病人独自关在里面自言自语就说是心理治疗了，”Sean说，“这样我自己也能治疗自己，我可以在家里随便腾出个房间来发泄。”
　　“那可不一样，你的家里人多口杂，难免隔墙有耳。但这里，是我的诊所，我的地盘。这房间的隔音相当不错，而且不要担心，绝对不会有暗藏的摄像头或录音器来记录你的隐私。”
　　“那么，你负责干什么？”
　　“喝茶。”
　　“……”

　　这一天，他又打发了一个客人。他问心无愧，因为他要戒断Sean对心理咨询的依赖。他以前每周都上他这儿一次，有时严重起来两天就得见一次面。Devon不能拒绝：那可是Thomas家的老大，他可不敢拒绝一个□□老大的要求！
　　更何况，Sean的心理问题早就在他谈恋爱的时候就完美解决了。

　　BINGO！爱情解决一切！包括心理疾病！

　　Devon知道很多人的小秘密。他这个职业就是这样，但他有专业的职业操守，深知保留客户的隐私，至于对方是不是好人、好人的手是不是干净，这根本不是他应该关心的事情。
　　不过，他想，他听到的秘密实在太多了，他听够了。所以才会有这样一个房间的出现。

　　他是心理医生，可是从来没有人问过他，当他心理出现问题的时候，应该找谁来解决。

　　3.
　　他听说Sean死了，就在他来诊所的第二天。
　　Devon不知该怎样描述自己的心情。Sean是个老客户，也是个十分不错的客户，至少在钱上面，他从来不吝啬。他们认识很久了，还有一个共同的老师，但他从来没承认过他是Sean的朋友。因为他就怕有这么一天的到来。

　　在布鲁克林，□□无处不在，他来到这里成为了这里大部分□□老大的心理医师，也就难免会接到他们的死讯。

　　然而这一次，Devon在复杂的心情之外，感到了一点难过。

　　所以他关了诊所门，打算上街好好逛一逛。

　　4.
　　他漫步在布鲁克林的街头。
　　这里有最纯正的街球和涂鸦艺术，各色人种从身边走过，美国的多样元素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当然，流浪汉也是元素之一。

　　他停在街角。那里就坐着一个流浪汉，牵着一条狗。他的拐杖就搁在身旁，右边的裤管空荡荡地垂下。

　　正好是午餐的时间。他转身进了隔壁的汉堡店，买了一份带饮料和薯条的巨无霸套餐，回到那个流浪汉身边。

　　“你好，伙计。”他说。
　　“你好。”流浪汉也和气地向他回了个招呼。
　　“我这儿有份午餐买多了，我还有一些多出来的硬币……”他给流浪汉的空杯子里装入一大把硬币，坐到他身边，“来，都给你。”
　　“谢谢谢谢，”流浪汉感激道，“你是个好人！上帝保佑你！”
　　“上帝也保佑你。”Devon微笑着颔首。

　　他并不是个基督教徒，但祈求神明保佑他人并不是什么罪过。

　　他们闲聊起来，谈起了过去。这个流浪汉叫吉姆，吉姆曾在中东服过役，后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然而他这样的老兵并没有得到政府妥善的安置，他的妻子因为他的残疾而与他离婚，法院还判决剥夺了他的抚养权。上个月，他因为付不出租金被从公寓里赶出来，这下他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我并不怪我的妻子，因为我的确没法给她和孩子更好的生活，”吉姆说，“我有一个愿望，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会希望自己不要参与那次战争。和平才是万岁。”
　　“是的……和平万岁……”Devon喃喃着感叹。

　　他又到衣店里给吉姆买了几件新衣服，当他再次走出店门的时候，发现吉姆的身边站了另一个人。
　　一个金发小伙子，和Devon一样大，正往吉姆的杯子里灌入一大把硬币。

　　吉姆和Devon一样惊讶，吉姆的惊讶在于：嘿，今天是我的幸运日嘛，居然连着两个人给我送福利。
　　而Devon的惊讶在于，他记得这张脸！这头金发，还有那双水色的蓝眼睛！

　　对方显然也发现了他。

　　“啊，我记得您，您的心真善良，”Bertrand向Devon友好地点点头，“您看，这就是缘分。我说过我们会再见的。”

　　5.
　　然而，很快，Devon了解到Bertrand也是个流浪汉。
　　一个流浪汉倾其所有，资助了另一个流浪汉。
　　理由是：他比我更需要这些钱。

　　“我每天会在不同的便利店打临工，”Bertrand无辜地耸了耸肩，“不知道为什么呢，那些店主除了工资之外总是会额外施舍给我一大笔奖金。但是善有善报，他们会得到好报的。”

　　“那是因为你更像个漂亮姑娘。”Devon在心中默默地想，他发现他对这个还是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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