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侦探哈迪斯

　　“那个酒吧的老板娘唆使你喝酒了吗？”
　　“没有的事！别妄下判断！”
　　“酒是哪儿来的？”
　　“我自己带的，和芭芭拉无关。宿舍里还留着两个空酒瓶。”
　　“从哪儿带的？”
　　“去问死去的老布朗，他的手下可照管了不少这样的生意。”
　　“卖酒给你的人是谁？”
　　“不记得了……我说，你们既然什么都想知道，为什么不去直接问上帝？”

　　讯问结束。

　　他因为蓄意伤人而坐在警局里，白色的灯明晃晃地在头顶照着，醉酒之后的头疼随之相伴，一阵阵袭来。
　　Zon抬起手挥了挥，可光是挥不开的。他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可笑，接着便坐着不动了。

　　艾尔蒙德鼻骨粉碎性骨折，他的医疗费用并不高，Zon一年的零花钱就足以支付。可是重点不是在这个。

　　当约翰经过他身边时，他用一种失望的眼光望着他。

　　嘿，为什么？！
　　Zon抬起头，他很不解：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所有人眼里，他成了一个最最不可能犯错误的好孩子！

　　他是个好孩子，所以不可能因为打架斗殴而坐在警局；他会循规蹈矩地过上普通人过的生活，如普通人般老死——于是，他，Zon Kido，作为冥界之王在人间游历的□□就这么光荣地完成了任务，被埋入泥中，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

　　那么，他拥有这副□□，可为什么一定要成为这样的一个“好孩子”？
　　他望着他，沉默良久。Zon也定定地回望着他。

　　说吧，说些什么，哪怕一句话也好……

　　可是没有。他还是走了。

　　Zon的眼前换了一个人。
　　“我以为你是不会因为这种理由进警局的。”乔纳森站在他面前，他高大的身材挡住了那该死的日光灯，除了投下一片阴影外，还摆着一张一般家长都会摆出的痛心疾首的表情。“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好孩子。”他说。
　　“好孩子？是什么令你有了这样莫名其妙的想法，”Zon冷笑了下，“如果你了解我的过去，就绝不会这么说。所有人都知道我的残忍和冷酷，人们对我避之不及，没有任何人愿意信仰我。”
　　“信仰？”
　　“或者说相信……信任……随便什么词汇都好……”Zon把自己的脸埋在掌中，“我只能带来灾难，无人能因我受益。”
　　乔纳森坐到他身边：“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你做了违法的事，孩子。”
　　“那是个欺骗女人的人渣，我做了应做的。”Zon轻声说。
　　“但他并没有做违反律法的事，他是个无辜的市民。”
　　“他是个混球！”少年低吼。
　　“你憎恨他吗？嘿……”他扶住Zon的肩，要他看向自己，“伙计，看着我，你是在憎恨吗？”
　　Zon撇过头保持沉默。他揍了艾尔蒙德，可是心中的愤恨并没有减少半分。
　　“我不该憎恨他吗？”
　　乔纳森严肃地说：“你会为此留下案底，这是对你今后的人生非常不良的一次败笔。”
　　“呵……”Zon再次笑笑，“我还没有成年，即使犯罪，人类的法律又能拿我怎么样？很快会有人给我交保释金，然后给那个家伙赔一大笔钱，事情就此平息。我的履历只要离开这个国家就什么都不会留下，包括在这里生活的痕迹……”
　　“是的，你没有成年，”乔纳森说，“但是你的监护人都成年了，很快，警方就会联系到他们……”
　　“我的监护人？”Zon绽开了一个更大的笑容，他想，他这辈子都没这么开怀大笑过。“你们大可以联系他们！”他霍地站起，高声说道，“他们在希腊……没错，就住在那座正被全世界敌视的山上，接受着全世界人民的口诛笔伐！然后呢？我想他们的麻烦够多了，可无暇顾及一件关于我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

　　他戴着手铐，在全警局的静默中，倨傲地抬起下巴，却又深感无力。

　　他们曾是英雄——他没有办法向这群不明真相的人类说出口。而且，即便说了又怎么样呢？他或许是醉糊涂了到现在还没清醒，所以才会站起身高声呼喊，接受整个警局诧异的目光……

　　“Zon？”

　　Zon转过头，在警局门口出现了两个熟悉的人。克里斯向他挥了挥手，还有芭芭拉，就站在他身后。

　　“你的监护人打电话来说已经给你交了保释金，受害者也已经撤诉，我们是来接你的。”他瞥了眼乔纳森。

　　有个陌生的警员上来给Zon解开了手铐，克里斯继续唠叨：“你的监护人可真神秘，他的声音很年轻……是你的哥哥吗？”
　　“他是我的部下……”
　　“哇——哦！太酷了，部下！”克里斯表示了惊讶，但他的目光仍锁在乔纳森身上。
　　“你好，”乔友好地伸出手，“我们见过。”
　　“是的是的……”克里斯挠了挠头，“可我总觉得以前就见过你……唉，你似乎像个谁，可是到底是谁我记不得了……”
　　“我的脸比较大众。”
　　“大概吧，”克里斯模棱两可地点点头，“大概是我记错了。”

　　他们握手，然后和Zon回家，并且和乔道别，氛围良好，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然而芭芭拉始终沉着脸，直到出了警局的大门，她才对Zon说：“你以后，还是不要到我这里来了。”
　　“为什么？”Zon在室外的凉风中终于抓回了醉酒后久违的平静，“就因为我打了那个调戏你的杂种？”
　　“你又说粗话了！”克里斯指着他，而芭芭拉沉默的样子很吓人。
　　Zon说：“我让你失望了，是吗？”
　　“是的，你在来我这里之前，只是个纯情的小伙子。所以酒吧毕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打算放弃我了，是吗？”
　　“我对你很失望，而且你也的确给我惹上麻烦了……”芭芭拉叹气道，“我给未成年人放了行，在调查结束之前我只有关门大吉。你影响了我的生意。”
　　“对不起……”
　　“你一直是个好孩子……所以，我只能劝你多保重。”芭芭拉吻了吻他的额头，接着她便自己回家了。

　　这一回，Zon并不想驳斥这样的评价。他只是很难过，在醒酒的清风中，他想，他让一个血缘之亲失望了。

　　这世上的事，很难判断善恶对错，人类是很难作出一个简单的选择的物种。越是高智慧，越是无法看清身前的路。因为所有的路，都很难肯定地说那是善是恶，是对是错。

　　他惶恐地发现，他正在适应——适应这种人类社会的价值观，适应成为一个人。

　　因为任何人，都应是那样的。

　　正如薛定谔的猫，永远无法倚靠自己的力量跳出那该死的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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