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侦探哈迪斯

　　“这些还远远不够，我要抓住他们每一个人，每一个。”深夜的显示屏亮着寒光，屋里站着一个男人，Zon坐在电脑前，正和那个男人对话。
　　这个夜晚，克里斯还没回来，大概又在哪个地方泡一个愿意“与他共度一生”的女朋友。因此，Zon与之对话的当然不会是他。
　　“从已知的线索中还是理不出那个组织的真面目，我需要更多的线索，米诺斯。”Zon说。
　　米诺斯恭敬地站在一旁：“上次那位在瑞典监狱猝死的嫌犯，路尼拷问了他的灵魂，但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的上线只和他单线联系，有工作才会派给他。但是，他的工作除了三个月前的那一桩就没有别的了。那艘船上所有有问题的船员也是相同的情况，每个人只做一桩，从不接长线，我认为这是为了安全着想。现在时间过得那么久，船员们的每个上线都已经不联系他们了，所有通讯方式都已改变，完全无法追踪到。我想，他们之所以杀了他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不希望其他人知道有那么个组织。他们希望外界人士将其当作一次普通的谋杀案，并且当地警方也是这么做的。”
　　“我恐怕……能猜到一点他们为什么这么干，”Zon疲惫地按着太阳穴，“一个古老的组织，专门做肮脏的勾当，但又不想像黑手党那样招摇，并且当地的警方也十分配合……那么可能只有一个：背后有政府的人在暗箱操作。而且，造成的范围如此之广，这不是一两个人可以做到的。我恐怕组织的上层与世界上多国的名门望族挂钩，甚至，幕后老板本来就是那一撮人。”
　　“……您打算怎么办，哈迪斯大人？”
　　“我不知道，”Zon说，“位高权重的人太多了，我不可能一一去偷窥他们的脑袋。我需要一个计划，有针对性，而非盲目地打草惊蛇。”
　　“恕我直言，这很困难。”
　　“是的，但总要有人去做，”Zon疲惫地说，“而且这不是为了别人，仅仅为了我。”

　　米诺斯沉默不言。

　　“我是在复仇，米诺斯。”

　　Zon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才刚刚送走我的母亲。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勇气面对这个……”他垂下眼帘，继续说到：“她没有养育过我，甚至在她死后我才知道她的容貌，但这不妨碍我对她的感情。我很清楚，这一定不是亲情，养育我的人才有资格符合这个词。可她毕竟生下了我。我不爱她，也不恨她，只是怜悯她，并为她的死而感到悲伤和恼怒。我想要把这种复杂的心情压下去，就不得不为之做些什么，而惩罚那些伤害她的人就是唯一的方法！”

　　他对卡妙隐瞒了些事，在他看来不过是些小细节。他认为他没必要告诉卡妙关于他母亲的任何私事——是的，是私事——只有这一点，他的确没说错。
　　不过，Zon想，像卡妙那么聪明的人，大概已经知道了一切。不然他不会和自己说那番话。

　　Zon查到，安德莉亚先前为她姐姐参与的那个医疗计划，当时在全欧洲都有招募志愿者，安德莉亚老家的志愿者虽然只有安德莉亚一个，但全欧洲范围的采样可就不止她一个了。这个医疗计划似乎不缺资金，所有的操作也是免费的公益模式，看上去为民服务，并且得到政府的支持，但很奇怪，其背后的操作单位并不隶属政府，而是属于私人。医疗计划维持了一年，芭芭拉在这一年里获得了健康，一年过后，这计划因莫名原因搁浅，很快便退出了公众的视野。
　　克里斯用技术帮他搞到了志愿者名单，Zon循着这份名单找到当年那些志愿者的住址，可是其中几个人已分别在十年内失踪。
　　安德莉亚是最后失踪的那一个。

　　Zon的调查止步于此，本来是已经毫无头绪了，直到几周前米诺斯告诉他关于冥界的那件事。那个父亲，他说他女儿失踪了，失踪的地点在欧洲。

　　或许是巧合，或许是某种灵感。潜意识下，Zon认为这和他母亲的失踪有一定的联系。

　　他从来不做无谓之举。上那艘船，他自然有自己的目的。他在入梦神游之前查了下那位华裔女子的生平，她的档案中有一项：在大学期间参与过某项公益组织发起的献血活动。
　　而那个公益组织背后的负责人，与十几年前的那个医疗计划所属单位的法人代表，是同一个名字。

　　可是，那个名字的持有者，死于十几年前的一场车祸。

　　一个死人怎么可能在死了十几年后开办起公益组织还发起献血活动？！尤其是，Zon甚至在地狱里看到了他的灵魂，一个老年痴呆症患者，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

　　但Zon仍不得不循着这条线索走，因为这可能是唯一的一条。

　　有时，Zon会想打电话给他那个日本的侦探朋友，他怀疑这是否和柯南君追查了多年的黑衣组织有关系。但他也知道那黑衣组织被破了，柯南恢复了身份，和小兰在日本过着普通的生活。
　　他不好随便就去打扰他们的安逸生活。毕竟，他和他们不一样。

　　“其实……陛下，”米诺斯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您可以利用圣域，让他们帮您的忙，调查这类事件是他们最拿手的。所以属下不明白，上一次圣域的人来，您为什么没有和他直说呢？”
　　“他们自顾不暇，”Zon沉默了一阵，然后道，“你有看新闻吗？”
　　“如果是说关于圣域的，已经看过了。”
　　“看完新闻后，你的感想是什么？”
　　“想听属下的实话吗？”
　　“是。说吧。”
　　“‘圣域守护大地，保护人类，最后成为了人类的公敌，教皇则成了政治牺牲品。真是个天大的讽刺。’这就是我的感想。”
　　“政治牺牲品，”Zon复述了一遍，继而道，“可是在诸神之争中，不光是圣域，你们所有人，只要是为神而战者，全都是神的牺牲品。你有没有想过这一点？”
　　米诺斯一愣。
　　“我知道你或许有想过，”Zon说，“因为有所牺牲才能有所回报，在我看来，牺牲是伟大的，并且我相信无论是哪个神祗的士兵都不会在意自己成为牺牲品，为了达到目标人类可以为之做任何事。我了解圣域的每一个人，也包括撒加。他很清楚他的目标，清楚他自己想要什么。他不会在意成为一个政治牺牲品——但只是暂时的，他不可能甘愿一直如此。那些将圣域玩弄在鼓掌上的人早晚有一天会尝到他们亵渎神遗留之物的苦果。并且那苦果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他们自身。”
　　“圣域，是诸神留给人类的最后一片净土，而人类正因为自己的内斗和所谓的政治纠纷，将其推上毁灭的舞台。至于我，并不介意为之助一把力。”
　　“您的意思是……”
　　Zon转过身：“不觉得冥界已经积蓄起足够的力量再次与圣域为敌了吗？”
　　他走到他身边，只是经过了短短十年，才到膝盖高的小豆丁，身高已与米诺斯齐平。他的思想也日益变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单纯幼稚的小朋友了。
　　“你知道我七岁那年的寒假，在瑞典的乡下经历了什么……”他站在他身侧道，“你们很清楚我的内在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改变，不是吗？米诺斯，你知道我痛恨那一切，也不希望同样的事在这个现代再重演一遍！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几个忙……”
　　接着，他在米诺斯耳边低语，后者并未表现得如何惊讶，但Zon观察得到他眼中流转的思绪。他说完，站直，整了整自己的衣襟：“有问题吗？”
　　“不，没有，”米诺斯恭顺地低下头，“但是，属下可以再确认一遍吗？”
　　“什么？”
　　“您究竟期望着什么，陛下？”
　　他的王温和地微笑着回望着他，又是一大段沉默，接着，他作答了。
　　“平静，”Zon说，“还有安宁。”

　　公寓的大门被大力推开，Zon的卧室里除了他以外再没有其他人。

　　“不好意思，我……嗝……吵到你了……”克里斯摇摇晃晃地冲进屋，他身上满是酒气，这种糟糕的生活对一个大学生来说实在太糜烂了。
　　Zon不动声色地走出卧室：“没关系，我还没睡，下个月有篇报告，我得赶出来……”他忽然停下，一只眼眯起盯着克里斯的身后，而且很显然克里斯也注意到了Zon神情的不同寻常。
　　“什么？”他似乎清醒了一半，回过头看看，当然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他紧张起来：“我……我后面有什么？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Zon？”
　　但是Zon不吭声。
　　他的紧张更是逐渐加剧，一脸僵硬地连头都不敢回了。

　　Zon想，这个醒酒的办法倒是挺好的，他露出个恶作剧的笑容：“你被吓到了？”
　　“拜托！”克里斯显然松了口气，“你可是标榜有神的眼睛的人，不要随便吓人，我是很容易相信的！”
　　Zon把手插在口袋里，漫不经心地说：“好的，快去睡吧克里斯，我觉得你以后还是不要大半夜地到处乱逛比较好。”
　　“你现在比我妈妈还烦，Zon你个小混蛋……”
　　“晚安，小煎饼。”
　　“靠！”

　　克里斯摔门进了他自己的卧室。现在整个公寓只剩下Zon房间里那个笔记本电脑发出的冷光微弱地照亮客厅的几处阴影。
　　Zon收敛起笑容，他自认现在对操纵面部表情已经到了熟稔的地步，什么时候应该用什么表情更得体，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只有在黑暗里，才能显出他本来的面目。

　　他冷冷地盯着客厅的某个方向，不再是为了开玩笑。
　　“那么……”他侧身站在他卧室的门口，对着那个什么东西都没有的方向，傲慢地发出邀请。
　　“进来，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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