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相爱交相利

　　百卉这话一出，屋内瞬间安静下来，空气一下子凝固住。嘉钰站住脚，抬眼看楚霏莹。赵氏瞪出眼睛，像是不认识楚霏莹一样，就差在脸上画上几个大字。孙氏皱皱眉，搁在腰间的双手紧握在一起。吴老太太扫了眼百卉，侧头看楚霏莹，声音不高不低，也不像是生气也不像是不生气。这种无法辨别的声调一向是吴老太太暴风雨来之前的前兆，府中人甚是熟悉。
　　“莹儿？”
　　楚霏莹也不害怕，笑了笑，起身走下座位，背对着吴老太太，站到百卉前面：“似乎后面还有呢，你接着说，老太太，听完再下定论不迟。”
　　嘉钰见这情形，开口道：“老太太，三姐姐的事不仅伯母看着，老太太您也一刻不松的盯着，表姐这两天不是随您进宫就是咳血卧病在床，身边都有几个大丫头跟着，这助三姐姐出府之事有待商榷。还有，三姐姐出事之后阴妈妈片刻不离身的跟着，要说最有可能的不是阴妈妈吗？”话头一转的疑点又被转向了阴妈妈。
　　只可惜，阴妈妈是孙氏身边的老人，事事向着孙氏，又怎么会放了三小姐？而楚霏莹又有不在场的证据，这么一圈下来，似乎只能是三小姐自己逃跑。
　　“老太太，冤枉呀，奴婢······”嘉钰话音刚落，阴妈妈就大喊冤枉。
　　“量你也没这个胆子。”吴老太太是百分之百确信阴妈妈的为人，朝百卉道，“百卉，你详细说来，要是真有实事，我自会去查，若是虚假，你小心自己的性命！”
　　百卉也是豁出去了。她冷笑一声，道：“表小姐别怪奴婢为一己之私将你供出来，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奴婢只能为自己着想，老太太，”她朝吴老太太磕了个头，细密的把自己知道的公布出来，“昨儿个，三小姐带着桑珂去洛溪阁，奴婢们被遣散出去，屋中只留表小姐与三小姐，奴婢不知道她们谈了什么，但是晚上表小姐就病了，还病得十分严重，恰好又是子时。老太太您想想那个时辰又有哪个大夫肯出门问诊，不得已只能找杨大夫。今天杨大夫要来复查，被小厮拦下，表小姐不仅不担心自己的病情而且还让芝锦传话给三小姐说是能帮的都帮了，其余的就看老天爷造化。”
　　“哦，表小姐装病让杨桐进府来看病，随后与三小姐见面，好算计呀。”赵氏拍手夸赞，看向楚霏莹的眼里带了异样的味道，“老太太，媳妇觉得这事情就是表小姐一手策划的，三小姐正好能下地走动，她便突突然的病重，而且还是子时。”
　　这似乎已经坐实楚霏莹就是三小姐与杨桐出走的主谋。嘉钰想要帮着辩解被赵氏一个眼神瞪回去。赵氏说：“五小姐，你出门多时不用学画了？这里有老太太坐镇，你可以走了。”
　　“是。”嘉钰递给楚霏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搭着丫头的手离去。虽然赵氏不管她，但她不得不听命赵氏。有时候就是这么的不可理喻！
　　吴老太太看了眼楚霏莹，喝令传芝锦。熹鑫堂的动静让四小姐嘉翘、二奶奶许婉容也搭着丫头的手过来。两人行了礼，嘉翘站到赵氏身后，许婉容与孙氏站一块。
　　“辰儿呢？”吴老太太多问了一句。
　　许婉容回道：“玩累了，刚睡着，苏然守着。”
　　嘉翘是二老爷与姨娘的孩子，姨娘难产大出血，生下嘉翘就断了气。也是嘉翘命好，被赵氏抱过去养着，与二小姐如今的蕊妃娘娘嘉媃一处习文写字。许婉容是二公子吴毅衡的嫡妻，生父许德盛曾经驻守南疆，生母叶依英，两口子就她这么一个闺女，许德盛也无其他的妻妻妾妾，故而对许婉容是宝贝得很。吴老太太口中的辰儿是吴毅衡与许婉容的儿子，今年刚满三岁，虎头虎脑的煞是惹人爱。楚霏莹也很喜欢，时常将好玩的好吃的送过去。
　　闲谈间，芝锦到了。
　　“给老太太、夫人、二奶奶、小姐们请安。”
　　楚霏莹这个时候同百卉一起，面对着吴老太太。不同的是百卉跪着，她站着。芝锦跪在阴妈妈身后，与楚霏莹隔着一段距离。
　　“芝锦，府中对你如何？”吴老太太问。
　　芝锦磕了个头，回道：“回老太太，老爷夫人小姐公子对奴婢都好。”
　　“那你还帮着外人让三小姐吃苦果子？！”吴老太太突然厉声喝道。吓得芝锦差点儿流泪，摇着手道：“老太太，奴婢没有！奴婢没有！”
　　“老实交代！不然后果你是知道的。”一边的吉妈妈得了老太太的眼色，把藤条丢在芝锦面前。芝锦见着那藤条，哆着身子往后退。
　　“奴婢······奴婢不知从何交代。”
　　吉妈妈点名：“百卉你说。”
　　“芝锦，你不用怕，你只要将表小姐劝说三小姐与杨大夫出府的事说出来，老太太就不会惩罚你。”百卉是铁了心与楚霏莹翻脸，之前还说是楚霏莹放走嘉芙，如今变成了楚霏莹劝嘉芙出府，几字之差，意思却是天壤之别。
　　芝锦抬头看了看百卉鼓励的眼神，又看了看站得笔直的楚霏莹，道：“回老太太，表小姐就是让奴婢给三小姐传话。”
　　“内容！”吉妈妈咳了声，“你再这么问一句答一句的小心你那张脸！”
　　“是。”芝锦赶紧点头，飞快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表小姐让奴婢传话给三小姐能帮的都帮了，之后就看老天爷造化。奴婢去三小姐园子的时候，三小姐正在写字，阴妈妈在一边候着，奴婢请了安，转达完毕之后就回洛溪阁了。没过多久就听小丫头们说三小姐跟着杨大夫出府了，紧跟着奴婢就被带过来了，老太太，奴婢就知道这么多。”
　　“昨晚上杨大夫来给表小姐看病有什么异常？说！”赵氏是异常欣喜，在吴老太太开口发问之前自己先提问。
　　“昨晚上？”芝锦一愣，随后又是以那种飞快的语调说道，“昨晚上，表小姐用膳时感觉头晕，奴婢往她额头一探是火烧火燎的，奴婢很心急，想要找大夫，百卉姐姐说只要用冷水敷敷就好。奴婢便和玖诺轮流替换着去敷冷帕子，弥音出门打水。只是表小姐的热度一直退不下去，紧跟着身上也热起来，奴婢是真心急了，本想来告知老太太的被百卉姐姐拦下，百卉姐姐说发烧的人都是这样的，过了今晚上就会好······”
　　“停停停！我让你说杨桐的事，你扯到这里干嘛？”赵氏越听越不对，那么大段话里没有一句关于杨桐与楚霏莹商议的事，“说杨桐！”
　　“哦，杨大夫来了之后，表小姐也不咳血了，把完脉之后就说要抓药，老太太说让小厮跟着杨大夫与抓药，表小姐说不用麻烦，弥音自作主张说她去······”
　　“不是这段，这里我们都看见了。”赵氏有种无法跟芝锦交流的乏力，再次提醒道，“我们走后发生的事。”
　　芝锦这下子困惑了，眨着眼看赵氏好一会，道：“老太太和夫人走后，弥音与杨大夫出去抓药，然后就是抓药回来玖诺去煎药，我和弥音喂表小姐吃，这里头没有杨大夫。”她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杨大夫”三字完全消音。
　　“笨！”赵氏点着芝锦不知说什么好，洋洋洒洒大段大段话没一句在点子上。楚霏莹倒是轻笑出声。她看向芝锦，道：“芝锦你就将弥音与杨大夫有什么眼神交流或者说了什么悄悄话这些的说说，也可以说说杨大夫给我把脉时我向他使了什么眼色做了什么动作，还有白天三小姐来的那会，我和三小姐都说了什么，当着老太太与大家的面说说。”
　　“对，就是这些。”见楚霏莹自己说出来，赵氏快言快语催芝锦说道。
　　“这怎么感觉像是表小姐与杨大夫偷情似的？”芝锦嘟嘟囔囔的一句被吴老太太耳尖的听到。她向吉妈妈使了个眼色，示意中止审问。吉妈妈明白吴老太太心里的担忧，斥道：“说什么有的没的？再胡诌小心你的舌头！好了，退下做事去，今天发生的事不许胡言乱语的说出去，不然连老太太也救不了你！下去！”
　　被封了口，芝锦再行了一礼，恭敬退出去。
　　“百卉，你今天跟着吉妈妈，哪里都不许去！”吴老太太看了眼不甘心的百卉，严肃道，“嘴巴都给我老实一点，明天喜公公来府，别让我听到有的没的，散了！”
　　吴老太太发话，众人自是不敢多言，三三两两退出去。百卉恨恨的瞪了楚霏莹一眼，起身随吉妈妈出门。待其他人散去，楚霏莹被吴老太太唤住。
　　“莹儿，你身子可大好？还发烧吗？”
　　楚霏莹回转身来，向吴老太太俯了俯身，道：“谢老太太关心，莹儿身子已大好，不妨事。”
　　看着远远站着僵着身子的人，吴老太太叹了口气：“不是外祖母不给你出气，毕竟你三姐姐与杨桐私奔这事关系着将军府的名声。”
　　“莹儿明白的，老太太不必自责，莹儿能活到及笄之年已万分感谢将军府的厚爱。”
　　“哎，官大事大，比不得平民的安稳，”吴老太太长叹一声，不复刚才的眼疾厉色，“你多多体谅。”
　　楚霏莹微微一笑：“老太太说的事，就是这几年我也是才明白贵族世家的繁冗之处。家大业大，老太太操心之余还是多注意着自己的身子。”
　　“要是芙儿有你这份心，现在就不用东奔西跑着寻人了，你去吧。”
　　“三姐姐定会明白老太太这份心。”楚霏莹行了礼，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走出熹鑫堂。没走几步远，吉妈妈又将她请回熹鑫堂。原因是，喜公公到访！
　　“楚小姐，你赶快随咱家进宫！太皇太后急着要见你！皇上与曦亲王谁都劝不住！”
　　“喜公公，她一小孩子家家的，宫中贵人多，独自进宫，老太婆担心冲撞了贵人。”见着突然到访的喜公公，吴老太太为自己刚才的那番话松了口气，幸好没有过分的言辞，但听着喜公公的意思，要楚霏莹独自进宫，她不得不进言。
　　“成成成，只要楚小姐进宫，咱家啥都能抗。”喜公公看也不看吴老太太一眼，躬着身子请楚霏莹出府，“楚小姐请，车架咱家已经备妥，就等楚小姐。”
　　“麻烦喜公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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