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相爱交相利

　　嘉芙那话就差简单明白的表示：要不是昨儿个楚霏莹进宫，二小姐嘉媃没准还不能封妃。有这种想法的不只嘉芙一人，封妃的旨意一下来，闲来无事的丫头们又聊开了。
　　百卉送嘉芙回来，一张脸绷得严肃得不能再严肃。芝锦胆小不敢去问原因，而从外头回来的玖诺捂着脸，给楚霏莹请了安就低着头回自己屋去。弥音第一个知道封妃的事，自然也第一个听到了外头的闲言闲语。她倒是缓过来了，摆碗吃饭。
　　“小姐，今儿个厨房买了芦花鸡，奴婢瞅着不错，问掌事妈妈多要了碗鸡汤。”
　　洛溪阁因为与别的园子都隔得远，而吴老太太又吩咐楚霏莹不用去熹鑫堂陪着她用膳，故而，每到饭点，四个大丫头轮流去厨房拿属于洛溪阁的份例。丫头们的饭，府中规矩一向是去厨房用的，食盒里的饭菜供楚霏莹一人，不过大丫头们的份例时常也是一起带过来的。
　　黄灿灿的鸡汤还冒着热气，夹着蒜末味的清香飘满屋子。弥音又摆出其他几个菜，绿色的青菜，白中带紫的藕片，还有一小碟坚果搭配着新鲜果子，最中央摆了色香味俱全的鸡肉。
　　“最近天干物燥的，小姐您还是先喝点鸡汤再用饭为好。”弥音是想着法子消散屋中的不开心，偏百卉心火一旺一旺的。
　　“吃吃吃！你除了吃就不能有其他的吗？什么时候了还吃吃吃？火都烧到眉毛了，还有闲情在屋子里吃饭！”她一把抓上食盒就要拿去倒，幸而弥音手快，双手牢牢扼住：“抽什么疯！”
　　“你知不知道外面现在说的有多难听？她们说······”
　　弥音冷哼一声，飞快截住百卉即将出口的话：“管她们说什么，嘴长在她们身上，难不成还封住！说说而已，又不痛又不痒的，又不会缺胳膊少腿！”
　　“表小姐就是因为有了你这样的丫头才会事事被她们说道！天天只会缩在屋里不闻不问，让她们指手画脚！”
　　弥音一听这话，本就刻意忍下的怒气“腾”的一下子冒上来：“好，趁着今儿这事，当着小姐的面，我同你讲讲清楚！”她“啪”的一把抓过百卉，拉着远离桌子，“小姐来府之后，事事都是你和芝锦在张罗，小姐的首饰、四季衣裙、吃穿用度，件件都从你眼皮子底下过，学堂上课，姐妹游戏，老太太、舅老爷、舅夫人那厢请安，哪个时候不是你百卉跟着，不是你百卉贴身伺候着，那起子碎语什么时候出来的，不就是你东奔西跑的这边传信那边传信传出来！要不是佑岚被杖毙，更难听还有呢！你现在说她们说话难听，早之前干嘛去了！”
　　“你个贱蹄子，不要命了！”百卉理亏，一把抓上弥音的头发，“还敢跟我说这些，要不是表小姐，我早一脚把你们两踢开！碍手碍脚的死东西！”
　　“住手！百卉！放手！”楚霏莹“咚”的将茶碗扣在桌上。茶水顺着碗壁的碎缝流淌出来，带过来的还有楚霏莹的血丝。芝锦赶紧的拿帕子去包扎，被楚霏莹推开。
　　百卉与弥音扭在一起，一个抓着另一个的头发，一个扼制另一个的脖子，谁也不肯先放手。两人不是第一次打架，之前的几年里时常因为楚霏莹的事情闹开，其结果是弥音遭罚，百卉无事。但是今天，楚霏莹站在了弥音这边。
　　弥音说的没错，以前根本没有那么多的闲言碎语，而今却是发生一个事来几句闲话。就算是封了口也还是有人嘀嘀咕咕！而这个头就是早年间百卉起的。当年楚霏莹年少，与吴府隔着距离尽管现在也依然隔着距离，百卉仗着自己是吴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对这位表小姐是另眼相看。弥音当时就要出头，但被楚霏莹拦下了。当年的胆小怕事让闲言碎语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而起了这个雪球的碎雪却是同一屋檐下的人。简单说起来，这个事件，楚霏莹也有错，若不是自己的缘故而今也就没有这些糟糕事。只是，如今，这个划拉出来的口子再难封！
　　“表小姐，我知道你是和弥音一起的，但是这些个事情如果不是你自己又哪里来后续？”百卉撤下抓着弥音头发的手，笑道，“就说进宫这件事，要不是你勾引皇上，皇上又怎么会亲自送你礼物，还特意叮嘱太监当面给你？”
　　“不要命了！”百卉的话让楚霏莹眉心一跳，整个人仿佛置于水中，尽管弥音快速捂上了百卉的那张破嘴，依然挡不住那些恶心话泄出来。一边的芝锦捂着嘴，眼睛张得大大的，不敢相信“勾引”二字从百卉嘴里蹦跶出来！
　　“表小姐，今天我就是豁出性命也要说！这几天憋得我难受！”百卉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弥音，面对脸色苍白的楚霏莹，道出心中种种不满意，“二小姐封妃这事还真的得谢谢你表小姐，我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皇上说你机灵，他很喜欢，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要你进宫，只可惜，被太皇太后拦住了，提起三年前进宫的二小姐。一夜的功夫，二小姐便有了封号，还是妃位，这完全是把二小姐当成了你。也许皇上也知道，你一个贱民一介孤女要不是有将军府的照看哪能活存到现在？所以，当你听到二小姐封妃后心里很失落，很不高兴。原本你以为你可以进宫成为一宫之主，自此就不用靠着老太太的脸色在府中生活，万万没想到被二小姐夺了去！”
　　“小姐！她已经疯了，你不要听她胡说。”弥音惊慌失措的抓住楚霏莹的手，让她不要在意百卉的胡话。楚霏莹却意外的来了兴趣虽然她的身子已经冰冰凉：“弥音，你不要吵，我很想听听这五年来这府中的我是个什么样子。芝锦，你有话也可以说，你顺便去把玖诺叫过来，赶巧的一块听听。”
　　“小姐？”弥音这下子是完完全全慌了神，颤着手摸上楚霏莹的额头却被楚霏莹避过，“小姐你怎么了？你不要这个样子。”
　　“听！”一摆手，楚霏莹坐下来，桌上的碗碟尽数挥落至地。被芝锦叫过来的玖诺一看这情形还未出声泪水便“啪嗒”往下流。
　　看着楚霏莹这阵势，百卉也不怕，反正前面都说了难不成还把后头的藏着掖着？那不是她百卉的风格，也不是吴老太太教出来的风格。
　　“表小姐，这是你自己要我说的，别到时候再找借口罚我！”先拿话塞楚霏莹，她顺势拨了拨滑落至额前的碎发，开始把自己知道的别处听来的胡乱猜测的一股脑儿尽数抛洒出来，“表小姐你刚来府我的确很不满意，我是府中的大丫头，是老太太教养出来的，凭什么要跟佑岚那贱蹄子一起，她是谁？她只是林姨娘的一条狗，到处叼肉讨好林姨娘，原本我是想个法子让老太太除掉她，没想到她自己往前面冲。府中是不介意小姐公子们互相来往，但是老太太厌恶上赶着巴结的肮脏东西，也是，佑岚一直跟着林姨娘，别的没学来，狐媚子的本领学得倒快。三公子是老太太的手中宝，怎么可能被她眼馋，杖毙她也算是为她解脱。表小姐你别误会什么，前些年小姐公子们都小，不懂得那些个情情爱爱，但是佑岚懂，老太太明白，见天的在三公子面前晃悠不杖毙她杖毙谁？说这个事情，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们三个，”她冷笑着指了指芝锦三人，“姨娘什么的别做梦也别去想，弯弯绕绕的老太太心里明镜似的，表小姐你该明白我为何要提三公子。既然今天撕破脸，我就直说了，表小姐你也别不好意思。打你一进府，三公子就对你与别人不相同，那时候大家都小不懂得什么，这几年，意思再明显不过，要不是有进宫这一事，表小姐你的主意打的就是三公子吧？府中三位公子，二公子早有妻儿，你是断不可能为妾的，五公子又比你小了好几岁，成天的不好好看书，而三公子却不一样，先是得了陶学士的眼，现又在西学供着职，虽是文官但前途大好，你又与他年岁相近。”
　　“表小姐应该一直记着老太太的话你是个外人，但是老太太又是你的外祖母，婚姻大事她总要过问，成与不成不好拿捏。如果我是表小姐你，也会和你一样为自己的将来操心，官职小的看不上，官职高的攀登不起，人生地不熟的，最好的打算就是嫁进这府中。一来解了后顾之忧，二来府中人都相熟。表小姐我说的可对？”百卉说完，定定的看着楚霏莹，等着她承认。
　　听完百卉的长篇大论，楚霏莹笑着补充：“若是没有进宫一出，我把心都扑在三公子身上，可惜，进宫的旨意一下子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一边想着如果遇上皇上成为一宫之主一边又想着如果进宫不成定要牢牢抓住三公子这根线。”抬眉扫了眼百卉，她道，“是这个意思不成？”
　　“三公子在你眼中本来就是第二选择。”百卉毫不留情道。
　　“不成想，我这府中的五年，是如此的精打细算，如此的为自己着想，如此的肮脏！倒是谢谢百卉你还原你们闲言碎语中的我。”楚霏莹摇着头，为自己可悲，为自己可笑。
　　“怎么都在外头站着？只领钱不做事？”说谁谁来，吴毅航的声音一响起，百卉便挑了挑眉。楚霏莹冷笑一声，道：“我是不是还该去学学那些个搔首弄姿的动作？我这副样子倒不像。”
　　“像什么？”外头小丫头没拦着，吴毅航推门进来，环顾一眼满地的碟碗，又看了看端坐着的楚霏莹，朝芝锦道，“干坐着也不收拾，要你何用？”
　　“是。”芝锦曾经是吴毅航书房的丫头，他一开口自然马上行动。
　　楚霏莹也不说什么，起身往内室走，玖诺与弥音快步跟上。吴毅航一愣：“哎？”
　　“麻烦三公子把人都带走，我楚霏莹一贱民招惹不起府中的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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