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相爱交相利

　　一天之内又是进宫又有宫中赏赐，这于吴府来说，是近年来的首次，而且这主奔的不是将军府的人。尽管吴老太太传下话，禁言，府中依旧有人嘀嘀咕咕。
　　角落里，几个小丫头趁着空闲聚在一起叽喳。
　　“太皇太后赏赐了表小姐一根银钗？真的假的？”
　　另一丫头白了眼发问之人，斩钉截铁道：“一出宫就插头上，生怕别人看不见，闪亮亮了半天。”
　　又有一人插进来道：“银钗算什么，你们没看见昨儿那些物品上都贴着表小姐的名号。”
　　“不是还有一些是送给老太太与府中小姐们的？”一人笑道，“我可听说那些东西是看在老太太与太皇太后交情的份上给的，表小姐只是顺带。”
　　“瞎话，我看的清清楚楚。”后来插话进来的丫头拍胸脯保证，生怕其他人不信，“那喜公公带来的东西都是给表小姐的，皇上还有玩意给表小姐呢。”
　　“表小姐撞上好运了。”一个丫头羡慕起来。
　　那人又道：“不只好运吧，我还听说二老爷要把表小姐送进宫当娘娘。”
　　“难怪二夫人又哭又闹的，要真是如此，二小姐还不得气死？”小丫头故意压低声音，“进宫三年不及表小姐半天。”
　　“也是，这么多年没动静，还是表小姐厉害，不动声色的一下子把皇上的心给抓住了。”
　　“浑说什么！都太闲了是吧！碎嘴的贱蹄子！”百卉“哗啦”一盘水泼过去，几个聚在一起说闲话的小丫头赶紧的跑开。百卉还不解气，抓起一旁的扫把，使劲往那边扔去，“再让我看见你们几个，小心身下那两条腿！早晚给你砸了！”
　　“大早上的，什么事让能说会道的百卉姐姐如此生气？”洛溪阁外，走来一主一仆。百卉忙扔下手中的脸盆，弯腰行礼：“三小姐安。”
　　嘉芙摆了摆手，抬步进门：“表小姐呢？”
　　“一晚上没睡好，可能眯着了，三小姐请。”里厢芝锦迎出来，前方带路。
　　楚霏莹正在看书，说是看书，也是东翻翻西翻翻，心神全不在书上。转眼见到嘉芙，她微微一愣，随即热情招呼：“坐坐坐，快坐，百卉，把老太太赏的大红袍拿出来给三小姐泡茶，芝锦，将新做的桂花糕摆出来。”
　　“是。”见楚霏莹露笑脸，几个丫头赶紧的去忙活。
　　“这么大动干戈，搞得不像是欢迎我似的。”
　　吴三小姐嘉芙是大老爷吴孺良与大夫人孙氏嫡女，也是两人唯一的女儿，从不舍得打骂，也不舍得口角，自小宠爱有加。规矩礼仪什么的往往有时候就不过分要求，嘉芙也因此时常被吴老太太念叨不像个书香小姐，反倒是莽撞匹夫。
　　吴府武夫出身，浑然天成的带着一股英气。吴老太太来自书香门第，不喜舞刀弄枪，掌家之后，她便要求府中处处学着书香门第的规矩来，势要将将军府变成文人气息浓厚的文人门第。府中的公子小姐也就自小学字习文，天天浸泡浩荡文字海洋。大老爷吴孺良看不过去，只说将军府要有个将军府的样子，难不成以后沙场上就是穷酸秀才？吴老太太抹不开脸，又请来武打师傅教公子们棍棒。如此一来，整个府邸朦胧中成为了四不像。
　　嘉芙最近正跟大夫人孙氏闹脾气。她看上了经常来府中找二公子游玩并与二公子一道开了“盛华堂”医馆的杨桐大夫。本以为孙氏会应允，没成想孙氏一听杨桐的名字就翻脸。第一次，母女俩因为一个男人闹开。嘉芙脾气冲，二话不说抽出腰间的鞭子将屋中瓷器抽得粉碎，贴身伺候的大丫头们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吓得不敢出声。孙氏也不搭理她，并吩咐守门的小厮不许杨桐进府，又让二公子少与杨桐来往，最好关了医馆让杨桐与吴府没一点疙瘩。前几天，嘉芙与孙氏又因为杨桐的事闹开。嘉芙脑袋一热，竟然说此生非杨桐不嫁，若是孙氏要将她许给别人，她宁愿去死。结果第二天，媒婆进门，嘉芙割腕，吓得府里再没有任何动作。吴老太太直骂大老爷不好好教养孩子，搞成这幅德行！
　　“听说你也有麻烦了？”嘉芙在弥音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下，楚霏莹抱来棉被替她盖去下半身，起身时听到她肯定的说出这句问句。
　　楚霏莹笑笑，装作没有的样子：“哪有的事？你也听别人胡诌？”
　　“要真没有，百卉会一大早在门口大骂那启子搬弄是非的丫头？”百卉的责骂楚霏莹也是听到的，以往她早就唤百卉进屋不去和那些人计较，今天是被那些话听得浑身不舒服才由着百卉在外面斥骂。见嘉芙提起来，楚霏莹微微叹了口气，不再辩解。
　　嘉芙接过百卉奉上来的茶水，笑了笑，道：“我倒觉得百卉做的很好，那群人就是欠骂，不多吓唬吓唬，没准儿就敞开胆子到耳边来叽喳。”
　　“谢三小姐夸奖。”百卉向嘉芙俯了俯身。
　　放下茶碗，嘉芙看了眼被自己猜中事情后就不再说话的楚霏莹，摆手退去一屋子的丫头：“你们都下去吧，我和表小姐说几句闲话，桑珂，你在外面守着，不许让人进来。”
　　丫头们纷纷行礼出去，嘉芙的大丫头桑珂留在最后，出去时顺手带上门。
　　“唠唠叨叨的，不就是宫中回来太皇太后又赏了些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你看我，闹这么大动静，闲话都被传出好几个意思了，我不是还好好的吗？楚霏莹，你在这府里有五年了，难不成今儿个被这些个闲话打倒了？”嘉芙敲敲桌面，看不惯楚霏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就是被她们传成要当娘娘了吗？要真是当娘娘了，指不定她们还要到你面前来讨赏，有什么呢？”
　　“嘉芙，你知道的，我只想安安静静的从这个府里嫁出去，然后······”
　　“然后，相夫教子，服侍公婆，一家人其乐融融。”楚霏莹一开口，就被嘉芙好一顿抢白，堵得楚霏莹无话可说，“楚霏莹呀楚霏莹，你怎么还不明白？自你进了这个府邸开始，你就不可能安安静静的成亲，不可能过你自己想要的日子，你那种想法完全就是天马行空，你真是气死我算了。”
　　“听好了，我今天再说一次，以后你自己掂量去，”她揉揉眉心，可着耐心劝说道：“在这府里，要么是和嘉媃一样，听从他们的意思，顺从他们的安排，为这府邸添锦，要么和嘉钰一样，无根无茎，一个嫡小姐无人搭理，再或者和我一样，有自己喜欢的跟他们去闹。”
　　嘉芙说的道理她又怎么会不懂？都是同一个老师教养出来的，不同之处一个是府中恩宠的嫡小姐，一个是外来寄居的嫡小姐。楚霏莹不过是不愿意同府中的小姐们一样罢了。她抬眼看嘉芙，道：“说说你吧，你这样又是闹又是哭，还割腕，杨桐他什么反应？”
　　说到自己的事情，嘉芙垂了眼，仰头看天花板，声音淡淡的，没有开窍楚霏莹时的义愤填膺，整个人一下子压抑下来：“我那边已经蔽塞了，他的消息我无处可知，娘派了人跟着我，断了一切有关于他的事情。二哥哥已经好多天没来看我，丫头们说二哥哥住进医馆了。”
　　“这么着吧，我出府的时候绕路去盛华堂看看。”楚霏莹不知怎么安慰嘉芙才好，只能说说自己能做的，担心嘉芙问原因，她顿了顿补充后半句，“宫里的喜公公每隔三天会来府接我进宫，那个点儿府中无人敢跟着我。”
　　嘉芙与楚霏莹的关系说不上很好也说不上很差，最起码可以说说话。知道嘉芙与杨桐的事情后，她除了震惊就是佩服，给予他们一些帮助于她来说是回馈嘉芙最好的法子。学堂年间，嘉芙毕竟助她过了几次险关。
　　“三公子安！”桑珂额外提高的嗓门让屋中两人瞬间换了话题。
　　三公子吴毅航推门进来，看到闲聊的两人微微诧异：“下床了？”他这话问的自然是嘉芙，嘉芙割腕之后在床上歇了好多天，府中也就清净了许多天。
　　“三哥哥难不成希望我天天躺在床上？”嘉芙往上拉了拉棉被，歪头笑问。
　　“能下地自然是好的。表妹，城外的桂花开了，要不要一同去看看？”问候了一句嘉芙，吴毅航把视线转向楚霏莹，邀约同游。
　　“三哥哥果然是偏心的，出去玩怎么能少了我？带上我吧。”楚霏莹还没应声，嘉芙抢着答应下来。
　　“你？外面风大，别让伯母为你的身子骨操心。”吴毅航委婉拒绝，眼睛却盯着楚霏莹不放。
　　知晓嘉芙抢着机会要出府，而嘉芙的事府中人人皆知，吴毅航的拒绝在意料之中。楚霏莹看了看两人间有意无意拉起的战争，道：“就如三哥哥说的，外面风大，还是自己的身子骨要紧，三哥哥与同窗好友一道游玩，我和嘉芙就不去凑这个热闹。”
　　“你，我······”吴毅航有些不甘心，正要再说几句，外面传来小厮临渊的声音。
　　“三公子，二夫人急着找你，宫里来了圣旨，二老爷不在府。夫人催您去昱孚轩听旨！”
　　吴毅航只得匆匆走人。
　　嘉芙瞅着楚霏莹，悠悠道：“这两天怎么那么多旨意？不会是真有金凤凰吧？”
　　“也许吧。”楚霏莹不接茬。
　　“桑珂，去前面打听一下。”嘉芙努努嘴，吩咐道。
　　“不用去打听了！”提着食盒进门的弥音拦下桑珂，脸色不大好，皱眉道出听来的消息，“封妃的旨意，二小姐被封为蕊妃！”
　　“昨儿个还是没名没分的，怎么着今天一下子蹦跶到妃位上去了。”说着这些话，嘉芙的眼睛却是看向楚霏莹，“惹人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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