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相爱交相利

　　事情一桩接着一桩，眼看就要成为祺韶将军府三奶奶的楚霏莹还没从成亲当日被抢亲而后又被封为曦亲王妃的多重刺激里理清思路，当朝曦亲王却再一次掀起一个秘密。他告诉她，她早逝的父亲楚龄是先太子太傅，也可以称一句帝师。早年在学清馆东学任学士，是诸皇子的先生。当今孝启帝被先帝立为太子后，楚龄便成了太子太傅，当时太子的伴读就是与太子相差四岁的侄。仕途顺风顺水的楚龄半年后因为打翻贡品被御史王大人上奏，先帝一怒之下，将楚龄贬为平民并斥自此一生不准踏入祁都半步。
　　三天三夜的大雪可能并不是很冷，刮在脸上的风也只是微微带了些锋利。她靠着窗户，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窗外厚厚的积雪，有不惧性命堪忧的机灵玩意蹦跳着在其中觅食。
　　大概是源于对楚龄的嫉恨才导致她这个唯一的外甥女寄居府中五年以一种外人的姿态过着比之丫头稍稍较好的日子。如此的身世，与前途无限的吴三公子匹配不仅仅是门不当户不对而且还是祺韶将军府朝政仕途上的污点。吴毅航能拉下脸寻得宫中蕊妃娘娘旨意也真是难为他了。
　　祁都的寒风似乎并不是那么刺骨，比之暖意的淼州差个十万八千里。楚霏莹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搭在窗棂上，半开着窗户，一站便是半天。弥音与玖诺不知她发生何事，只知道定然不是好事，瞅见楚霏莹异常的脸色没敢问，便守在门外片刻不离。
　　“王爷安。”
　　云宇琛转过山水屏风就见到窗边心神飞至不知哪里的人，香炉内好闻的熏香被透过窗户跑进来的风吹灭。这间屋子自那日之后就成了楚霏莹的住所，王府管家顺叔原本希望她搬去静锦轩和云宇琛住一处结果被两人同时拒绝。曦亲王的意思是：这书房已经让出来了，园子那边不能让。新王妃的意思是：顺叔如果执意要搬客房也行。
　　“就算不喜欢也没必要白白浪费吧？很名贵的。”他一把合上窗户，又拿来香料重新点燃，不一会，屋子里再次充斥浓郁的香味。寒意也去了大半。
　　楚霏莹转头看着曦亲王一脸心痛的更换炉内废弃的残渣，仔细谨慎的拿干净白布擦去三角鼎炉上不怎么显眼的残迹，待处理干净才重新燃起香料。
　　“这是北疆来的，一年才有一次进贡，本王为这点香料可是求了叔皇许久。”见云宇琛如此小心在意，楚霏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以后定会不随意糟蹋。”她有些抱歉，随后问道，“王爷既然如此喜欢，为何不在自己的园子反而放在这书房？”
　　云宇琛手上动作没停，说了句让楚霏莹再次不好意思的话：“本王一直睡在书房。”
　　所以，书房才是曦亲王歇息之地，怪不得那日他回园子时满脸的不开心，还绕整个王府走了几圈，最后才被顺叔带走。
　　对于自己鸠占鹊巢还白白浪费主人名贵的香料的做法，楚霏莹有些不知所措。无意中将别人宝贝得不行的物件拆了个七七八八，这让她满腹愧疚。而主人家并没有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情，抢亲一事虽说鲁莽了一些但也算得上是解救了她。
　　打从知晓楚龄的身世之后，楚霏莹已经将祺韶将军府划为危险之地，尤其是那府中掌着权的与她血缘关系最密切的吴老太太李玟。
　　“怎么不说话了？”曦亲王放下盛放香料的盒子，将余留在手上的香料往炉内拍了拍，随后净手擦干。丫头们端着水盆、帕子出去，然后又重新进来一批丫头，给屋内的两人泡上茶。待一切停当，屋中恢复宁静，云宇琛晃着脚，斜靠着茶几，看着楚霏莹出声，“你可是在那契约上留下名字了，别想着什么都藏着。当然了，如果到时候出事，与本王无关。不过，本王觉得你还是说出来比较好，本王担心你还未为本王做些什么就不在这个世上了，那本王可亏大发了。”
　　云宇琛当时写的那份契约，楚霏莹并没有仔细看，只匆匆写了个名字就回了书房。当时她脑中全是那句“先太子太傅”。此时被云宇琛说出来，她也没有十分在意。目前她比较在意另外一件事。
　　“王爷，民女能回将军府吗？”
　　茶杯盖与茶杯发出“叮呤当啷”的声响，他“叩叩叩”的磕了下杯盖。热气慢腾腾的升上来，模糊了对面女子的脸。云宇琛恍然大悟道：“也是呢，明儿理该算是回门。这么着吧，明儿本王让署弘陪你走一朝。”
　　楚霏莹其实想说“王爷与民女并未成亲没有回门一说”，但见云宇琛松口，又不想白白错失了这个机会，便道：“不用麻烦王府里的护卫，民女想回将军府小住几日。”见云宇琛“叮当”一下合上杯盖，她赶紧的说起原委，“一来民女的物件都放在将军府，若不回去收拾，民女怕被那些个丫头小厮遗弃，那里边有父亲的遗物；二来，民女想回将军府看看。”声音缓了缓，才继续往下去，“十岁那年来了祁都，便一直待在府里，老太太，承欢老太太膝下，多年教养。如今发生了这许多事情，与情与理，民女都要回府去看看她老人家。”说到“老太太”，楚霏莹心里异样的很，但为了能回去，只能搬出她。
　　“人之常情。”云宇琛点点头，随后道，“既然如此，过几日后本王去将军府接你。”
　　“多谢王爷。”终于等到这句话，楚霏莹喜上眉梢，对着云宇琛俯了俯身。见她欢喜，云宇琛咳了声，起身出门去：“顺叔说厨娘今儿个晚膳做多了，见你这么高兴就把这些个饭菜解决了。”临走，他晃晃手让候在外面端着饭菜的丫头再次逐一进去。
　　不知是厨娘真的做得太多还是怎么回事，反正摆在桌上的碗盆少说也是十几个。不管楚霏莹到底有没有遵从曦亲王的命令全部消除那些个饭菜，第二天一早，属于曦亲王府的马车骨碌碌的停在了祺韶将军府正大门。守门的小厮一看这架势赶紧的去里头禀报吴老太太，言说“曦亲王府来人”。
　　曦亲王府只有一位主子，便是那曦亲王。无论是主子还是奴才，曦亲王的名号一向是令人敬重的，就算是背地里有些个阴谋诡计，明面上的礼数却是一点儿也不能差。谁让他曦亲王是本朝唯一的亲王？又谁让他是当今唯一的侄子？当今护短的很！尽管曦亲王三天两头不上朝，挂着亲王的头衔，领着亲王的俸禄，却不管朝政大事，偶尔也只是去学清馆报报道。
　　当吴老太太一身正服在两位诰命夫人的搀扶下急慌慌出来时门外属于曦亲王府的车架已走远，独留楚霏莹带着弥音正从那门外迈步进来。
　　“莹儿？”吴老太太有些发愣，眼睛还越过楚霏莹往她身后查看。
　　“见过老太太，两位舅母。”楚霏莹朝着三人微微俯了俯身，脸上带笑，“莹儿还不知老太太会出来迎我，若是一早知道就该早几步来劝老太太。”
　　二夫人赵氏上下扫了眼楚霏莹，笑道：“还以为表小姐，瞧我这张笨嘴，应该是贵人，在那王府与王爷共修百年之好，将这将军府遗忘得一干二净呢。”她捂着嘴笑笑，挥挥手上的帕子，又忽转变了脸色，一脸的惋惜，“可惜咱们家的三公子，心心念念的又是在老太太面前表决心，又是求我这母亲去宫里与娘娘说道说道，件件都往鼎好了的办，结果倒好，有些人呐就是想攀高枝，心心眼眼的瞧不上去，亏得娘娘还软磨硬磨的求了那些个什么什么······”
　　“好了！”吴老太太拿拐杖重重的敲了下底板，瞪了眼赵氏，朝楚霏莹招招手，“莹儿，来，咱娘两个去屋子里说说话。”
　　“是，老太太。”楚霏莹挽上吴老太太的手臂，搀扶着往熹鑫堂那边去。赵氏瘪瘪嘴，转身离开。大夫人孙氏叹息一声，搭着阴妈妈的手往德泽汐去。
　　熹鑫堂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只茶具桌椅全都更换一新。屋内亮堂了许多。
　　吴老太太居中而坐，拉着楚霏莹坐到她身边，待丫头们上了茶才挥手遣了一屋子的人。雨兰机灵的关上门并守在屋外。
　　“还好吧？”吴老太太拉着楚霏莹左看右看，眼角泪花朦胧，“那日见你被抢，老婆子这心顿时揪在一块，放也没处放，今儿总算见你好好的站在这里。不然，老婆子怎么对得起你那早逝的母亲。”边用手擦去泪花，老人家揉上自家外甥女的头，摇头叹气，“那些个权势之人，一句话就能要了他人性命，唉，莹儿呀，老婆子以为再也不能见着你了，幸好幸好。”
　　“让老太太操心是莹儿的不是，求老太太责罚。”楚霏莹跪下来，认错。
　　“起来起来，别伤了身子。”吴老太太见她下跪立刻就要搀扶起来，被楚霏莹拒绝，“莹儿，你这是干什么？是那王爷对你不好还是怎么的？”
　　“老太太。”楚霏莹对着吴老太太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顿时让坐上的吴老太太变了颜色，握着身旁的拐杖，定定的盯着预备做些什么的楚霏莹，只听她道，“莹儿多谢老太太多年的教养，多谢老太太将莹儿拉扯大。可是莹儿不孝，不能好好侍奉老太太，就连莹儿成亲也让老太太身心疲惫。莹儿对不住老太太。”
　　“你这丫头，好端端的说这些。操不操心的老婆子心里有数，只要看着你好端端的，老婆子这心里就开怀。”吴老太太硬是将楚霏莹从地上扶起来，擦去她脸上的泪花，“你看看，这脸都哭花了。老婆子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莹儿呀，事情已成定局。王爷虽不理朝事，但那名头还是稳稳当当的·····”
　　“老太太。”楚霏莹匆匆打断吴老太太一副为自己着想的样子，“莹儿想······”
　　摆摆手打断楚霏莹未出口的解释，吴老太太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好好在王府过日子：“洛溪阁我让百卉重新整理了，你等会儿去看看是不是满意。”
　　“多谢老太太。”几次都没有问出口，楚霏莹只好顺着吴老太太的话冷静下来准备等待下一次，“也才两天而已，莹儿倒也是挂念洛溪阁了。”
　　吴老太太点点头，唤来门外的雨兰重新上茶。祖孙两扯东扯西的再闲话了一番，见着吴老太太脸色稍好，楚霏莹再次鼓起勇气，带了些随意的口吻向吴老太太道：“莹儿倒是有些想回淼州去瞧瞧，老太太您觉得莹儿该不该回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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