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相爱交相利

　　那不是完全将曦亲王府与祺韶大将军府摆在了正对立的位置？云宇琛弯嘴一笑，打眼瞧向愣住神的当今天子。云封文似乎还未理清顺序，压着眉思考。
　　楚霏莹内衣湿透，随着明太后的话心时高时低，飘忽不定。这比在将军府还难以相处，这屋中的三个人随便一句话都足以要了他人的性命。而她只能等待着这场莫名其妙出现的事情的宣判结果。彷如在刑场上，监斩官明明知道犯人有罪，却迟迟不下刀，变着花样玩弄。
　　“母后你看，这人被抢回了王府，若是将她封为曦亲王妃，那这将军府是不是吃了哑巴亏？会不会对朝廷造成影响？”云封文拿朝政分析，且句句戳中要害，“要是边疆小国兴起纷争，皇儿还需要将军府出力。先朝为何败落？就是源于皇室与臣子起了冲突才至于覆灭。”
　　“哀家如何不知这些？”明太后拧了眉，思虑片刻道，“不如就将戚家二小姐许给他吧，戚家在朝中的威望足以摆平这些。太傅大人心系朝政，定能为朝廷排忧解难。况楚氏若是就此回去不定将军府会被天下耻笑，楚氏也难苟活于世，哀家是女人，懂得其中的痛楚。这算是两全其美的法子。”她看着楚霏莹摇了摇头，颇为可惜，“来人，将懿旨拿过来！”
　　加了太后印鉴又盖了玉玺的两份圣旨即刻由太监总管音棋亲自送去祺韶将军府与戚家。明太后又觉戚家二小姐委屈，另赏赐珠宝银两。
　　这件事便定了下来，楚霏莹就此暂时住在曦亲王府。之后，整个王府上下便以“王妃”称呼她，连带着弥音与玖诺也是如此称呼。一天的功夫，身份变了三变，从表小姐到三奶奶最后又变成了曦亲王妃。
　　人之转变，有时候并不是自己愿意去改变，外力的推动往往才是关键武器。就像楚霏莹，她从未想过要离开淼州，却被父亲安排着来到祁都；也从未想过与吴毅航关系更近一步，却被安排着成亲；紧跟着便是成为如今的曦亲王妃。是喜抑或是忧？
　　“禀王妃，祺韶将军府的吴大人送了拜帖。”蜜葵，这个在楚霏莹接了旨意后就被云宇琛安排着寸步不离王妃的丫头，敲了敲门，“您是见还是不见？”
　　将军府有三位吴大人，大老爷吴孺良是大将军，二老爷是学清馆研司道的侍郎大人，最后一位就是在学清馆西学挂着职的吴毅航吴大人。蜜葵所指自然便是吴毅航。
　　小小的莲花厅是楚霏莹与吴毅航见面之地。这日是楚霏莹在曦亲王府的第二天，昨日才被抢亲，今日已然是王府当家主母。事件之变化就是眨眼间，表兄妹再见面已不同往日。
　　“你坐吧。”见到门口的楚霏莹，吴毅航站起身。圣旨传到将军府时只言明将戚家二小姐配为婚，并未说楚霏莹如何了，音公公也只落下一句“蕊妃娘娘懿旨无效。”他本以为楚霏莹会寻死，或者被曦亲王凌辱之后抛弃于别处，总之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不想小厮临渊多方打听之后告诉他楚霏莹还活着，且成了曦亲王妃，是好事也是坏事。
　　“多谢王妃。”“王妃”二字竟然念得极为顺口，吴毅航摇头苦笑，“终还是将你推向了火盆。”
　　在主位落座，楚霏莹笑了笑，嘴里满是苦涩：“吴府未尝不是火盆？老太太毕竟瞧不上我这个身份。”不知不觉中，她已然将云宇琛那份话记在了心里，“这也正好如了你的愿，戚家二小姐聪明机灵，与你相配正是一对璧人。”
　　“老太太没有那种想法，你是她唯一的外甥女，她不会有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别听信他人误言。”吴毅航略过楚霏莹后半句话，声音抬高，迫切的想要楚霏莹别误解了吴老太太。
　　楚霏莹知晓他护着吴老太太，转了话头：“三哥哥，你说句实话。那日我被关佛堂，你有没有去求老太太允了你的婚事，有没有去说只我一人？”见着吴毅航低了头，她叹气，“是嘉芙给你出的主意吧？我就知原本是要向戚家提亲的你为何忽然改变主意，三哥哥，老太太宠你这个她一手带大的嫡孙子，可她并不喜欢我，来府这么多年，我一向是外人的姿态。”
　　吴毅航摆摆手，示意楚霏莹前程往事莫提：“不扯其他，我就问你，你与我是否有情？”
　　“无有。”抬眸看了看他，楚霏莹移开视线，淡淡抛出二字。
　　“那为何还要答应！”随着楚霏莹“无有”二字收音随之而来的便是吴毅航爆发出的责问，他盯着楚霏莹的眼睛，只觉得一片真心付了汪洋，“为何还要顺着我的意思！为何接了我的话！为何，”他重重落座，声音沉沉的，瞬间失了力气，“为何不直接告诉我？”也省了牵挂。
　　“我以为我有！”大概是多年的膈应，也兴许只是心里不舒服，看上去没有脾气任人说道的楚霏莹爆发了。她满脸泪水，动作幅度很大，“我以为只要嫁给了你，我可以慢慢去适应，我可以去向二嫂子学，我怕他们闲话，我怕风言风语，我不是嘉芙，不是嘉苑，没有将军父亲，也没有鼎好鼎好的哥哥，无人会给我说话，无人能帮我！你明不明白！”就连百卉也敢指着鼻子说三道四。最后一句她吞下喉咙，百卉之事不过就是自己懦弱。
　　“抱歉，让三哥哥你见笑了。”擦去不断往外涌的泪水，她顿了一下，收起外露的情绪，手搁上身旁的茶几，“玖诺，添茶。”楚霏莹进来之时将丫头们都留在了屋外，原本在屋中的倒水小丫头也被退了出去。玖诺提着茶壶，小心翼翼的添了茶水，俯俯身再次下去。
　　吴毅航仰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眼角滑出一颗晶莹泪珠，顺着脖子往下流。本以为关系亲近的两个人，却偏偏没有凑到一块。为何他们两个人会这幅样子？怪得了谁？又能怪谁？
　　“三哥哥回府后多多照顾嘉钰，除了邯妈妈照应着就没多少人记挂着她。”楚霏莹抬眼看向外面扫成一堆的白雪，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淡，“替我转告二嫂子，谢谢她教我针线。”
　　“你不预备回府？”话是这么问，吴毅航心里却早已有了答案，只是不甘心的想要再确认。
　　“本王的王妃，不劳吴大人操心，本王自会安排。”恰此时，曦亲王几步跨进门来。他极其自然的一手揽过楚霏莹，“吴大人府中应该正忙着事情吧？如此对着戚家可不好。”
　　目光停留在楚霏莹身上一会，吴毅航拱拱手，转身离去。
　　“本王的王妃，虽说你我见面次数不多，十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但是看你与别人闲谈聊天，本王还是会觉得不舒服的。”吴毅航一走，云宇琛便放开揽着楚霏莹的手，在另一边坐下。候着的蜜葵奉上茶，随后行礼退下。
　　“王爷要的东西一会送去王爷书房，王爷若是没什么事，民女告退。”楚霏莹站起身，朝云宇琛俯了俯身子，往外走。
　　“你真以为本王抢你来只是为了那什么遗物？”楚霏莹顿住脚，背对着云宇琛，“你这莫名其妙的成了本王的王妃心里没什么想法吗？本王可是替你解了两次围。”
　　楚霏莹转过身，看着翘着腿喝茶的人，道：“民女知晓自己身份卑微，王爷大可挂着名头不用搭理民女，往后若是遇上门当户对的王爷喜欢的女子，王爷即可娶进府来成王府主母，无论是被休弃还是被病亡，民女都感谢王爷几次解围。”
　　他又再一次伸出了两个手指，微笑道：“两件事，其一，许愿池边被叔皇缠上；其二，昨儿个义无反顾的抢亲。若说第一件事，你以马车相救作为抵偿勉强可以说行，毕竟马车相救之事叔皇已前去将军府表了谢意，至于第二件事，你人目前还在本王的府邸，你怎么还？”
　　原来那日忽然造访的当今只是去府中表谢意的，她为此还被关进佛堂两天两夜。楚霏莹深觉这皇家人的想法如此的与众不同。
　　她直白问道：“王爷想如何？”
　　“简单。”云宇琛放下支起的腿，扬声朝外边喊，“干七，去书房取笔墨。”
　　楚霏莹不知他打什么鬼主意，早一步放下话：“王爷不能出什么有违法理之事，或者其他于民女不利之事。”
　　干七很快端来笔墨纸砚，磨好墨之后才退出去。
　　“本王一向是好人。”云宇琛没把她的要求放在心上，或者说根本未在意楚霏莹所提的要求，撩袖子提笔在白纸上飞快写下几行字，并在末尾留了自己的名字。随后，他将笔交给楚霏莹，道，“写上你的名字。”
　　云宇琛如此快速的手法让楚霏莹觉得自己跳进了他一早就挖好的陷阱，狐疑问：“卖身契？”
　　“疑心。”曦亲王干咳一声，道，“王府中下人多的是，要你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先太子太傅家的嫡小姐做什么粗活？况且本王也不敢呐。”他指了指写好的字，催促着楚霏莹近前来签名，“写上名字吧。”
　　楚霏莹注意到刚才云宇琛那句长长的话里有些个特别敏感的字眼：“先太子太傅家的嫡小姐？王爷指的是谁？”
　　云宇琛回答得很顺口：“你呀。”
　　眼睛一下子花了，耳边的声音依旧在响，楚霏莹却找不到方向。
　　“楚龄虽说只当了半年的太子太傅，但也是本王与叔皇的先生。本王生性爱玩，尊师敬长的道理还是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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