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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上)
“沛川,我渴了…”赵水星蠕动起皮的嘴唇,“渴…”
“哎,嫂子你醒了?”毕成收起手机欣喜地站起来,“珊儿!嫂子醒了!”
“吵什么?”林珊不客气把一粒葡萄塞进毕成的嘴里,“安静点。”
赵水星无力地睁开眼,两人把脸凑到她面前,“大成,去倒水!”林珊踩了毕成一脚,“快去!”
“沛川呢。”她支着身体坐起来,“你们怎么来了。”
“嫂子,水。”毕成把杯子递给她,“哥给我打了电话,他人在上海有点事儿,暂时不回来。”
“怎么说话呢。”林珊削好一个红富士站在边上,“我哥已经坐上车了,估计傍晚能到。”
做了太多当时记忆深刻的梦,可是醒来以后那些梦却成为阴影笼罩着她。幸福与不幸的交替,让她回味着突然不想说话。
“孩子…小树怎么样了?”她回过神很不安地拉开被子摸自己隆起的小腹,“我的小树还好好的。”
“都好,都好。”林珊把苹果递给赵水星替她盖上被子,“你睡了两天,医生给你输了好多营养液。哦,对了,刚才有个帅哥医生过来递给我这个。”她从口袋里拿出b超单递给赵水星,忙不迭指着上面已经成型的小胳膊小腿,“你看,这是我侄子。”林珊和毕成默契地看对方一眼,那天的事情两人提都没有提。
并非彩超照片,赵水星拿过那么小张的纸放眼前仔细地看起来。目光所及都是经过千百次锤炼的爱意,她想,以后只有你是我的梦。
黑和白的映照如此分明,她抿了抿嘴唇小心摸着那块微白的地方。
“小树,你长大了。妈妈爱你。”她低头亲了亲纸面,“谢谢你的到来。”
林珊一下子没忍住哭了,“大成,我也想要孩子…”她哭得十分恐怖,毕成为了不吓到赵水星赶紧扶着她离开病房。
当徐承礼匆匆推门进来的时候,她听到声响下意识叫“林沛川”。
“是我。”徐承礼手里拿着一个助听器,“我刚查完病房,听说你醒了,先看看你。”
“谢谢。”赵水星没有露出那种很意外的表情,她把单子压在枕头下,看着他说,“我记得当时的事情,很感谢你,徐老师。”
徐承礼把手中的助听器绕了几圈放到白大衣里,笑容依旧,“你看到四个月的孩子了吧,各方面都很正常,小树很健康。”作为一个医生,他挫败地想自己只能说这些。
病房只剩下两人,徐承礼拉过椅子坐下,听见赵水星问,“那个人怎么样了?”
“哪个?”徐承礼有些错愕,“你是说那个打你的人。”
“嗯。”她把床头升起来坐直身体。
“她已经离开了医院,无论如何打人就是不对。”徐承礼沉默了一会问,“她和你过去有关吗?”
“也许全世界都以为我爸爸是坏人,但他还是我爸爸。”她拿起床头的苹果小口吃起来,“徐老师,你应该猜到了。”
“嫂子!我哥!”林珊的大嗓门传来。坐在床头的赵水星隐约听见林沛川低沉的嗓音。他问了什么,毕成大声回答说都好。苹果咬不下去被随手放在床边,她拿双手紧紧贴着小腹。
他回来了。小树,爸爸回来了。
然后是熟悉的拐杖敲打地面声。
她不自觉拿手理自己的头发,发圈怎么不见了。她又快速拿来水杯喝了一大口水,这样看起来嘴唇会红润些,还有什么。脸的红肿退了吗,她掀开被子站起来套上拖鞋走向洗手间。
“你找什么?我帮你拿。”
“啊?没有啊,我想…”拐杖声逐渐靠近,赵水星不自然说,“徐老师您先忙,我上个洗手间。”
“我想起楼下还有病人等我。”徐承礼注意到她的动作脸上划过一抹不觉的黯淡,“那我先走了。”
…
窗外飘了一点小雪。
镜子里的女人脸上还有一块淡淡的红印。生平第一次,她懊恼自己为什么不化妆。
听说冷水有助于消印,她拧开水龙头的同时,男人也拧开了门把。
“哗--”水散发冷气,凉飕飕地让赵水星打了个寒颤,“好冷。”
“我回来了。”声音醇厚。
林沛川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病房,“你在吗?”
“我在啊!”脸上混合冰水和痛的刺感,赵水星语调轻快推门而出,“你回来了。”梦里的男人和她的专属幸福,她眼巴巴瞅着林沛川。而他风尘仆仆,头发上还有几朵尚未融化干净的小雪。
她把脚下的大拖鞋踩得“踏踏”响,“我睡了两天,不缺睡了。”
在某一个瞬间,赵水星突然发现他和梦里的人不一样。
现实中,他两眼间的细纹都像很小的鱼儿,它们此刻朝她游来。
“你怎么和我梦里不一样啊。”她走近几步,突然拉住男人的手。林沛川看见她的脸上一个隐约可被还原的巴掌印,“痛不痛。”他下意识问,女人却是摇摇头,“我没那么脆弱。”说完,她咧开嘴笑起来,“你做什么老盯着我看,没见过美女啊?”
他的心脏像瞬间被握紧却迟迟没有松开。
后来他明白了,那种感觉叫心疼。
“我去叫医生。”他作势就要离开,赵水星从身后抱住他,很轻地呼吸一口气,“不用了,幸好你是真的,我还以为自己又做梦了。”
男人眼睛有点干涩,一只脚随着拐杖迈出去又小心收回来。
他皱起眉头,声音却带着笑意,“抱住我你不冷吗?”
“不冷。”她靠着他的大衣深深吸了吸他身上的气味。陈腐的书页味还有一点点洗不掉的烟味,是他的味道。容貌可以骗人。但气味不会。
“外面下雪了。我衣服冷。”他放缓声音说,“先放开。”
“那些不重要。我有话对你坦白。”她得了安慰语调又升起来,“还有很重要的东西给你看。”
“过来啊。”她像无事发生过的少女,主动拉住林沛川的手,却是很慢很慢追随他的步伐。
他尽量加快自己脚下的频率,“好。”
每一次跟着赵水星,他都在脱离静止。
...
枕着林沛川的大手,她拿来小树的第一张照片。如获至宝似的往纸张上轻轻抚了抚,“你看我们的孩子小树。这是小树的腿,还有这是脑袋…”赵水星身体被激活一般笑起来,她下意识抬头,“看孩子,你别看我啊。”
他沉默很久,“…你没事就好。”
“我当然没事了。”赵水星装作俏皮地眨眨眼睛,抬手想戳他的胸膛,手被他握住放进大衣里。那里很暖。他不再说话,继而低头看自己的孩子。像看一本书,认真带着考量。
“沛川。”她叫他,“如果有一天你骗了我,我会原谅你一次。”她转了一个头背对着他,因为我也骗过你一次。
“你需要医生过来看看吗?”他出声问。
“不需要。”她望着床头那盆假花,“我有话要和你坦白,我说过要坦诚相见对么。”
“嗯。”
“我爸是个诈骗犯,判决的罪名很长。”她抬起一只手覆盖在眼睛上,“这么多年我都记不住。”
“...那就不用记。”
“你觉得他是坏人吗。”
男人的手可以感觉她说话时发出的震动,他从喉咙里嗯了一声,目光没有离开纸面。
“以前我相信主宰这个世界的只有钱。”她叹了一口气,“他肯定也这样想,所以才去骗钱,说不定都是为了我。”
“...嗯。”他把手指放在一块黑和白不很分明的地方。
“我这两天在上海。”
“别打岔啊。”她咕哝一句,“你的事情等会说。我现在要抒发感情。”
他接着移动手指。
“所以现在我原谅他。”她提醒自己要跳出那个情感怪圈,“我现在不想恨他,我有你们要爱。”怕恨太辛苦了。她肯定地又说了一遍,“这么多年过去了,所以我一定要放下。”
“还有之前的...反正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她说,“也许是没力气恨他让我觉得害怕。”以前我不是这个样子的。这个逻辑让林沛川觉得意外,但他一直拿着他孩子的照片,这大概是世界上他唯一一张看不懂却爱不释手的图片。
“你给点反应啊。”她觉得自己刚才用尽全力好像拼命往上长了零点零一岁,“你有没有觉得我变了?”
“…嗯。”他终于放下纸开始抚顺她的头发,一点一点用手解开她打叉的发结,“你感触很多,说得很对。”
赵水星觉得脸上很痒忍不住笑出来,“你还没洗手呢,臭大叔讨厌死了。”她这样说,脸上又生动起来,脚不安份地踩在枕头上,“不过我也没洗,嘿嘿。”他又用手摸上她的耳垂,好像把玩一个小东西,“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你说啊。”她脸颊有些发红,浑身不自在。他的手好粗糙,动作却这么轻柔,“你那个...摸…”能不能不要这么轻啊。还不如拧我的耳朵呢。
“我答应那个朋友了。”他没有停止手里的动作,“帮他集资,不会发生你担心的事情。”
“你去上海也是为他?”赵水星问,“我觉得你那个朋友是个坏人,能不能别去?”
他越摸越细致,从耳廓到耳垂,最后一手蒙住她的耳朵。有这么好玩吗,她耳根发烫忍不住笑起来,“我还在想说不定这次那个人打我也是有主谋的。”
“你没事就好。”他突然说得很用力,“还好你没事。”
“主谋是不是你朋友?不会吧,这是演电视啊。”她转头随口问他。
“我和他有些误会。”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继续摸她的耳垂。软软的很好捏。
“好烦啊,又是误会。”她好像无所谓似的,摊摊手做一个手枪状对准天花板,“反正下次还有人再来,我一定会反抗。”
“做的手势挺像。”他笑起来也拿出一只手在她旁边比了比。等到男人回来,赵水星的世界又有了底气。她深呼吸一次,“沛川,我说真的。不能因为嫁给你就假装忘记我爸留下的烂摊子。”
“你想怎么做?”
“那个人的小孩不是有小儿麻痹症吗?我已经申请到风湿免疫科去了。以后我想办法帮她的小孩看病。”她一点也没有考虑男人的表情,“不过她那么恨我永远也不会出现了吧。”
“小孩都是无辜的...”她喃喃自语,“他和小树一样可爱啊。”
他看着她忽然俯身在她的耳垂上亲了一下,“…对不起。”
“关你什么事啊?”她脸有点红,“这个世界坏人太多了。还好你是好人,对吧,你会是好人的。”她吹起口哨,“我的大叔老公是个好人呐,哦嘿哦嘿~”顺便抬起脚蹬了蹬,“小树也是好宝宝,喔嘿~”
“嘘--”他举起食指摆在她嘴唇旁边,“安静点,这里是医院。”
啊啊啊,林沛川怎么这么萌!赵水星闭上嘴对上他微垂的目光,“你刚才…好可爱。”说完她用力搭住他的脖子轻咬了他的耳垂一口,报复一般往里吹了一小口气,“但你不乖,我要听所有事实。”
男人再次愣住,浑身有股热气钻上来。他任由赵水星在自己身前蹭来蹭去,双眼刻意只看他孩子的照片,“不要随便对我动手动脚。”
“你不喜欢?”她爬起来,笑眯眯地看着他,“不喜欢?那你脸为什么这么红?这里很冷吗?”她又摸他的鼻子,一下划到底,真挺拔。顺手玩他的嘴唇,临摹他的唇线,十足的一个女恶霸。
“哎,大叔,你干嘛这么不经逗啊。嗯?你说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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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