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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篇第二章
1.
乔伊是被清晨的光亮唤醒的,睁开眼睛时还茫然四顾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酒杯,沙发,契约。是在别墅啊。
那昨天……然后……
果然是喝醉后直接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乔伊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身上盖着一件干燥的黑色风衣。绅士风格么……她的嘴角微翘,翻身起来跑到别墅四处看了一下。
不在。
桌子上丢了一张卡。她拿起后眯起眼睛开心地笑了。
舞会啊……这么说高层人物都会去。那倒也不全是坏事,早摸清楚这里的人物对自己也是有利的。而且,有一个人是她想要见到的,不能每次都让这个人耍得团团转吧?
她开始把自己收拾整齐,束起马尾辫,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嗯,清爽了许多。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一笑,转身保持着这一弧度。
2.
说起来,之前从Vodka那里费了几分力气要来了Vermouth在东京的联系方式,至于他是怎么得知组织最神秘的大美人的联络方式就不得而知了。
市区一处装修精致的公寓。
Vermouth站在壁炉旁,优雅地转身吐出一口烟。“我为什么要帮你?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我可不干。”
“那位先生会明白的。”求人这种事情极具耐心。
Vermouth指着乔伊带来的一袋摄像头一笑,“你胆子可真大。”
“没办法啊,我不习惯活在别人的眼睛里,这也不是第一次。真要有些什么,这些东西对我们是没用的。”
“哟……‘我们’……”
“……”这女人真不是一般的讨人厌。
“好吧。不过我也不是白帮你。”
“什么事?”……就知道是这样。
“你是如何从那场雪崩里逃出来的?我可是亲眼目睹你被雪潮给卷走的。”
这件事啊……眉毛一挑,“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她把食指放在唇边,摇了摇头。
“你实在不适合这一套……”Vermouth笑得花枝乱颤。
“……”好吧我已经尽力了。
“那么,你要记着你欠我一个人情。”
“……”吝啬鬼。
从Vermouth那儿出来之时乔伊顺带着要走了她的化妆水,惹得她一脸不快。易容术乔伊也会一点皮毛,目前没有特制的原料,又为什么要放着现成的不拿呢?只是没化验前乔伊坚决不会碰,天知道Vermouth会不会加什么奇奇怪怪的成分进去。
前一阵子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疤痕还在,想穿起礼服就必须借助易容术把疤痕掩去。乔伊笑,过去就是一道疤痕,现在的自己何尝没有一直在掩饰呢?而且,组织里有的是各种伪面具。
3.
乔伊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Gin眯起眼睛多看了她一眼。
白皙的皮肤,高挑的身材,化了淡妆的脸。鲜红的小礼服裙,鲜红的细高跟,黑锻般的长发也是用红色的丝带轻轻挽着。胸前的褶纹是个简单的装饰,耳边是颗闪着尖锐光泽的黑宝石耳钉。
“好看吗?”
“不要去省不必要的钱。”真是廉价的服装,以及……廉价的品味。
“我问的是Vodka。”说着还在原地转了一圈,回眸,叉腰,笑。
两重目光同时向Vodka投来。一重似火,一重如冰。一边是笑容灿烂,一边是面无表情。
“时间快到了。”Vodka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应付掉。
这两个人不动声色的交锋Vodka算是领会了,在跟着Gin在别墅进进出出时就见证了这两个人如何在一个星期内不发一言而仅用眼神交流的传奇,而他这个可怜的第三者总是会莫名其妙地被拉下水,常常吃力不讨好地把两边都给得罪了。
“你去开车过来。”Gin简单地吩咐。
乔伊无视他冷到极点的眼神哈哈大笑。
保时捷行驶到舞会入场门口的时候她还在发愣。眼睛泛困,脑袋里却一直在想事情,直到一只手把她拎出车外。
“……干嘛。”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把她的手挽进他的胳膊。
“参加过舞会么……”他盯了她一眼,她马上把脸上的不情愿换成微笑。两个各怀心思的人挽着手进了会场。
……实在是诡异的画面。
一踏进舞会现场就受到各种注目。
组织里的Top Killer从来不带组织以外的女人出席舞会。众人议论纷纷。不,几年前不是带着Sherry来过么。又或者,这就是那个被Gin带回来的女人么?一看就不怎么样。
……
忍了。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耳钉。
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是莫名其妙钻进乔伊耳朵里去的,完全是被动接受。
在这之前,爱看戏的Vermouth有意无意会说到Sherry——继承父母天赋的天才科学家,组织的特殊关照,以及严重的背叛和组织的追杀。乔伊面带微笑地听着,不失礼仪,心里却布满叹息。
……
话说回来。
乔伊这身简单的打扮和Gin站在一起,换来了在场的人惊艳和嫉妒的目光,一半来自男人,一半来自女人。这种走到哪被看到哪的眼光实在是让人受不了,好在他在旁边一侧眼,众人才意犹未尽地回过头去。
他们是最后到达的。Gin直接走过去坐在一起角落的沙发上,寒冷的气场使得周围不会被打扰。乔伊看了看位置——既能看到全场,又能把自己的位置置于不被注意的角落——这倒符合他的性子。她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坐下,拿起香槟低头慢品,眼睛却在全场搜寻。
那个人怎么没来?
回眼时发现Gin正在看她,连忙装作不经意间挽起垂在脸庞的发丝掩饰了过去。他也就收回目光,投向大厅。
舞会之前Vermouth上去简单说了几句就下来。大明星就是不一样啊,几句话把该强调的都强调了,又恰到好处地增加了气氛,该警醒的顺带着也警醒了,圆滑得滴水不漏。
Vermouth敏感地顺着乔伊的目光望过来,在远处笑着朝乔伊举杯。她穿了一袭紫色低胸长裙,金色的头发披散开来,优雅而迷人。乔伊一笑,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Vermouth一笑,抬眼看了一下Gin,轻轻摇动酒杯里的酒。
乔伊一愣,看向一旁的桌子上的酒瓶。
那是……bourbon么。
Vermouth满意地笑盈盈转身。
……什么意思?乔伊疑惑地盯着她的背影。
这番动作落到倚在墙边喝酒的Chianti的眼里倒添了意外。她今天穿着往常的衣服就拽着Korn来了,冲的就是舞会的名酒。本来就不满Gin莫名其妙地捡了个受伤的女人回来,现在还把她带到组织里的舞会来。这件事就算了,那位先生应该是默许了的。可刚才那是什么?和Vermouth交换眼神相互敬酒,看起来交情还不浅……
哼。她浮起一丝嘲笑,一口饮尽杯里的酒。
“Chianti,那女的什么来路?”有人偷偷凑上来。
“一只小猫而已,为什么不自己去问Gin”她瞟了一眼这个到处窃窃私语打听的女人暗自好笑,有意提高了声音。很快寒意就投向了这边,这个不懂规矩的女人马上就噤声了。组织向来奉行执行指令而不过问目的的潜规则,这是人人都认可的。
乔伊抿着酒挑衅般抬起头看着Gin,一副事不关己看好戏的样子。啊哈,这可是你的事情,你是要如何介绍我呢?看起来我的存在已经让不少人不舒服了啊。她看向Vermouth,两人会心一笑。
Gin面不改色地起身拉起慵懒坐在沙发里的她。乔伊似笑非笑,顺从地把手递给他。他没有理会,一把揽过她的腰。
众目睽睽,出乎意料。这种暧昧的姿势让她有些不适应,他却握住她的下巴,眼睛与眼睛之间太过接近以至于被深入地探究。乔伊移开视线,脸顿时泛起酒红来。她的心理素质可没强大到可以对抗的地步。
“……又干嘛。”
“你说呢。”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脸。
“宣示所有权……”乔伊轻声说,用余光扫了一眼现场暗吸了一口气。
“聪明。”他满意。
“但是,用这种方法来为我扫除障碍是不是有些……愚蠢?”她戏谑而挑衅地选了这个词,同时叹息这回自己身上就只有“借机上位”四个字了。
眼见Gin危险地将眼一眯,乔伊连忙举手投降,“好吧……我会配合你。”
他松了一只手整理一下衣领,之后揽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她的手走向舞会的台点。
人群静了下来,本来只有少数人注意到的事成了万众瞩目。台上灯光有些耀眼,她微眯起眼睛看到背光处的一个身影。模糊的轮廓倚在桌旁,端着酒杯。
他来了。乔伊浮起自己都觉得做作的笑容。
“记住她的脸——组织里唯一的契约杀手。”Gin冷冰冰地说,不带一丝情感。
“哟,没有代号?连名字都没有呢。”Chianti冷笑一声。
“契约……连组织都踏不进的女人么。”有人笑了。
乔伊像置身事外一样闭口不言,微笑着迎上各种目光。哎呀看吧看吧,不看Gin都看着我,好笑。
没人再开口,都是一副嘲笑的神情。契约杀手?笑话。没有经过测试,她凭什么称作杀手?凭什么活在组织里?
“藤原乔伊,请多指教。”她说,“没有意外的话,我应该是归入行动组。”察觉到乔伊用“其实我和旁边这个人没什么关系”的眼神示意,Gin侧过头好笑地看她,示意她看看自己。
乔伊低头一看,他的手还揽在她的腰上。她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轻轻拿开他的手。Gin盯了她一眼,顺势把手插进衣兜。
忙着撇开还这么多小动作?行动组么……Gin的部门。众人悟,都一副意味深长的神情。
乔伊装作没看到,“没有代号,我的另一个名字也许各位会比较熟悉——”
“Dreamer……”那个模糊的轮廓开口了,声音的尾巴带着轻微的笑意。
大家望向声音的来源。
终于想出场了……乔伊在心底赞叹。
那个模糊的身影起身走近。短发,修长的身影。
Gin在听声音的时候脸色已经沉下来。
灯光下,Bourbon端着酒杯笑着站定。片刻后他又几步走上台,托起乔伊的手俯身轻吻。
“……好久不见,Dreamer。”
乔伊一脸苦笑,看向台下的vermouth。
Vermouth捂着嘴轻笑。她朝乔伊摇摇头以示无能为力,脸上却浮出看好戏的神情。啊啦Bourbon,一出场就这么挑衅,两人还要如何殃及无辜呢?
乔伊无奈地看了看Gin的表情。旁人眼里一成不变的脸色在乔伊看来已经难看到不能再难看。
她不动声色地缩回手,发现两边的男人正在对视。
头疼。
乔伊暗叹一口气,把手伸进Gin的臂弯挽着他。他收回目光看她,乔伊则轻声为自己推卸责任,“这是情报组的问题,可不关我的事。”转而笑笑,“先下去吧。”
他深盯了她一眼,便不再理会Bourbon,转身和她一起走下台。
乔伊下台时不忘狠狠地瞪了一眼Bourbon。
Bourbon笑得一副天真不羁意犹未尽的样子。
大家一看没有热闹了,反而议论纷纷起来。
——那个女人竟然是Dreamer……
——是不是组织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那个一直与组织作对的人么?
——这样一个让组织头疼的人居然是个女的!
……
4.
乔伊从不在意多余的评论,抬眼看向Gin。他从回到座位上后就阴沉得可怕,一眼也没看她。
暴风雨前的平静吗?他似乎今天才知道Dreamer的真实身份。如果是从乔伊的口里说出来还好,问题在于Bourbon。乔伊心里把Bourbon问候了个遍,眼光流转在Gin的脸上,竭力想看出点什么来。
“没想到你也有觊觎美色的时候……”
乔伊一骇回过神来,却发现说话的不是Gin,而是同Vermouth一起过来的Bourbon。
Gin坐着不动,眼神扫过乔伊的脸。
乔伊想着要不要起身客套几句,看着Vermouth和Bourbon两人颇有意味的笑脸就气不打一处来,表面上带了笑容,实际上却也坐着不动。
“最近你都干什么去了?”Gin没有温度的声音响起。
“哦……听闻一直和我捉迷藏的猎物不小心撞到别的猎人的枪口下被便宜地捡走了,我在家里生闷气呢。”他自来熟地坐下。
“猎物……”Gin边说边点了一支烟。“谁出现在了你的猎场,又是谁准你开辟猎场?”
“那位先生准许的,Gin。”
言下之意是说他没有资格过问。乔伊不动声色地横了Bourbon一眼。原来被有预谋地赶进别人的猎枪底下,叫做捉迷藏?
“你长胆了Bourbon。”
“谢谢。”他有板有眼地答复。
乔伊倒吸一口气。
Gin面无表情不再开口。
“行了Bourbon,是你跟我说你有正事做的。”Vermouth适时解了围,一边笑盈盈地看着乔伊——你可真是导火线。
乔伊耸耸肩摊开手表示不关己事。
怪异的场面。
“Dreamer小姐,你的伤怎么样了?”他看过来,紫灰色的眸子尽是狐狸般的狡诈光亮。
“劳你费心。”乔伊挂着千年不变的微笑。本来么,用虚伪的面孔在虚伪中生活,还要明确自己的本心是什么,真是讽刺。
“这样啊……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你是想说什么?
“今天的你很漂亮。”他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谢谢。”她苦笑。
“那么,”他直起身用欢快的语调大声说,“请问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可以邀请到这位今晚最美丽的小姐跳一支舞?”说着微弯下腰,把手递到乔伊跟前。
在场的人突然听到他清亮的声音都停下了动作,或喝酒或跳舞或交谈的人都只能看到,Bourbon绅士地邀请藤原乔伊,哦不,Dreamer,哦,称作Gin的女人更恰当些。而Gin就坐在旁边仿佛没看到这一幕一般端了一杯酒慢品。
Gin无论带谁出席舞会从来不跳舞,坐在那儿直到舞会结束就走;Bourbon向来与Gin面和心不和;Bourbon邀请Gin的女人跳第一支舞。
综上所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Bourbon接二连三地耍花招,一如刚才一样。
本来就抱着看好戏的人们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
“哦……没有。”
一副没办法的无奈神情,仿佛说出这句话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却又带着让人挑不出瑕疵的微笑。嗯……有些危险。
Bourbon的手僵硬地顿在半空,微弯的身体反而收不回来。他还保持着礼貌的笑,尽显绅士风度。
男人和女人向来是两种动物。思维方式的不同和角度的不一致直接决定了对事态的看法。比如在场的男人会想——
她是Gin的附属品,那么她对Bourbon的态度直接明确了立场;Bourbon和Gin分别对那位先生负责,性格不同本质却一样,两人针锋相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重要的是,谁都得罪不起。
而在场的女人会想——
那个女人!她居然拒绝了Bourbon!她凭什么拒绝Bourbon!就算她是那个人带来的又怎么样!嚣张而不懂礼数的女人!
平静的表面蕴含着看不见的波涛。温和的笑脸是危险气息滋生的温床。
乔伊用余光看到他面无表情的脸,不带任何温度。而对于Bourbon——总不能让你太称心如意吧?时不时投个绊脚石还是可以的。
Vermouth用手掩口打了个无声的哈欠,眼神在几个人之间逡巡着,笑道,“这就是你的正事?”
“是啊——”Bourbon还是那副表情,“为什么呢。”
“啊哈。”乔伊摆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笑容。“我不会跳舞。”
……那么拜托你能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换成无法和帅哥牵手共舞的愧疚表情再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么?
“没关系,我教你。”什么叫绅士风度什么叫彬彬有礼。
“怎么,什么力量让你为了带走行动组的人而不达目的不罢休?”Gin的声音。
“啊啦,其实是我有话想私底下跟Dreamer讲,但这里的空间和气氛不够我的标准。”他顺势在乔伊身旁坐下,向她伸出的手也随意地搭在她的肩上。
在外人看来,Bourbon在邀请不成后直接坐下来搂过Dreamer雪白的肩向Gin挑衅。今天是怎么了?众人一副见鬼的神情。鬼知道Dreamer和Bourbon的交情有多深。这个水性杨花立场不明脚踩两只船的女人!
乔伊瞥见Chianti嘲弄的眼神,不动声色地滑脱Bourbon的手。我和他真心没有关系……呐看吧看吧,让你们多看一眼我也不会少块肉。
Vermouth幽幽地在对面靠边坐下。
没有人要说话么。对峙。怎么又是对峙了……
“呐,走吧。”乔伊站起身,三束目光投过来。
“好吧……我想听听他要跟我说什么。”果然对找借口这种事实在没有技术含量,坦白从宽来得更有实际意义。
是对着Gin说的。
突然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她刻意忽略Vermouth“哦……理解”的目光。
冰冷的气息在场面流过,墨绿色的眼眸一扫,竖着耳朵的人都忙低头继续手里的动作,该喝酒的喝酒,该跳舞的跳舞,该交谈的继续交谈。
真听话。乔伊抿着笑想,脸却逐渐僵硬起来。
Gin端了一杯酒,若无其事。
Bourbon微笑着站起来。
于是乔伊开始面无表情,看着他牵过乔伊的手放进自己的臂弯。
——这个一模一样的动作。不经意间做出一样的举动是说明他们是同一类人吗。
残忍的,冷血的,独占欲强的,隐藏心思的,笑着开枪的,黑暗中笼着寒光的。
魔鬼。
那我会是吗。会不可避免地染上黑色的光芒吗。
然后可笑地、荒诞地、虚伪地、存活着。
——我不一样。我不是Dreamer。我是藤原乔伊,乔伊。我不是没有温度的人。不。
眼里的寒光漫上来的瞬间被她深深地压下去,变成一个温暖的笑。
——活下去,乔伊。活着的人才有资本做他想做的事。
Bourbon的动作微不可见地顿了顿,又被不动声色地用漫不经心地掩饰过去。他挽着她的手走向舞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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