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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骨03
自祭奠后,越七对她寸步不离,美名其曰:忧心世子对她不死心,以致不能修成明君,荒废无道。
但此言甚是无逻辑。
入冬后,世子便再没来找她。他们因此早分房而睡。天渐渐灰下,眼看就要入夜,坐在窗边饮茶看账本的越七,却是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沈怀悠她心中十分焦虑。
“殿下,夜深了。”
话中含义,你可以走了。
偏生他装傻充愣,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是啊,那本宫也懒得走了,就在这儿歇息罢。”
“……”
“怎么,不乐意?”
“妾不敢。”
他悠哉饮几口茶,长身一仰躺于藤椅。
到底是平陵君越七的府邸,还容不得她挑剔,她默然妥协。冬日不宜席地而睡,沈怀悠在越七的建议下同他和衣同榻。
可躺在一张床上,她却辗转难寐。
她觉得这些日子,越七,似乎变了。
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她又记不得。
清晨,她醒来,却见自己躺在越七的怀里,想动,又担心弄醒他。
她踌躇着。
沈怀悠微微抬头。
天光透过雕花窗栏,照亮越七的脸,其实她从未仔细看他,凑近看,他细长眉眼,霜色薄唇,硬朗面庞,真真俊朗,可他,却有石头般冰冷的心肠。
她轻抚他紧皱的眉。
越七,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猛地。
手腕被死扣住,沈怀悠一惊,越七警醒,他冷冷看她,但又很快清醒,记起她后这才放开,沈怀悠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他兀然紧紧抱住。
良久,越七刚硬的双臂才微微放松,他舒了口气,说:“我做了个噩梦,好可怕,梦里面,你死了。”
越七声音嘶哑,双唇颤抖。
他在害怕?他这样的人也会害怕,竟会怕她死了?
顿了一晌,她推开他,有些微愠:“你才死了。”
闻言,他从那个噩梦中回神,笑了笑,起身穿衣。
她钻进被窝,“你梦里人,是我?”
“什么?”
“梦里之人,可是悠悠?”
他掀开被子,露出她捂得通红的脸,盯着她笑了会儿,说:“你这是在吃自己的醋?”她瞪了他一眼,夺过被子,又钻进被窝里,不说话。
见状,他微微勾起嘴角。
直至他脚步声远去,她才探出头。
沈怀悠木然盯着屋顶,轻叹一口气。
悠悠……
她躺在床上,双手抚着自己的脸庞,一寸寸,仿佛指尖触及的皮肤并不是她自己,良久,她才慢悠悠起身披上外衣。
将将打开门。
倏然。
“轰!”
沈怀悠吓了一跳,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急促喘了几下,才缓过气,旋即,她朝着声音处快步走去。
厨房外涌出滚滚浓烟,她快步行过去推开门,一人踉跄撞来,她扶住一看。
“殿下!”
越七满脸炭灰,白衣脏乱,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她才勉强认清。
他似想到了什么,折身回去,端着盘黑乎乎的东西塞给她,脸上隐约有着担忧:“悠悠,原本想给你煮粥,没想着火,本宫一着急,就把灶台给劈了。”
“……”
沈怀悠接过,须臾后,在越七灼灼目光下,把盘子往地上狠狠一砸,瓷片碎在两人脚边,她皱着眉,语气森然。
“殿下,你好生看清楚,你眼前之人,是沈怀悠,不是你心心所念的悠悠!”
说罢转身离开,越七提脚想追来。
“请殿下不要跟来!”
她走得很快,步子却十分紊乱。
越七,越七,为何要待她这么好。
不要待她好,她怕,到时候,她舍不得。
等沈怀悠回神,自己已身在宫外,冷静片刻,对于自己这回的荒唐行径,竟找不出半分理由,可怜他么?
不,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心了。
“姑娘,来卜一卦吧。”
侧头,一相士摆着一个小摊,旁侧立着旗幡,上面写着:卦显神通。
见字,她扑哧一笑,相士也不恼,只继续招揽生意,她走过去坐下,“那便为妾卜一卦罢。”
说着,她写了个“越”字。
“何解?”
相士捻了捻白胡子,“单看这字,带着鬼煞戾气,视为不祥。若拆开来,左走右戉,戉指战斧,想来,此人必定英勇难敌,只是这刀枪戾气……唉,姑娘若认识此人,还是早早离去,否则菹醢而死。”
“一派胡言!”
一柄银枪乘风而来,擦过相士头顶,削掉几簇头发,堪堪钉在相士身后的树桩上,越七在不远处,目光慑人的怒视他。
相士吓得全身发抖,扑倒在地,大叫:“英雄饶命!饶命啊!”
他到底还是追来了。
她站起来,抖抖身上的尘,拉住满身戾气走来的越七,“殿下,饶了他,是妾要他讲给妾听的。”
此言一出,好似一颗定心丸,越七慢慢平静,拔起银枪,拉着她往回走,她问:“殿下,你想清楚了么,妾是沈怀悠,还是……”
“沈怀悠就是悠悠,悠悠就是沈怀悠。”
越七固执己见,她已无话可说。
此刻两人还未曾料到朝廷已是暗潮涌动。
他们前脚踏进府门,世子亲信后脚就跟进来,他送来帖子,说是世子寿宴。世子之请,万不可推辞,倘若不去,不仅拂了世子薄面,还会惹来国君的不满。
这真真是一场鸿门宴。
世子生辰宴请百官,礼物自然得上乘,越七也早有准备,精挑细选后送去一盏琉璃屏,却不得世子展颜。
自两人一进门,世子目光就一直停在越七身旁的沈怀悠身上,沈怀悠被他看得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旋即,越七握住她手,轻言安抚:“悠悠,别紧张。”
沈怀悠闻言,小心自他手中挣开。
落座,世子举杯。
“二叔,子澜这第一杯要敬给你,多谢二叔对本宫的照顾。”
这“照顾”二字,他故意加重,越七听出其中的讽刺,也不怒,只默然对着世子扬杯,一口饮了酒。
世子笑着调侃:“二叔真是信任子澜,就不怕子澜下毒么?”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顿时惶然一片。
幸得国君开口解去这虚有的恐慌,深谙为官之道的大臣们立马耍几段花腔,高呼声我主英明,便是解了这片刻的尴尬。
沈怀悠却有些忧虑。
“殿下真的没事?”
“并无不妥。”
她隐隐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觥筹交错。
她吃着菜,却难以下咽,不知世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猜不透他下一招,便只能安然处之见招拆招。
果不其然。
不到半柱香,越七突然气息喘得厉害,脸色刹那惨白,额头冒出冷汗,旋即倾倒在她身上,昏迷不醒。
沈怀悠还来不及将他扶起。
变故骤现。
方才还在台上起舞的舞姬们纷纷自腰间抽出软剑,飞身刺向国君,群臣吓得如同惊弓之鸟,四处逃窜,也有几个忠臣,大叫着保护国君,然后躲到一边。
这时候,沈怀悠哪里管得过来这突来之袭,只顾得上越七,她避过打斗的人群,扶着越七一路朝大门移去,偏有个不长眼的刺客,转身就向她杀来,她死死护住越七,紧闭上眼,心想这回死定了。
却察觉那剑迟迟未落。
她睁眼,一脸错愕。
只见世子脸色苍白的罩在她头顶,“怀悠,快走!”
本有些犹豫,但瞧见涌来的王军,她点点头就立马扶着越七逃出去。因担忧他的病情,她直接一路寻去太医院,几番救治,他才稍有起色。
问太医他中的什么毒,却得知他中毒并非一日,乃是积毒入腑,久病难以根除,只能好生调养。
她遣来随从将他抬回府中,熬好药并煨着等他醒来,头一回见他睡得这么沉。等得久,渐渐地,她也趴在床榻上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越七已经凝视她许久,她揉揉眼,起身去端药:“殿下,你何时醒的,怎么不叫妾。”
越七接过,说:“也没醒多久,见你睡得正香,不忍扰你。”
她笑了笑,不说话。
一连几日,越七都在府中养病,而王宫风平云静,她想,定是暗潮汹涌之表,行刺一事,国君必然不会罢休。
世子似乎也受了伤,她以越七名义送去上好药材,并未去探望,而国君反倒毫发无伤,不过龙颜大怒,这回从脂粉堆里醒来,下诏势必要捉拿幕后主使,她却不以为然。
初春,馥郁花香。
这日,越七兴致勃勃要替她画眉,说是要练一练手,将来娶了夫人好给她描,于是沈怀悠问了自己的离期,
越七“啪”的一声折断眉笔,脸色骤然沉下,眸子里满是骇人之色。
“你哪里都不准去!”
说罢,他强硬地扳正她头,重拿一支,仔细的替她描眉。
对于他这态度,她很是无奈。
这时。
“嘭!”
大门被踹开,她和越七齐齐望去。
“快,把平陵君府围起来!”
“来人!把平陵君给本官抓起来!”
越七慢条斯理地起身,打开要擒他的王军,道:“大胆!谁许你们闯进来的!”为首之人怯于越七的气势,哆哆嗦嗦,不敢回话。
“是本宫。”
世子缓缓踏进大门,行至越七身前,嘴角微翘:“二叔,弑君之罪,理应诛杀,如今,你还不束手就擒!”
似乎早已料到,越七长身而立,目光坦然,没有丝毫反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世子使了个眼色,王军立刻上前将越七牢牢捆住。
“带走。”
越七回头望着立在一边的沈怀悠,还没开口,就见世子突然走过去将她揽进怀中,挑眉看他:“二叔不必担心,本宫会好好照顾怀悠。”
闻言,越七当即明白他言下之意,睁大眸子,凶狠地瞪着他:“你若敢动她,我越七穷尽一生,也必让你死无全尸!”
世子骇然,立时松开手。
他知晓越七从来说一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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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码字很慢,大家勿怪哦w谢谢一直以来看着叔更新的孩纸=3=国庆会在家日更【求收藏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