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刚啊李刚

　　把伍立恒扔在黑漆漆的卫生间，李刚回到角落的座位上。林程书没在位置上，估计是上洗手间去了。
　　李刚等了会儿，觉得这惹恼嘈杂的大堂里实在憋得慌，歪头看了林程书的空位一眼，站起来就往门外走。
　　南方的夏夜难得透气凉快。吹着习习凉风，李刚信步走在街上。这里离家其实不远，酒店和壹号府算是隔江相望，中间隔了一座跨江大桥。
　　李刚原只想出去透口气，等林程书找出来。可走了一段儿后，他突然很想回家。这边人流打，打不着车，他走着走着就上了跨江大桥。
　　“嘿！”
　　突然有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竟然是满脸惊喜的木羽。
　　李刚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上他。这段时间来，两人之间都维持在仅仅见面打招呼的关系。因为林程书的原因，李刚看见他时，心头是有一丝尴尬的。
　　“真巧。”伸手不打笑脸人，李刚便也笑着回应，“你这是……瞎走刚回来？”
　　“你还记得？还以为你早忘了呢。”木羽意有所指，旋即摇头苦笑，赶跑心中那缕幽怨，由衷道，“你今天很帅，衣服搭配得很好。”
　　李刚低头看了两眼，剪裁贴身的衣服把身上包得紧绷绷的，有点不习惯。
　　“第一次这么穿……”他说，“参加个朋友的婚礼。”
　　“不是普通朋友吧？”木羽和他并肩走着，顺手把他往里拽了一下。
　　一辆车呼啸而过。
　　李刚反应过来，吓出一身冷汗。“谢谢。”
　　“你心情不太好。”木羽有些担心，“如果想的话，你可以跟我说说。虽然我不太会安慰人，但绝对是个好听众。”
　　李刚沉默了好一会儿，跟伍立恒的种种过往，实在堵得他心里难受。
　　“其实我和他是普通朋友……现在连朋友都算不上了吧，但是曾经……唉，我脑子有点乱，不知道怎么说。”
　　“还是说出来会舒服点吧。”木羽想了想，“不如我来提问题？我可是提问高手噢。”
　　“呵……也行。”
　　“那个人是你前男友？”
　　“不是。”李刚回答得很快。
　　“但是你跟他有感情的吧？”
　　“……以前有过的吧。”
　　“那时候你还在上学？”
　　李刚挺惊讶：“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你毕竟刚毕业两年多，”林程书耸耸肩，“一个人要是跟心爱的人分开了，区区两三年的时间是很难走出来的。你曾经喜欢他，可现在……面对他的时候好像很理智，所以我觉得，你们分开已经有挺长时间了，估计那时你还在大学呢吧？”
　　李刚更是惊讶：“你很擅长推理。不过我有点好奇，为什么你觉得我理智呢？”
　　“因为你很肯定地说他不是你男友，这说明不管是对以前那段关系，还是对于你们俩以后发展的可能性，你都下了一个否决的决定。不过依我看，那人一直不死心吧。”
　　“真是神了，这你都知道？”李刚不觉停下脚步。
　　“很简单。以你的态度，是不会在婚礼这种场合赶去凑热闹的，不管从哪个角度讲都不合适。那么就是他苦求你去的咯。”
　　“你不会是私家侦探吧？”李刚笑说。
　　木羽义正言辞：“偷窥别人隐私的事儿，我坚决抵制……不过，呵，我还是挺好奇你们以前的那段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状态。”
　　“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李刚迈开脚步往前走，“那会儿我大三上学期，他是我网上偶然认识的网友。具体因为什么话题而认识，我记不清了，总之我俩聊得很投机。”
　　“网上聊了几天，我们都觉着打字累，于是开始打电话，每晚九点钟开始，一直能聊到十一二点。都是他打给我的，一天都没断过。你知道每天两小时煲电话粥是什么感觉吗？慢慢的我就习惯了，每天都会把手机充满电，就等着他打过来。算算，在见面之前，我们打了有半年电话吧，真是一天都没断。”
　　“其实一开始，他就跟我说过他有男朋友。可刚开始时，我只是想把他当个聊友而已，然而时间一长，我的想法也慢慢变了。我们聊天时他从来不提他的男朋友，我也就自欺欺人地，把这事儿给忽略了。”
　　“大三完了的暑假，我没回家，留在学校做兼职。我们计划好把第一次见面的地点放在北京。虽然我念书的地方离北京很近，却从来没想去玩儿过。我们在北京见了面，一起去故宫，爬长城，玩得很高兴。跟他在一起很舒服，完全没有第一次见面的拘束和陌生。可是在北京的那几天，他男朋友的事儿就像一根刺，扎进我心里了。”
　　“他和他男朋友也是异地恋爱，见面不太多，经常打电话。我见过他男朋友的照片，挺帅的，跟他一样都像是职场精英。每次他们打电话，我就默默走到一边等。那种感觉……很难受，感觉我自己就像是个委屈的小媳妇儿似的，呵，其实用没什么野心的小三来形容更恰当。”
　　“我也会忍不住问他男朋友的事儿，他也从来不避讳，我问什么，就老实回答什么。我知道他很喜欢我，可他的诚实令我更加纠结。在北京的最后一晚，我们去逛王府井，他带我去了一家衬衣精品店，给他男朋友挑衬衫。他说他男朋友很喜欢这家的衬衫……”
　　“我不愿意进去，就在门外等，看着他挑得那叫一个认真。那会儿我真是难受极了，不断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把自己弄到这种角色里……”
　　“说起来真是搞笑。我那会儿是学校同志群的管理员，认识的圈里人一堆一堆的，跟我表白过的也不少，我因为念着他，一个都没答应。看到他在衬衫店里挑衣服的那一刻，我才恍然明白，原来我仗以抵御诱惑的那个身份，不是男朋友，只是踏出去了一只脚的第三者而已。”
　　“那晚他买完衬衫后，肯定是感觉到我情绪不对了，非要也给我买衣服。我很冷静地拒绝了，我觉得自己和他的那个男朋友是不一样的……我们是不一样的。”
　　热闹的酒店里，林程书捏着拳头走回座位上。方才李刚摔门出去时，他就躲在一边，然后迅速冲进卫生间，趁黑狠揍了新郎一顿。远远看着新郎慢吞吞从洗手间走出来，鼻青脸肿的，唇上还挂着两道鼻血。
　　顿时整个大堂都沸腾了。
　　这大喜的日子，居然有人殴打新郎？他妈的会不会挑时间！
　　林程书冷冷看着乱成一团的新人亲友，心里爽开了花。
　　谁让你丫敢包养李刚！
　　过了好一会儿，李刚还没回来。林程书心头一梗，忙跑其他洗手间找人。把厕位挨个敲过一边，都没找着。打电话，关机。
　　也许是回家了。林程书回想起李刚当时说话的状态，忙往家赶去。
　　跨江大桥快走到头，李刚依旧在说着和伍立恒的往事。
　　“之后的半年里，他照旧天天给我打电话，就算我好多次故意把手机落在宿舍里，回去的时候也能看见几个来显和短信。其实我早该和他断了，可那时不知怎么的，就是狠不下心。”
　　“后来我慢慢也想明白了，我和他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一来他有男朋友，二来他工作在政府部门里，领导又青眼有加，是不能有作风问题的，肯定得结婚。想清楚后，我也就下了决心跟他说清楚。当时正好有个同校同级的男生追我，所以……”
　　李刚站在图书馆的角落里，牛仔裤加灰毛衣的打扮，令他看上去暖暖的。可他的话里满是寒冷的冰刺。
　　“立恒，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我交男朋友了。”
　　“……我不信，你是在开玩笑的吧，小刚？”
　　“我认真的。以后不要打电话过来了。”
　　“我马上请假去找你，有话我们当面说……”
　　“别这样。”李刚打断他，“你好歹也是工作了四五年的人，现实点。我们这样子……对彼此都不好。再说，我觉得你男朋友挺好的，别让他伤心。”
　　“他？你跟我分手就是因为他？我和他分手了啊，小刚！我今天和他分手了！”
　　李刚呆滞了一下。
　　“我知道这段时间委屈你了，小刚……但是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人了啊，再没有别人了……”
　　“那么……”李刚靠在墙上，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尽了，“趁还没太迟，你回去找他吧。解释一下，说自己吃错药昏了头了，他就会原谅你了……”
　　“我马上去找你，我马上去机场……”
　　“不要过来，我不会见你的。”
　　李刚摁断电话，对迎面走来的男生露出一个笑容。
　　男生捏了捏他的手，“和家里打完电话了？”
　　“嗯。”李刚扬扬手机，笑道，“今晚吃哪个食堂，思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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