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沙万里落孤雁

作者:亲亲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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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职


      自那日孔御收到信后又过了十天,日月轮转,行程到了离叶城不过三百里的湄郡。湄郡山峦环抱,林峰秀美,夏水盈漪,溪泉汩汩,是个怡养性情,琢磨文墨的好地方。
      平沙还是一如既往的抹黑了自己,扒在窗户边上贪婪地观赏着山川秀色。车队入山已经有些时日,一开始总和她争抢窗户的宋白也厌倦了茫茫无边的山群,百无聊赖的叼着根野草不知道在发什么呆。平沙耳边终于清静,反倒有些不适应,一遇了什么景观马上就说给宋白听,蛊惑他再来抢窗户。一来二去的宋白渐渐不买她的账了,要么充耳不闻,要么扫一眼又继续神游太虚。
      平沙微觉尴尬,装模作样地担忧宋白还这么小,就已经失掉童心了,着实可怜。孔御笑睨着她,眼神分明说,像你这样,才煞是与众不同。平沙不理会,继续看自己的风景。
      “这两座山有点奇怪。”平沙拽拽孔御,“你看?”葱郁的群山中忽然现出两座寸草不生的白山,彼此紧挨着,说是两座山,不如说是两块契合的巨石。孔御道:“齐朝传说,上古时候,伏羲和女娲用石磨来占婚,你可知道?”相合就结婚,不相合就做一辈子的兄妹,平沙点头。“相传这就是那两块石磨了。”平沙道:“遍地是芳草丛生,偏这里白花花两座山头,奇怪。”孔御摇头道:“造化神秀。”平沙看着那两抹白色,深叹一口气,道:“没有山花草树,飞鸟走兽,干净得寂寞。”孔御道:“总还有那座山陪着她。”平沙不语。
      陆欢捧了本医书慢悠悠道:“我看这两座山像是死了一样,无所谓陪伴。”一车都默然。宋白忽然咋咋唬唬道:“两座石头山,有什么好看?也不知道今天午饭吃什么?”平沙收回脑袋,敲了敲宋白的脑门儿,说:“看你这么急,一会儿就你去拿午饭吧。”宋白夸张地苦着脸,伤感又控诉地注视着平沙,最后终于屈服了。
      马车停稳,宋白别扭地下车取饭,照常例陆郎中要在马车外面对着煦日和风享受,宋白也凑趣。他俩人才下车,孔御右手就神鬼不觉地摸上了平沙的腰。这几天日日如此,平沙开始还矜持地挣扎几下,后来索性窝在他胸前,贴着他温热的衣襟,春心不知融化几许。
      孔御掌心似乎有什么神力,熨烫得她极为舒服,忍不住就想蹭一蹭他,便顶着他下颌时而轻扭,恨不得化作缠人的妖精,附在他身上,永远这样过下去。
      孔御却半点不懂她的心思,道:“霍长生要动手,应该就在这几天。”平沙说:“你怎知道?”孔御牵牵嘴角,道:“方才说了石磨之事,有些渊源。他那幅文人做派,就爱添个名头。再说此地离叶城已近,再要多走几日恐怕不便。”平沙略思道:“他确实自命风流的紧。”孔御道:“张海大概今晚就回来。一旦起了乱子,你只管跟着我,不要四处跑。”
      说起借机逃跑一事,平沙根本没有瞒陆欢,自己跟孔御商量要带陆宋两人一起走。当时孔御很是不解,甚至脸色发阴,平沙不管不顾,铁了心要他答应。只为陆欢已经成了平沙跟从前那个世界唯一的联系。她在这里呆得越久,回忆越来越浅弱,她觉得自己好像搁浅的鱼一样记不住故乡,甚至以为从前都是南柯一梦。陆欢的存在对她何其重要,她回不去那个辉煌,也好有人陪陪她,在干涸里相濡以沫。
      平沙只能解释说陆欢和她身世上亲近,是她为数不多的几个亲人之一。好不容易遇见了,怎么能轻易放开。
      孔御脸色不善,但还是应了。
      平沙心里弯弯绕,最后问:“咱们往哪里去?”孔御唔一声,说:“去叶城北边的常轲军营。”平沙从他怀里直起身,惊问:“去那里?为什么?”孔御搂紧她在怀中,低声说:“皇上已经授我校尉之职。”此时从军,自然是要为国平了北疆。军营中不许有女人,战事又不知道多久才能结束,孔御一去,就等于在她的世界里凭空消失,她能做的只有等。等,谁知道会等到什么?像王宝钏寒窑十八年,最后只盼回来一个美貌的异国公主。
      平沙满心惊怒,推开他手臂直直盯着他不语。好像盯住他,就能说清楚自己心里郁塞一样。
      孔御道:“常轲营邻着常县,你住在那里,离我也近。”平沙听他这像解释却苍白无力的话,越发烦躁,冷着脸说:“我不愿意等人。”孔御蹙眉道:“情势逼迫,谁能由心?只等北疆战事一了,我们就离开,到山野中去。”他握住平沙的手,“只要两三年,我就可以脱身。好不好?”
      平沙听他话中为难,有意问他缘由,可是话说到此他也不提,必是不愿说。既然不愿说,她还问什么呢?平沙拇指摩挲着他的手背,道:“我只是不想一个人等着。”然而到底闷闷不乐,心想二人间有什么不能解释呢?他不说,反叫人越发隐忧心惊。
      孔御握得越来越紧,沉默了半晌忽然沉声道:“嫁给我吧。”马车里空气一下带了暖色流动,平沙心里微颤。婚约,多美好的承诺,好像是他现在所能给予的全部。他又道:“我幼失怙恃,齐朝大将军晋远于我有恩。可以请他证婚。”
      平沙伏在他胸前,放软了语气问道:“你为了报恩所以才投军的吗?”孔御停顿片刻,道:“不全是。”平沙闷声道:“你不愿意跟我说。你不知道欺瞒二字最可恨吗?”孔御沉默良久,久到平沙以为他是以沉默作答了,才说:“这事现在不方便说。是我欠皇上的人情。”
      平沙垂下眼帘,失落得想变成他一块衣襟,就不用想这么多事事非非,只要懂得怎么安心的守着他身边。可又清楚的知道自己永远做不来那柔顺无知的布料,她总要给自我留下块土地,不管是为了存放个人的寂寞还是奋争。罢了,不如她先在常县自己过日子。世上不是只有男女之情,一人一双翅膀,想飞到哪里都好。如果能找到另外一个人结发比翼,自然三生有幸,如果失去了,也只能继续向前飞,谁停得下来呢,谁会宁肯折断自己的筋骨。
      她呼出一口气,道:“我知道了。婚事……等你脱身军务吧。”又道:“你要上战场,我担心。”孔御沉默着还没回答,平沙担忧地望着他,道:“你伤了这一处就要养这么久,战场上明枪暗箭,流矢乱石,你……”她顿了顿,道,“我怎么能放心?要我呆在常县,等着你生死不知,我不如就此去走了,省得提心吊胆,牵肠挂肚。”
      孔御听她说要走,道:“你要相信我,我不会死。”平沙道:“你说不会就不会?你要是受了伤,我还遥在千里不得音讯。一个挣扎在鬼门关,一个还轻松地对着月亮念叨,这不荒谬吗?我要在你身边,不管你病了伤了,我要第一个知道。孔御,你不要一心想让我置身事外落个清静,我要是跑到哪处危境去,还不准你跟随,你会答应吗?”孔御俯身抱住她,道:“这也是无法之法,只这两年。放心,我就是死了,也要爬回来。”
      平沙用力回抱住他的腰,吞下哽咽急急抽气。孔御轻轻拍她的后背,道:“好了好了,快吃饭吧。”平沙只抱着他不动弹,孔御哄道:“一会儿他们吃完了可要上车了。咱们再不快点……”平沙恶狠狠地打断道:“看见就看见吧,都知道的事,还掩饰什么。”虽然这么说着,还是坐好了准备吃饭。孔御见她言行不一,笑着递过了碗箸。平沙心中怏怏,饭也吃的不痛快,最后剩了一口左看右看都觉得十分多余,死活都吃不下,威逼着孔御替她解决了。

      张海这一夜果然是来了,一如既往的神出鬼没。只是他看平沙的眼神儿越来越怪异,像是直到今天才开始正式打量起平沙这个人,让她有种自己被插上草标牵到集市上被估价评算的感觉。而张海这种眼神儿的维持时间是越发的长,从以前偶尔瞥一眼,到现在平沙几次发现他在身后阴森地盯得她毛骨悚然。
      平沙把这讲给孔御听,孔御听后一笑,第二天张海确实没有再多看平沙一眼——这只是就平沙看到的情况而言。事实是,凡是有他在的地方,平沙总能感觉到一股冷峻的目光在注视着她,可她一回头,却从没看到张海的眼睛。
      平沙咽了口唾沫,只觉得暗中潜伏未知的危险,比明敌还可怕许多。她也不敢再给孔御诉苦了,生怕他一个处理不当,又要惹得张海更换一种更变态的方式让她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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