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没那么容易

　　一步步地被人击垮，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世界说不清。

　　但她也曾尝到过其中的滋味，那并不好受。

　　她的目光，直到荻原成浩的背影消失不见，似乎很久，才慢慢收回来。

　　花宫真手揣着衣兜，耐心这种情绪罕见地出现在他脸上，他"啧啧"两下，问她：“怎么办呢，接下来。”

　　世界幽幽地看他一眼。

　　花宫真双手举过头顶：“你要发火可别找我，直走进去就可以生撕了他们，我会在外面帮你放风的说。”

　　他指一下路，世界顺着看去，先看见守在球员通道出口的工作人员。

　　怎么办，要进去吗？
　　世界不知道该怎么做，她也说不清现在的感受，但她能察觉到夹杂在心底复杂情绪里的茫然。
　　她是想知道答案的，但问题都无从所知又算什么呢。

　　世界脚步迟疑地走了过去，工作人员从刚才开始就在偷偷摸摸打量她，现在看见她朝这里来，连忙收回目光，挺腰直背地站好。

　　“请问...帝光中学的队员们，...他们离开了吗？”
　　工作人员晃了下神，有点脸红地咽了下口水，然后赶紧摇头，语气局促地说没有。

　　世界一时没有说话，半晌，她深吸口气，认真地看着工作人员，问他可不可以放她进去。
　　“我是帝光中学的经理，”苦于带来证明自己身份的学生证，世界有点着急地在包里翻腾，然后眼神亮晶晶地抽出两把鼓舞扇，在他面前挥舞两下：“你看，我真的是来给他们加油的！”

　　这眼神柔弱地太有杀伤力，工作人员要拉开围栏带的手都伸了出去，又赶忙收回来，连头带手紧张地摆动：“不可以的，球员还在里面休息，我不能放你进去！”

　　世界失望地塌下肩膀，像只努力半天结果瓜子都得不到的大仓鼠。

　　工作人员不忍心地别开了头，花宫真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这家体育会馆在东京室内也是非常有名，经常承办很多大型比赛，因为经常来比赛的关系，所以他对这里也算熟悉。
　　花宫拍拍工作人员的肩膀，凑近说了几句话，后者迟疑地看他。

　　“放心吧，没问题的。”花宫真笑吟吟地拍下他，作出保证的时候很有资优生的模样，少年俊朗的脸上清新自然的笑容，在瞬间就打消了对方的疑虑。

　　“去吧，”看见工作人员拉开了围栏带，花宫真歪下头示意她，世界从刚才就一直睁大眼睛看他，现在倒是收回了视线，她左手扯着外套的下摆使劲搓了两下，看上去有点羞愧的样子。
　　“谢谢你，”她小声地说，然后想了想觉得还不够，缩着脑袋略显脸红地添上称呼：“花宫前辈。”
　　她对花宫的印象一直不算好，现在完全改观了。

　　花宫真古怪地扯了个笑容，面上还是不动声色，耸耸肩从衣兜掏出手机看了起来，一副不再搭理她的模样。

　　世界咽了咽口水，手里紧紧地捏着两把扇柄，终于定下心走了进去。

　　过了一会，直到少女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还站在原地，略显驼背的高大少年，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她小到芝麻似的身影。
　　他背过身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朝馆外走去，平常有点阴沉的面容，此刻却因为眼底都要溢出来的笑意而明亮了不少。
　　只不过，这笑意更像是恶作剧后的意犹未尽。

　　所以，他才会说这是个"意外之喜"嘛。
　　赤司征十郎会喜欢的，原来真是这么有趣的玩具呢...
　　她那么喜欢你，面对亲手撕碎那份喜欢的你，一定会很有意思吧。

　　小姑娘，是你的不对哦，谁让你要如此可爱地出现在我面前呢。

　　..........

　　世界沿着走廊，动作慢吞吞地迈着步子，终于还是看到了贴在门上，"帝光中学"的字样。

　　她犹豫了。
　　捏着拳头抵在唇边，世界有点焦虑地在门外踱着步子，最后还是做贼似的左右张望了会，确定无人后，她紧张地把耳朵抵到了门上。
　　......

　　运气很好，门内隐约能传来一些声音，刚开始有点嘈杂混乱，像是每个人都在说话。
　　忽然，安静了下来。

　　世界听见了黑子哲也的声音，她记得他在赛场上受了伤，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黑子的声音很低落，不知他是在问谁：“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情？”

　　接下话的声音她很熟悉，几乎熟悉到刻入骨髓，世界慢慢地睁大眼睛，她不由自主地使出更大的劲趴在门上，声音似乎也更清晰地传过来。

　　“我们只是在控制比赛，比起漫无目的的得分，这次大家都很认真啊。”

　　“不是这样的，”黑子的声音徒然拔高了：“我想说的是...”

　　“既然说不让我们手下留情，那为什么在对阵其他对手时你却不说呢，与不认识的对手交手时可以淡然漠视，和朋友的比赛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吗。”

　　接下来，黄濑接过了话头，世界贴在门上一动不动，室内他们的谈话继续着，直到一直没有出现过的声音响起，漫不经心，毫无任何情感夹杂其中，青峰大辉懒懒地开口。

　　“不是不认真，而是认真不起来啊，对方太弱了，双方的差距如此悬殊，还想让胜者和败者都能享受比赛并得到满足，这要怎么才能实现啊？”

　　.......

　　黑子哲也沉默了很久，决赛后，留在休息室的人只剩下他们，奇迹的世代。

　　这是第三次全中大赛夺冠，三届连霸的荣誉，之后等待帝光篮球部的还有很多，黑子哲也却只觉得好像陷在深渊里无处可逃。

　　“我也不知道，”他回答了青峰大辉，此后再无一言。

　　他回答不出，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却也不想在经历这一切了。

　　黄濑凉太挠了挠头，休息室的气氛太沉重了，他们没有跟着大部队返校，是因为体育馆的会议室里还有媒体准备进行采访，现在应该只等他们过去了。

　　黄发少年笑呵呵地摊手：“小黑子不要纠结啦，采访结束大家还有集体活动不是吗？”

　　绿间真太郎冷笑地推下眼镜：“无聊。”

　　如此卖力地吆喝总算让青峰大辉先提起了包，除了还坐在休息凳上的黑子哲也，和一直抱着记录本站在角落里的桃井五月。
　　黄濑凉太笑嘻嘻地拉开休息室的门。

　　他差点撞上紧贴门边站立的少女，黄濑凉太敏捷灵活地朝后一跃，撞上身后的青峰大辉，后者直接掐着他的后颈拦住黄濑的动作。

　　黄濑凉太却完全没有感受到痛楚，只来得及注意眼前。
　　过于贴近的人抬起脸，黄濑凉太屏住呼吸，他下意识扣住了门框，后一秒反应过来，赶紧收回自己这个毫无理由的动作。
　　面前的少女脸色白得瘆人，她将柔顺的黑发放下来披在肩上，遮在脸旁相衬得愈加弱气，黑漆漆的眼珠子朝上游弋，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黄濑凉太毫无预料地心下一颤，眼里只能看见在她脸上唯独余下的白和黑。

　　青峰大辉使劲捶他一拳，黄濑一抖徒然回过神。
　　他对着她尴尬地扯出笑容，站在他后面的青峰大辉也不是完全被他挡住了目光，但面对面的两个人距离太近，他只能隐约看见是个女生。
　　青峰不耐烦地推搡了下黄濑，让他别挡住门口。

　　黄濑凉太只能无能为力地让出了位置，他嗓音略干地补上招呼。

　　“嗨，小世界...你怎么在这...”

　　“..........”

　　不约而同的沉默让气氛趋近于凝固的状态，青峰大辉扫了眼世界，半晌后挠乱发顶，低声吐露道：“真麻烦。”

　　然后不耐烦地侧过身子，从世界旁边走出了休息室，跟着离开的还有绿间真太郎，他绑好绷带的手上抬着吉祥物，没有多看世界一眼，侧身走了出去。

　　没能及时抢占先机的黄濑凉太犹豫了会，朝休息室里看一看，又是尴尬地跟世界挥手笑了下，垫着脚挤出去，紧跟着离开了。

　　稍窄的门框，却没有一个人碰到她。

　　还在休息室内的四个人中，紫原敦完全没有感受到空气中的凝固，怡然自得地吃零食，从黄濑凉太喊出她名字的那一刻，桃井五月就朝这里看了过来，那头耀眼的粉色长发，在略显昏暗的角落里黯然失色，她迈开白皙修长的腿，似乎想上前，又面色忧愁地顿在原地。

　　赤司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白蓝球服映衬下，蔷薇红的头发鲜红欲滴，他异色的双瞳闪了闪而后稳稳地沉淀下来。
　　轻抿的唇线微微张开：“你怎么来了。”

　　“.....”，世界的视线一直定格在一处，她看见黑子哲也弯曲的脊背。

　　他始终低着头，脑袋上还绑着绷带，决赛黑子并没有上场，此刻他却仿佛才是那个耗尽了所有精力的人。
　　忽地，有一滴不明显的水滴砸落下来，无声无息，而后毫无痕迹。

　　世界黑白分明的眼睛慢慢睁大，原本搁在身旁的双手轻微的颤抖着。
　　她终于移开了视线，慢慢地，慢慢地，看见了面向她的红发少年。

　　相对无言。

　　他...刚才说了什么？
　　世界咽了咽干干的嗓子，她似乎觉得他陌生起来，连他的面容，也开始变得模糊。

　　这种熟悉的感觉...
　　在周围好多身影来来往往，她却看不清任何人的脸，在孤立、无视和反复无常的刁难里，她鼓励自己保持的那颗初心，到底流落到了哪里。

　　过去了多久啊，已经记不起来那时的感受，这一刻全部回到了脑袋里，塞满了她所有的感知。

　　我记得你们啊...

　　施暴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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