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没那么容易

　　在曾经跟着赤司学习篮球的那段时间里，世界每天都打着"没看过猪跑总吃过猪肉吧"这样自我鼓励的旗号，每天也都是非常用心地在参加训练。
　　只不过到最后实在有点收效甚微就是了。

　　所以，赤司从来没有要求过她上场，甚至平时在本部或其他学校的训练赛，也利用了多种方式让她顺利翘掉，坚定地在场下稳坐冷板凳。
　　毕竟身体里的芯子换了，一段时间的相互了解后，赤司对她的要求只能仅限于"闭嘴站着"就好...

　　这就导致了世界到目前为止，不仅是没有参加过比赛，她连当正式比赛的现场观众的机会都没有过！

　　开场前，世界的心情很激动。

　　只是，比赛进入第二轮，她的表情就变成了这样...

　　“...........”
　　她脸鼓鼓地看花宫：“那个计分器是不是坏了？”

　　花宫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扇子，懒着嗓子回应：“啧，大概吧。”

　　世界把望远镜凑近了，对准计分器，这个动作她使劲维持了三分钟。
　　接着，她慢慢地放下望远镜，对着花宫肯定自己的发现：“那个计分器肯定是坏了！”

　　花宫单手支着脑袋，吊儿郎当地站在她旁边，他扫了眼大荧幕上的比分，对女孩的天真很是嗤之以鼻地一笑。
　　“这种分数就是计分器坏了，那以前的分数就是帝光的单人秀咯。”

　　世界愣了下，她朝荧幕上那个秒数跳得疯快的时间看过去，第二轮比赛的时间马上就要结束了。
　　对手学校是镰田西中学，荧幕上这三个大字下方，比分累计到了28分。

　　然而帝光的下方，鲜红的"54"亮得刺眼。

　　在帝光篮球部内部的训练赛，通常一军会和二军进行练习，但一般也会从挑选正选们参入二军，所以世界在篮球部时，很少有看见过在第二轮就被拉得如此悬殊的比分。

　　并且，现在上场的正选中，奇迹世代只出现了绿间真太郎、黄濑凉太和黑子哲也，她顺着帝光场下席的方向看过去，能看见一抹蔷薇红色出现在球员中，但距离太远了，世界的视线被来往的工作人员时不时打断。

　　忽地，观众群中传来一阵惊呼。

　　世界回过神，这才注意到场内的比赛已经暂停，球员都围在外线，裁判吹哨的声音刚落，两个医护人员就已经抬着担架出现在了入场的通道。

　　是黑子哲也，他捂着脑袋躺在场地上，世界担忧地朝前探出身子，但这个距离完全看不清具体的情况，只能看到医护人员正小心翼翼地把他抬上担架。

　　陪同离开的还有从场下跟来的桃井五月。

　　世界捏紧扇柄，目光紧紧黏住消失在通常口的几个身影，她眉头皱着无法舒展，完全没有了之前开心的样子。
　　黑子哲也是个温暖的男孩，不管是在作为赤司的时候，还是后来，她都受到了他诸多的帮助和照顾。

　　“既然这么担心，那就去看看情况啊。”
　　花宫一脸无所谓地看着场内，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他又拿了一颗世界搁在围台上的水果糖，扔进嘴里，看上去对这种甜味的东西说不上喜欢，却又完全停不下来。
　　他拿着鼓舞扇给世界指了下方向：“从楼梯下去就是医务室了。”

　　世界感激看他一眼，小跑哒哒地去了。

　　花宫懒懒地收回目光，继续看着比赛，沿着余光扫过去，在帝光休息区里，那抹发色鲜红的身影，也跟他一样，像是局外人一般，镇定地注视场内。

　　"嘎嘣"一响，他咬碎了糖果，橘子味扩散在嘴里。

　　“啧，这也太甜了。”

　　........

　　花宫那样简单的一指，世界就欢快地朝着这个方向一路前行。

　　然而事实证明，他还是太高估了世界，少女沿着体育馆的外围走了一遭，连带着只有工作人员能使用的洗手间、专门访谈的会议室、摆着贩卖机和新鲜植物的休息区。

　　世界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

　　“怎么办，手机还在包里...”
　　她懊恼地跺了下脚，再这样下去，比赛都要结束了。

　　世界只知道这些走廊看上去都长得一模一样，她尽可能地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结果完全不得其法地迷失在走廊里。
　　手足无措地在盘桓了一会，世界认命地在角落里蹲下来，不管怎样，她的脚真是好累了。

　　“你是谁。”
　　走廊里很安静，这句话不算清晰地传来，世界先是一愣，随后惊喜地蹦起来。

　　这是赤司的声音。

　　但她是偷偷跑来的...
　　世界绞着手指犹豫了会，可她现在是迷路了状态，再不得救会不会就此遇难呢...少女在纠结中垫着脚，朝声音传来的那方尽量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她掰着墙壁转角，静悄悄地探出视线。

　　赤司的背影在横向走道的尽头，在他的对面，有个深栗色头发的男孩，身上是抹茶色的运动T恤，应该正是赤司刚才问话的对象。
　　在略显昏暗的走廊里，他面对赤司的问话似有一愣，在世界恰好看过来的这刻，男孩介绍了自己：
　　“我是明洸中学的荻原成浩，过来探望一下黑子。”

　　赤司冷淡地明了对方的身份：“决赛的对手吗，很遗憾接下来的比赛哲也不能出场了。”

　　他错开荻原成浩，从他身旁走过，赤司的脚步和声音一同在走道响起，清冷到让人心底发颤。

　　“虽然，”他说，“结果也不会改变，希望你们能奋战到底。”

　　荻原成浩也是一震，他迅速转身，叫住赤司：“等一下。”

　　世界看见赤司停下脚步，在白炽色的灯光下，他的白色球服外套颜色显得格外惨白，少年蔷薇红的发色，呈现出陌生的冰冷暗色。

　　他转过了身，眼神仿若被冰冻住的幽暗湖泊，冰冷到看不见一丝温度。

　　世界以她能有的最快速度，把自己藏到墙后，她束手无策地捂住嘴，死死地几乎不能呼吸。

　　那个叫荻原成浩的少年，这样问道：“你打球，觉得开心吗？”

　　世界没有立刻听见赤司的回答，她把头抵在墙面上，水泥的寒冷渗入皮肤，她却好像感觉不到，指甲已经深深地陷入掌心，泛起青白的颜色。
　　她睁大眼睛，能沿着视线看见惨白到可怕的颜色，像是一条直线笔直地射向无光的尽头。

　　她听不见别的声音，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在等着他的回答。

　　接着，赤司那惯有的，清冷却低醇的嗓音，令人生畏地说着。

　　“那种最无用的借口，胜者无需拥有。”

　　.....

　　帝光中学和明洸中学的比赛开始了。

　　开场前，花宫真问她要不要继续看下去，这是决赛了。
　　不知道刚才到底去了哪，一脸惨白地回来的女孩，垂着脑袋直直地看着场内，半晌才几不可见的点了头。

　　她要完完整整的，看见这场比赛。

　　花宫沿着她的视线看下去，帝光休息区内，首发的阵容已经准备入场了，在最后的决赛，上场的自然是发色不一却各自鲜艳的几个少年。

　　他默不作声地站在她旁边，没再说什么。

　　决赛比想象的还要没有看头，这大概是所有类似花宫真这样真正懂球的人的心态，但奇迹世代神乎其技的球技，几乎还是让现场的观众欢呼了满场。

　　四十分钟，世界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直到最后，明洸中学的正选五人几乎已经毫无斗志，只有那个适才世界看见的少年，荻原成浩，还在想要拼尽全力最后一搏。
　　尽管那看上去像是最后的苦苦挣扎。

　　世界的视线跟着他，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在比分板上即将跳完余热的秒数，只余最后几秒的时候。

　　荻原成浩终于越过了青峰大辉的防守，站在外线踩着最后的一秒投出。

　　"砰"，篮球重重地砸在篮筐上。

　　“加油啊——”
　　花宫吃惊地转过头，世界双手死死地抓住围台，她微弱的声音淹没在观众的激动声响中，但她似乎一点都察觉不到，拼命地喊了出声。
　　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那颗即将跌落到篮筐外的篮球。

　　然后，一直防守内线的紫原敦跳了起来。

　　球进了。

　　......

　　世界微张着嘴，视线还落在场内那几个大汗淋漓的少年身上，眼底沉淀着说不清的情绪，似乎还陷在刚才最后的那一球里。
　　观众集体站起来欢呼的声音淹没了全场，她却忽然听见身旁的花宫真，轻声地说了句。

　　“凑成了。”

　　她蓦地抬头朝荧幕比分板看过去。

　　111:11

　　“就为了...就只为了这个吗？”
　　她忽然缩着身子轻微地颤抖起来，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盯着那五个数字不放。

　　“喂，你怎么...”花宫皱起眉，才发现她面色白得惊人，长时间地睁着眼睛不肯闭合，让她的眼睛很快泛出很多红丝。

　　“你冷静点，这只是一场比赛。”花宫真伸手扶住她，世界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凝成一层薄薄的亮光，他觉得她就快喘不过气来了。

　　“比赛而已，这就是你们的想法吗？！”
　　世界躲开他的手，她几乎是用尽力气喊出这句话，两人站在看台的最高处，因为现场的喧哗声还在持续，后排的观众也并没有发现他们。

　　“你们打球如果只是为了羞辱别人，那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来这里浪费时间？”世界说着，两手还在颤抖，而她却自顾自地收拾东西。
　　世界胡乱地提着包向场外走，面对她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花宫真面色微冷，看着少女几乎是跑出去的背影，他原地沉默了半晌才跟上。

　　他可以放任她发疯不管，但她刚刚的身体反应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球员们退场的通道和观众不同，等世界和花宫真从观众通道出来时，球员们已经各自分散在休息室了。
　　动作迅速一点的中学，已经准备乘车离开。

　　世界看见远处从休息室方向接连走出的明洸中学，她顿住了脚步。

　　有工作人员守在通道口，她只能看着他们走过去，没有任何一个少年说话，这群仿佛天塌了的学生，沉默得可怕。

　　世界直到看见走在最后的荻原成浩。

　　花宫伸手拉住她的胳膊，低声警告她：“你别乱来。”

　　世界的反应比他还来得快，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荻原君！”
　　荻原抬起来的脸上尤有泪痕，他已经完全不在乎自己是怎样的状态了，听见有人唤他，半晌才抬起头的样子也是极度崩溃后的茫然。

　　世界挣脱花宫真，走了过去。

　　看见这个漂亮得不可方物的女孩走过来，工作人员起初要拦下，但她似乎和球员认识，细想也就放她过去了。

　　世界停步在荻原成浩面前。
　　男孩深吸口气，搓了下脸让自己精神点，或者是看上去不那么糟，他跟外面催促的教练打了个招呼，然后专注地看向面前的女孩，张嘴正想问她是谁。

　　世界倒是先开口了：“我是帝光中学的经理，初鹿野世界。”

　　他愣了一下，然后苦笑：“还没够吗？”

　　世界沉默了下，接着声音低了下来：“对不起...”
　　因为刚刚的大喊大叫，她的声音有点嘶哑，但本身就是软糯的嗓音，此刻也还是尤为吸引人，她的状态看上去似乎也很憔悴，身上可爱的杏黄色外套也因为她塌肩膀的动作，而失去了明亮的感觉。

　　世界有点不能控制自己，她想尽量让自己正常一些去表达，那些她不想让这个少年踏入她曾经痛苦过的道路。

　　她眼眶微微湿润，看着荻原成浩轻声说：“刚才，那里面有个人，是我非常..非常重要的朋友，我知道他对你造成的伤害，不是我这份浅薄的歉意就能够弥补的，可是...”
　　她哽咽了下：“可是，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荻原成浩一时没说话，半晌，他低低地问：“你的道歉，又能改变什么。”

　　“如果可以让你，因为他们的缘故而造成的伤害，哪怕有减轻一点，我也会去做我能做的，”她鼻尖微红，却没有哭，只是定定地看他：“不要让他们犯下的错误，来惩罚你。”

　　那张姣好的面容没有任何侵略性，她白生生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目光哀伤地看着他。

　　也许，在心底真的感到了些许安慰，荻原疲惫的笑了下：“那不是你的错。”

　　“那也不是你的错。”

　　世界看进他的眼睛，是和他的发色一样的深栗色，阳光温柔的颜色，她忽然觉得好受了些，不管今天的作为是不是她的一厢情愿，她不想看见这个少年，是因为赤司，而受到不应该的伤害。

　　她嗓音柔和，坚定地告诉他：“你做得很好，错的人，一定不是你。”

　　这句她曾等待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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