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者之灯（新）

　　在支撑位面、半位面的诸个要素中，最简单的说法可以把它们分为“能源”、“核心”、“基石”三个部分。
　　其中“能源”最好理解。一般而言提供“能源”者与位面、半位面的建造者往往是一个，特别是在最初的时候。它代表着可以将外界的不存在于此世界的力量引导进入此世界的存在，其原理与魔法十分相似，但对质与量有着苛刻的要求。一般而言，默认掌握了终极元素魔法的法职可以承担起支撑半位面的工作，其能支撑半位面的大小取决于施法者与“外界”沟通能力的强弱，即对应“法力大小”的概念。而能够支撑位面并决定位面法则的必须是不朽的存在，即“神”和“魔王”。
　　所谓的“核心”主要指决定能量分配的方案，即分配多少能量到需要魔法维护的环境、城市、结界、道路等，或者位于它们之上低于当前节点之下的子节点中。
　　“基石”的概念比较复杂，用最简单的话来说，它相当于缓冲，将从外界导入的能量暂时的储存到一定基座中，以备下属节点能量枯竭时使用。

　　“一般而言，所谓的法力并没有上限，元素天使是十分强大的存在，意味着他在支撑位面的同时能够不使日常所需匮乏。支撑半位面的能量可以十分庞大，有时可以相当于直接释放十个终极魔法的力量，然而，从来没有天使或恶魔直接做后面那件事，为什么呢？”

　　“因为强烈纯粹的元素本身，对身体有着直接伤害。毕竟召唤的能量，元素化也好非元素化也好，一般只是一种，可没有哪个天使恶魔的身体只由一种元素组成啊。”

　　“但是，支撑位面时却可以这样做，为什么呢？最简单的答案，这是因为，有‘基石’的保护啊！火之圣石是全天界火元素的最高中枢，它不仅仅是契约，还是核心，更是，基石。”

　　“基石？”

　　“嗯。”

　　“可是我见过的所谓基石，一般都由抗火结构组成，顽强坚固，体积庞大。怎么可能……？”

　　“是的。不可能。目前为止，殿下自己做了支撑‘位面’的能源，你所做的新圣石，附文也好熔炼也好，相当于分配火之神殿的八个接口的‘核心’，然而，这里没有基石啊。难道殿下不觉得奇怪么？为什么‘圣石’这样容易损坏？这是因为缺少缓冲的缘故啊。天界的能量流是一张动态变化的大网，有其潮涨潮落。所需匮乏时，圣石急剧攫取殿下的力量；所需减少时，淤积的火元素逆行上冲，甚至烧到殿下这里。我应该庆幸天界次级节点的‘基石’尚算完备么？否则，以这个庞大网络相当于百倍千倍于末日黄昏的力量，殿下能支撑到现在，简直比投一百次硬币同时朝上的概率还小。”

　　“原来，居然，这样凶险么？我原来以为诸结界的‘基石’已经足够，没想到在圣石之中，还有一重‘基石’。之前我以为不可能，所以完全忽略了！”

　　“没什么不可能啊……元素天使的传承，代表圣石可以接受新的能量供应者，它的供能 ‘契约’换了新的主人。可是，它的核心契约从来没有改变过，就像它的‘基石’从来没有改变过一样。梅丹佐殿下，‘基石’的提供者，同时也是半个供能者的存在……是父神啊。”

　　暗红与深金交织的背景前，梅丹佐瞬间失去所有血色，苍白得吓人。他向后一仰，又抬起双手将自己的头整个埋在臂弯间。
　　闷闷的声音从那裹在纯白袍服的双臂之间传来。
　　“没有能量的汲取，也没有富余的能量进入‘基石’，所以说，父神多半已经察觉此事。”

　　“或许是的。”亚维娜烦闷道，“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仅有两个方案，找回圣石，或者请求父神加注‘基石’于临时核心上。”

　　“亚维娜？”

　　“无论殿下选择哪种，我都会支持的……当然我不支持也没有用嘛！”亚维娜尝试开一个拙劣的笑话，“不过，要说一点，目前为止殿下已经耗费了许多材料，而且‘基石’的加注，是需要钝光物质的……殿下想好要如何准备么？”

　　梅丹佐喉咙哽咽了一声，埋在臂弯里点点头，“父神已找好人选，不会有天使比他更合适。亚维娜，对不起，能麻烦请你出去一下么？”

　　女天使表情复杂地站起来，以最快地速度开门离去。

　　第六天，诺玛城外，黄昏。

　　紫金橘黄的霞光在天边舒卷着，像一阙悠扬缱绻的唱不完的圣咏。洁白的城市晕染着霞光，宁谧安静得像幼年才会做的轻盈的梦。
　　亚维娜太累了，一次次的尝试不过证明徒劳。她半躺在草地上，斜倚着香松粗壮的树干，晚风轻轻地抚过爬满五叶地锦的墙壁吹来，安抚着她的失落和烦躁。

　　“咦？小天使，怎么又在外面玩呢？”

　　身材高大的天使抱着鼓囊囊的纸包从小路边走过，灰色的头发被晚风吹散开，他穿着洁白的圣袍，漂亮的冰蓝六翼自然收敛身后，灰蓝色的眼睛有趣地看着她，容貌俊美而爽朗，看上去不只年轻了三十岁。

　　“您？其实我那天就想问了，您是住在附近的么？”

　　天使点头，干脆走过来把半人高的纸袋放在草地上，里面堆满了面包黄油奶酪水果等各种食物，面上还有一大袋咖啡粉。

　　他翻着袋子找了一会儿，从底下掏出一个青里透红的苹果塞在亚维娜手里，“饿了么？这么晚不回家？对了，我小半个月都见你们家大门关着，窗帘拉紧，敲半天也没应门，是瑟薇出远门了么？”

　　？！原来，瑟薇在天界还有房子么？为什么他们之前完全没有注意到呢！
　　亚维娜蹭地一下站起来。“我，我……对不起。我迷路了，你知道瑟薇的房子在哪里么？”

　　天使直起身来，灰蓝的眸光波动着，带着复杂、疑虑又隐有了悟的神色，然而这并没有持续太久，他轻快地一笑，“哟，你怎么也变得跟某天使似的。”他往东北面斜指，“两个街区，我带你过去吧！”

　　平凡的两层小楼，用青灰的小砖砌成。窗帘上的樱桃和蜂鸟花纹确实是瑟薇所喜爱的。
　　这是，她的房子？算算从记事起，她从来没有撇下她超过两天。也就是说，这里八成已经没有天使居住，超过一个列纪了吧。

　　刚才的天使已经离开，一路上她希望帮助他拿东西的建议都被笑着拒绝。他的表情，就好像知道亚维娜没有说实话，然而又丝毫不以为忤，并且也暂时没有探究的欲望。

　　“自从克拉丽蒙殿下去世，瑟薇就没有从大门进去过那座房子。对了，还不知道她给你取什么名字？”

　　“亚维娜，亚维娜.克拉丽蒙。”

　　“亚维娜，亚维，阿尔温？”天使再次复杂地看她一眼，点头道，“我明白了……”

　　“小天使，”临走时他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灵魂秘锁的原理很简单。你是和她们有关系的，并不是随便的什么天使。想像你就是房子的主人，就算那座三角形的建筑也一样。你要相信，克拉丽蒙殿下温和怜悯，绝不会为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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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说，这位天使在暗示她，欺骗……？温和怜悯，这怎么也不像形容一名术士的。不过，他在暗示即使察觉异样也最多只会把她扔出去，不会用各种惊悚的咒语来攻击她？

　　好吧。她勉励一试。

　　她鼓起勇气往瑟薇小屋那扇雕着同样花纹的大门走去。
　　还没有任何心理建设。门开了……

　　空气中浮动着损耗矿石汽化的味道。在法阵的保护下，所有的沙发，桌布，茶具都保持着优雅有致的原样。只有白水晶瓶里插好的蔷薇花束在一瞬间干枯，化为碎片随着门口卷进来的一阵风散落到雪白的长绒地毯上。
　　她愣了一会儿，将手里捂热的苹果随手放到水晶瓶旁边。
　　然后，她开始探寻这座房子，以及，它的秘密。

　　三个小时后，亚维娜站在诺玛城最西面，向梅丹佐发了一条短讯，“我在诺玛南区26号法阵。我进去了。”

　　*****

　　所谓的没有从正门进去的意思……好吧，瑟薇在地下室做了一个七级传送阵，直接通到克拉丽蒙别院的里面。

　　八根青石雕刻摆成的完整圆形，据梅丹佐说，无论是咒文、材料还是结构，都是最坚固的一种。

　　三角形态的克拉丽蒙庄园并没有直接的危险。地上五层地下四层。亚维娜已经看过。法阵入口在地下二层一片空旷的区域。这里有卧室，甚至是，育儿室。婴儿床的顶上是盘绕成圆形的图案，一边是飞鱼，一边是某种类型的蝴蝶，或许是传统吧，亚维娜记得她小时候那顶床上也一模一样。

　　他们下到最下一层，全然敞开的宽窄六边形空间，良好的排水系统沿着边角菱形的孔道排向地下，镶嵌严密安防系统告诉他们，这里很可能是凶猛妖兽、奥术怪物或危险宠物的训练室和囚室。

　　倒数第二层全部是标记年代的房间。琳琅满目的架子上放着各种物品，贴着标签。亚维娜猜测这就是那些来自地狱深处的东西。留待探究。

　　地下一层和下沉的花园平齐，开辟了一片半明半暗的区域，也有卧室。
　　“灯芯草、小叶龙槐、冰盏梦魇花、银边罂粟、曼陀罗华……后面枯了的那个应该是紫花地黄或橙花地黄。”梅丹佐飞快掠过。

　　平层是会客室和餐厅。第二层是光明属性物品的陈列室。
　　第三层还是卧室，是主卧。以及小型宠物室。除了蜷在高几上的一具小型骸骨，有点儿像猫，没什么特别的。
　　第四层是工作室和书房。第五层全层连通，三边侧面全是长书架，几乎被摆满。

　　梅丹佐和亚维娜对看一眼，这真是……庞大的工作量。

　　真是可怕。晨昏不分，他们已经连续在这里看了好久。造餐魔法、清洁咒……如果不是梅丹佐时不时还有各种短讯要回，他们绝对会忘记时间。
　　尚达奉说得不错，克拉丽蒙殿下喜好休息时看风景。第五层空高超过其它层的一层半，透过藤蔓枝叶，全层的风景都不错，可惜他们没时间欣赏。
　　他们已经看完楼下的书房，看完第五层书架的四分之三。

　　亚维娜还跑到楼下专门去翻传说中别西卜的赠礼。父神在上，克拉丽蒙殿下至今没有把她驱逐出去。每一间房间门口都细心的放了一本册子，附图和处理说明。刚开始是一些普通的东西，古老的书本画册包括菜谱、动植物标本特别是蝴蝶、特殊烧制的主城纪念日或徽记瓷盘，恢弘的剪影应是传说中的前帝都歌隆，有很多面。后来他们玩得越来越大，带着诅咒和血腥微光的项链、锋锐的秘银匕首，据说镶嵌的七颗彩钻里都包含了不同的剧毒、水晶瓶密封的种子，克拉丽蒙在野外旷地加了十重八重结界才敢试一两次，完了无一烧灼毁灭，土壤加水加空气，所以很多都扔在那里落灰、更不提各种符文的法阵水晶，克拉丽蒙描述了一大堆安保、特别是送来的各种凶宠，克拉丽蒙在上面写了无数个感叹号，然后它们最后大多成了骨架摆着。偶尔有几件风格稍微温和点儿的东西，比如那一堆风格雅丽到粗旷惊悚的手镯中的其中一个，“一个叠加大堆情绪、潜意识甚至身体状态和元素读取的镯子，试了好久发现居然是挑菜谱的。拿来报给厨子么？我不需要厨子。”

　　她真是服了这两个。光暗战争还只打了四次，这两个简直是岁岁年年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在斗！瑟薇小时候说啥来着，做饭什么都没关系，七级符文显形咒必须要会……
　　都不怕殃及池鱼的么！不过她相信，别西卜胆子再大有些东西也不敢送来的，比如她那时还不知道，呵呵，传说中的天使人偶。

　　这些玩意儿当然没有天界的机密，她耐着性子很快翻完。回到楼上，梅丹佐已经整理出几十本一摞放在读书室里。第五层的读书室在左后角，从窗外看去能够看到，“紫罗兰之塔”。
　　亚维娜不由问，“那里有没有呢？毕竟元素结晶是属于全天界的，放在私宅里有点儿不妥。”
　　“我想过。可是紫罗兰之塔我早已翻遍。特别是殿下的密室，每一件东西每一册书籍我都熟悉。罢了……”他叹道，“圣石存有图谱，其实不过是我的猜测。这些书籍里同样有圣石相关描述，但是并没有比我所知更确切。亚维娜，请让我带出去再翻一翻。”

　　亚维娜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梅丹佐走出瑟薇小楼的时候，除了疲惫，还是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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