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者之灯（新）

　　骗人的吧。

　　她努力睁大眼睛，好像这样泪水就不会掉下来。掠过扎堆聊天的天使团长和副手们，从来没觉得看上去人才济济的天界是如此的虚伪空寂。失神地疯狂寻找着……

　　约舒亚呢，约舒亚在哪里？
　　他应该知道，他毕竟去了。

　　关于法尔的一切，她不想听蒙卡尔简直一个字。

　　她一直对自己说，法罗尔不是故意叛变的，法罗尔不是故意丢下她，以法罗尔的聪明才智加上雷特、沙尔的帮助，一切都会平平安安。他一向比她聪明，怎会将自己送入死地！

　　可是，她今天听到了什么！

　　那个时候，她刚从魔界回来，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浑身都散发着黑魔法的味道。要不是那时还是下翼领的法罗尔及时发现其中还有光明魔法的气息，她可能来不及展示翅膀就被误杀了呢。

　　及至后来，法罗尔调入米迦勒殿下麾下。从此他们经常在一起战斗。她一度认为，米迦勒殿下将是她一生追随的光，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所以，即使所有人都非议他们，即使米迦勒殿下和那位的情意她相信多半是真（毕竟这种事情还是魔族更加直率和口无遮拦），她也绝不会背叛他们，绝不会轻易忘记。

　　可是，美好真的已经过去太久太久。她不知道这几个月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阴谋在她眼前张开巨大的网，命运的剑悬在她的头顶，仿佛要随时落下。究竟是谁，让她处在如此尴尬的位置，等着她一步步暴露所谓的“本性”，等着将她一网打尽。他在等着亚维娜露出马脚么？他在等着顺手将玫瑰之盾也一并摁灭么？

　　“你，你还好么？”
　　金褐色的柔顺的长发，温和纯净而轻柔的声音。撞到了谁么？
　　泪水嗦嗦地掉落。可是不想让任何天使看到。

　　她将头埋得更低，余光中瞥见背后冰蓝的光彩。
　　很漂亮的颜色，很干净的味道。
　　对方显然僵了一下，但善解人意地拍上她的后背，将她轻轻地揽进怀里。

　　过了好长好长的时间，长到她觉得自己脸颊碰到的一片都润湿了。

　　“抱歉。”清脆的声音已然沙哑。

　　“没有关系啊。我可以帮到你么？”

　　亚维娜摇头。

　　天使一袭冷色调的衣着，腰带和肩饰是轻柔的浅蓝，额前的金绿玉散发着鹅黄浅绿的柔光。他的神情幼稚地像刚毕业的学生，亚维娜想，或许很多年前，她也是这个样子吧。不知所措，仿佛受了很大的惊吓。但语气依然十分温柔。

　　亚维娜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天界军团里有这样一位。

　　“啊。约，约舒亚阁下。”天使如蒙大赦。

　　亚维娜飞快把眼泪擦干。惊喜地看到深红发的约舒亚，以及跟在他后面的塔米撒亚，还有爱奥妮。

　　额，真是丢脸到家了。

　　恨不得把自己脸遮起来。只听见约舒亚说，“你怎么在这儿？”，“多谢你”，“嗯，没关系”，“明天上班见吧，伊比利斯。”

　　？“伊比利斯？”

　　“刚从圣光毕业调过来。据说以前在拜丘、汉尼勒殿下处服过役，看守过生命之树……”

　　“无论多少年总是温柔到让天使都叹息的样子。”这说话的是塔米撒亚。“我说亚维娜团长，就算被人欺负，您能找个好点儿的哭诉对象么？还是说我等过于凶神恶煞让团长您抹不开脸呢？”

　　“不说这些！”亚维娜果断打断某天使的滔滔不绝，并快速转移话题，“你找到爱奥妮了？”

　　塔米撒亚把自己的下巴合上去。闪身露出背后的小天使。

　　“爱奥妮，还记得我么？”

　　天使瑟缩畏光地不敢看她。
　　同一时间塔米撒亚无语抚额。

　　“怎么回事？”

　　约舒亚道，“她什么也不肯说。”

　　“爱奥妮，你父亲的部下呢？法尔去找过你么？”

　　天使什么也不说，只是摇头。

　　亚维娜一愣，疑惑地看向约舒亚。

　　“舌头没有问题，大概是被刑讯过，失语了。”

　　“……那就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塔米拍下亚维娜的肩膀，沉重地点头。“她被罚断去双翼，自风语城堡服刑两百年，平时关在后面。我已经和管理的天使通过关系，希望可以好好照顾她。”

　　亚维娜点头，“平时探视呢？”

　　“尚未准许。不过毕竟是在第二天，我们怎么也会照应到的。”

　　“也罢……宴会杂乱，塔米让她跟着你吧。我出去一下。”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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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来之后，才发现她后知后觉，明明又见到约舒亚却什么也没问。
　　或许……算了，下次再说吧。

　　远处变得喧嚣起来，似乎是好斗的天使团长们在比武。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传说中会莅临此间的风语城堡主人拉斐尔殿下还没有一点儿消息。凯拉.月桂已经来了又走。犹费勒却也没到，不知道在做什么。

　　城堡外的华灯已完全亮起来。行过树丛边缘，看到巴林跌落在一位微醺的四翼天使旁边，被强迫着喝下又一杯酒。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这家伙还是有些皮相的，虽然下巴尖了点儿，颧骨高了点儿，表情狠戾了点儿，羽毛灰了点儿。亚维娜简直不知道在脸上摆什么表情，就干脆当作没看见。

　　她信步走来，竟然来到风语城堡的边缘。以灰蓝色的城堡为背景，这里矗立着一面巨大的方镜，玫瑰枝叶作为装饰，爬满了方镜的边缘，柔和了它的棱角，红得要滴出血来的颜色和背景的灰蓝是如此的契合。

　　每次举办宴会的时候，风语城堡的天使就会对这面方镜有所布置，今次也不例外，只是她未来得及细看。

　　巨大的镜面中绽放着一组各系魔法的施法画面，美丽得若盛开的魔法花束。

　　急速聚集的水滴形成的高流深瀑，震天动地的山岳横移形成的深沟巨堑，竞相追逐的飓风狂岚卷起的漫天花雨，飞旋而过的如梭霜刃闪过的虹彩之芒，密布空中的深紫闪电连起的破天光弧，以及，深红炙烈的火焰爆裂绽放的盛大火光。

　　亚维娜施法将画面截在最后一刻，于是盛大的红晕在镜中接连爆裂开，炽热的火光好像将天空都染红了，爆发出无穷无尽的生命力，永不放弃，永无止歇。

　　晚风猎猎，吹起她红棕色的披风和在红光中映得发紫的长发。

　　身后有什么细碎的声音传来。

　　她蓦然回首。

　　光辉灿烂的黄金六翼在黑暗中耀如灯塔。
　　深蓝的长发从中间分开，沿着绣金白袍的边沿倾泻而下。
　　极其威严的面容，即使美得如静默的白玉雕像。
　　有如实质的目光，以及那深紫瞳孔中燃烧的空寂和一丝几不可察的愤怒。

　　蒙卡尔在他旁边，已站成完美的背景和石雕。
　　……亚维娜在心底默默地为自己点了根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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