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之清羽未眠

　　离开咸阳后，意外地没有追兵，也不知是因为白凤一行人一直飞在天上极少落地的关系还是因为阴阳家忙着寻找鹓鶵的身世分不出人手。

　　虽然没有后顾之忧，可是白凤的心情并没有很好，反而糟糕透顶。

　　首先是秦拂的伤，中毒的情况反复，她的脸色日渐苍白，虽然勉强能在剧烈的血蚕丝毒下维持性命，但是衰弱的现象仍是不可避免，一天总是昏睡的时间多，清醒的时间少。

　　每当秦拂合眼睡去白凤都会陪在她身边，护着她微弱的呼吸，仿佛只有摸到她跳动的脉搏，他的心才会平静下来。

　　其次就是墨鸦的身份，显然那个不正经的男人不打算做任何解释，而在那一天晚上落地休息的时候，紫女被秦拂叫去了很远的地方说话，从秦拂回来以后看向墨鸦狐疑的眼神可以猜到谈话的内容多半和他有关。

　　秦拂是凰，高于万千羽族的凤凰，而墨鸦肯定不是，但她却说他们的力量相同，这虽然解释了秦拂的武功招式有和墨鸦相像的地方的缘由，却反而牵扯出了一团更大的迷雾。

　　再就是紫女，某天趁秦拂昏睡的时候，紫女从碧落中出现，盯了旁边的墨鸦几秒得来后者“你们说我不偷听”的表情才放心地跟白凤问话。蜃楼上那个叫扶桑的女子，果真和秦拂有着一样的容颜，但凤凰举世无双，相同的相貌也许在人世不算什么，但在异族的世界中，却分外重要。

　　紫女并不清楚这方面的事情，但她却隐隐觉得这么多年来，羽族忌讳的黑色成为凤凰至尊的代表一直很蹊跷，甚至在她的记忆中，连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一位新王都不知道，简直就好像某些人在暗中做了手脚一样。

　　一切的事情都随着秦拂回来而变得错综复杂，就像理不清的线，紫女说秦拂肯定有事情瞒着她，墨鸦说他什么都不知道，秦拂说没关系，我很好……

　　第三天深夜，他们终于到达了桑海，脚下的坐骑还未停稳，一袭妖娆红衣就已经出现在林中空地，以她的视力看不见紧随而下的紫女，目光直直地看着从背上被小心翼翼抱下来的秦拂，就这么回来了……

　　白发的人从林子那一头踱来，一步一步沉稳有力，眉宇之间的威势和杀气不能忽略。

　　白凤抬头看了卫庄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把视线重新落回怀里依旧穿着宫装的秦拂身上，人虽然带回来了，却不复当时模样。日渐冰冷的身体和濒临幻灭的呼吸，他都要怀疑自己带回的是一具尸体。

　　常人无法触及的空地，从再次看到某个熟悉男人的短暂呆滞中清醒过来的紫女收敛心神，抬眼望了望黑暗的天空，时隔三月，终于回到这片天空下，还是一如既往压抑地可怕呵……

　　白凤把秦拂放下，忽的看见那个即将消失在黑暗里的阴影，“墨鸦！”

　　紫女顺手接过白凤推过来的女子，挑眉看着白影闪电一样追着那抹漆黑消失，红尘中人倒真是会被那些过往牵绊，可笑的是，带着这种想法的自己，同样也挣不开桎梏。

　　密林深深，前后两阵疾驰而过的风，一黑一白，黑的看不真切，白的紧追不舍。

　　白凤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墨鸦的身影，天色本来就暗，墨鸦的轻功又高，擅长隐匿，一不留神就会失去踪影，这是白凤和墨鸦多年以前搭档的经验。对于墨鸦来说，他不一定是最了解墨鸦的人，可是对他来说，墨鸦一定是最了解他的人。

　　“墨鸦，你站住！”

　　前面的人能听到自己说的话，可速度不减反增，夜色下的身形亦幻亦真，几度让他失去方向，该死，以前怎么不见他的速度这么快？难道以前他都留着一手？

　　心里有气，脚下也不留余力，直追着墨鸦而去，他偏就不信，自己磨砺了那么多年，还比不过他。

　　被身形割裂的风传来嘶鸣，墨鸦听在耳中，不作声，唇角却是微微勾起，脚下也生风，配合着身后人的速度，始终保持固定的距离。

　　白凤看着前方不管自己怎么加快速度都追不上的黑影，心慢慢往下沉，就在自己情绪快跌落谷底的时候，前面的人似乎停住了。白凤见状连忙飞身掠到他身后，“你想干什么！”

　　“这句话，不是该我问你么？”墨鸦站在断崖边，俯瞰下方黑暗的深渊，偶有白蒙蒙的夜间云气从眼前浮过。

　　被墨鸦一句话堵回来的白凤有点哑口无言，捋顺了自己的气息才问道：“你要走？”

　　唇角略弯，“不然呢？”

　　“为何不留下？”

　　“为何留下？”墨鸦转身，深沉的眼眯起，惨白的月光照在他有些薄透的脸上，露出几分死亡的冷寂，“为你？”

　　不知是不是风声的关系，他说这话时似乎用了一种讽刺性的上扬语调。

　　白凤的表情一僵，墨鸦说的，正是他心里所想的。

　　这几天他一直在迷茫，墨鸦回来了，昔日往事一一浮现在眼前，曾经以为已经忘却的名字，墨鸦，姬无夜，包括弄玉，都逐渐从泛黄的记忆里挣出。

　　姬无夜死了，他亲眼看着卫庄杀了他；弄玉死了，死在自己面前；墨鸦，他以为他死了，毕竟伤成那个样子落在姬无夜手里不可能有活路，可他偏就活着，几年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活着。

　　“如果你找不出别的理由，这个理由也可。”白凤故作镇静，理直气壮地迎上墨鸦戏谑的眼神，哪知一句话却换来一阵沉默。

　　良久，嗤笑一声，墨鸦眼中的嘲讽变得明显起来，“小子，我凭什么要为你留下？如今我们不在将军府，韩国灭亡，我们的关系早就结束，你不再是我的手下，我也无需再护你周全。”

　　墨鸦的话一句一句砸在白凤的脸上，他的脸色并不比他心里的滋味好受多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不、需、要、你、保、护。”

　　轻笑一声，“我承认，五年的时间，你的速度确实长进不少。不过即便实力有了点小进步，无法拥有与之相配的强大内心，你依然还是弱者。流沙四天王之首如何？轻功天下第一又如何？”

　　迎着月色，笑容愈发冷峻，“还不是不如我。”

　　像是被人一瞬间推入冰窖，白凤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只看得眼前人讽刺的眼神和夸张的嘲笑，若是别人他无所谓，可偏偏这样的话语，这样的表情，来源于他昔日最深信不疑的搭档。他的话，就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刃，刺入自己身体后还不断散播着毒素侵蚀着自己的神经。

　　墨鸦习惯性地背对着白凤，望了望脚下的悬崖，“想要真正掌握生死，你的修行还远远不够！”
　　脚尖轻点，倏地就跳下去了。

　　风声飒飒，白凤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清醒过来的，也许是山风太冷，也许是突然乌云遮月眼前漆黑，总之一定是四周的什么动静拉回了他的思绪。墨鸦早已不见，这么深的峡谷，一般人摔下去肯定粉身碎骨，但那人若是墨鸦定然无事。

　　在寒风中僵硬地站了很久，四肢似乎没什么温度，可比之他此刻的心情又如何？后知后觉地运功暖和手脚，缓步站到崖边，遍地黑暗寻不得那人的身影，纵有明月当空，他的眼中只有深沉的黑色，他曾经追随了那么多年的那身黑衣，却始终没有看透。

　　也许，这才是墨鸦吧……

　　吹了一阵风，企图挥去心头的沮丧，却悲哀地发现消极的情绪在自己心头越积越多，扎根得越深。苦笑一声，果真如那人说的那样，自己这么没有长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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