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之清羽未眠

　　不论什么时候，墨鸦倒真是最了解他的人，这一点，时隔多年也没有变。

　　回到流沙的地方，看到被紫女半扶着枕在石上昏迷的秦拂，眸色微黯，慢吞吞地踱上去。迎着紫女询问的目光，摇摇头，“没事，她怎么样？”

　　“还是那个样子，不过……”紫女面色凝重地对他说，“凤凰虽被称为不死的神鸟，但并不代表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死不了。”

　　心头顿时压了一块大石，秦拂，会死？

　　紫女看了眼沉默的白凤，“眠的身上正发生着我也无法预料的事，但我却知道当务之急还是她身上的血蚕丝毒。”

　　阴着脸，点头，在秦拂的身边坐了下来，赤练和卫庄被骚动惊扰之后确认无事又离开了，僻静的山林里只有一男一女，还有一个魂魄。

　　“强者……是什么？”

　　冷不防白凤这一问，紫女有点意外，旋即又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墨鸦和他的对话她其实都听到了，对此她只能说：“只要能打败你的敌人，你就是强者。”

　　而最大的敌人，其实是你自己。

　　“那我……够强么？”

　　紫女诧异地转头，若是往日那个骄傲的白凤，断不会问这个问题，而白凤却没有看她，只是盯着自己指尖翻转的白羽。

　　“你……当然不是。”

　　羽毛落地。

　　“若你足够强，眠不至于此。”紫女看着他僵硬的侧脸，“知道我和卫庄当年为何收你入流沙么？”

　　白凤不答，也许是不想回答，也许是答不上来。

　　“凤凰涅槃并非只有浴火，浴火只是考验你是否有活下来的实力，涅槃最痛苦的，是炼心。”紫女合眸，“只有历经痛苦的心才能被打磨地坚如磐石，这才是涅槃的真正含义。而这条路，我走过，她走过。将来，你也要走。”

　　******

　　隔天，蜀山巫族的屋舍。

　　“她的情况怎么样？”

　　青葛长老叹了口气，看着神色冷峻的男子，摇了摇头，“霓裳殿下的状况时好时坏，很难说。”

　　蜀山的人都这么说了，难道就真的没别的办法了吗……白凤有点失落地闭上眼，“血蚕丝毒可有解？”

　　前些日子墨家的盗跖再度潜入千机楼，倒是成功偷出一段血蚕丝。虽然用特制的容器装了回来，但上面的剧毒触之必毙命，解药一事一拖再拖。

　　“血蚕丝毒别说是一般人，就算是我们凤凰一族的人都不敢轻易触碰，想要研制解药，确实很难。”看不见的紫影站在旁边，目光看着坐在石凳上呆望天边的秦拂，自从她知道了蜃楼上的事情之后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她到底隐瞒了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身后一片死寂，秦拂回过头对他们说：“我知道哪里有血蚕丝毒的解药。”
　　她知道？

　　紫女拧紧了眉，“你怎么不早说？”

　　“但是这解药只有我能拿到，跟你们说了也没用。”秦拂淡淡地回答，面对白凤微怒的表情有些黯然地低下了头，“血蚕丝的毒你们不用担心了，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什么办法？”白凤几乎是一步跨到她的面前，两侧的冷风刮得她双脸生疼。

　　即便是这样她也学不乖么，什么事都不愿和他说，什么秘密都埋在心里，瞒着他，瞒着紫女，瞒着所有人，到底有什么顾虑在左右着她的思维，为什么她就不能向自己敞开心扉，为什么她不相信自己能替她分担那些忧愁？

　　秦拂知道一路上让他们担惊受怕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但她无法坦言，只能深深地弯下了腰，“对不起。”

　　他不需要她如此客气的道歉，他能为她做到奋不顾身，可她却总把他排在事外。

　　“解药我会去取，不用担心。”低垂着眼，秦拂不敢说自己有多淡然，只是神色匆匆地，很快速地消失在原地。

　　白凤在她身后捏紧了拳，一言不发，蜀山的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着旁边的紫女似乎也是一脸阴沉的神色不好多嘴，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

　　蜃楼随着海面上一层剧烈的气浪震荡，蜃楼上的人还在惊慌是什么样的风浪才能掀动如此的庞然大物，一道黑影便如离弦之箭窜入辉煌的楼阁内。

　　沿途不断被破坏的机关陷阱和阴阳阵法，毫不掩饰的骚乱朝着中心地带接二连三地炸开，船头船尾的人都被惊动，纷纷带着兵器靠近蜃楼的核心。

　　金色璀璨的巨树下，红裙女子支着下颌面色沉静地望着天空，似乎那直奔自己的骚乱气息并没有扰她分毫，月神的身影一刻钟前出现在这里，扶桑只对她说了一句：“带上蜃楼上有用的东西，赶快滚！”

　　她们都知道，这么明目张胆杀到蜃楼上的人是谁。

　　扶桑的手边就放着那盏盛满某个人往昔回忆的沙壶，底部的裂缝相比之前似乎开裂不少，肉眼可见的砂砾从裂缝中如涓涓细流般洒落，却又飘入尘世无影无踪。

　　喧闹的声音到了某一处忽的就停了，空旷的大厅里除了落叶声以外终于响起了一阵寒瘆的脚步声。

　　扶桑抬头，正好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殷红的鲜血飞溅在她洁净的裙摆上绽开大片红云，每走一步都能在路过的地方洒下一两滴血珠，淡淡笑了一声：“你终于来了。”

　　“当初在海边触碰结界之后给我下咒，逼我现出黑凰之身的人，是你。”

　　精致的下巴点了点，“没错。”

　　能够不通过身体接触释放阴阳咒印的这个世上没有几人，秦拂本以为除了东皇太一不会再有别人，但当她感觉到白凤有危险不远千里灵体出窍来到蜃楼上的时候，亲眼见到那金叶扶桑，她便什么都明白了，“为什么？”

　　红裙轻拂，高傲地扬起了脸，“烛龙要我这么做。”

　　“你当真在为他卖命！”星眸寒冷，对这个和自己有着同样容颜的女人秦拂并没有任何好感。

　　“并不是，只是单纯觉得无聊，想找点事做。”满意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变了脸色，手指随意地勾起旁边的沙壶，一步一窈窕地走到秦拂面前，“我很高兴你能回到人世，也不枉我栽培你一场，琉璃砂我按照约定的还你，不过还不还好像也没多大意义了。”

　　尘沙泄露，随着前后摇晃洒落地更加剧烈，绿油油的砂子荧荧发亮，隔着厚厚的玉璧还是能看到里面摇曳的绿光。

　　幽碧的光线离秦拂越近便越是鲜艳，仿佛缠绕住她的身体一般，“我本以为琉璃沙壶能够永远封住你的记忆，可终究敌不过岁月的侵蚀，从你第二次转世开始就出现裂缝，记忆越漏越多，等你离开了咸阳宫，我已经挽救不了了。”

　　盯着那对自己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秦拂却在一个眨眼之后淡淡合眸，“你把它砸了吧。”

　　“呵，我也这么觉得……”勾起的手指倾斜，壶面上精致的银纹随着它与地面的碰撞蔓延开无数细小的裂缝，最后碎裂了一地，“恭喜，拥有了全部的记忆。”

　　一头青丝仿佛被彻底浸洗，雪色染上满室金辉，苍白的脸色褪去，脚上溃烂的伤口愈合如初，从头到脚像是获得新生一般，眼角星花斑斓，一睁眼，仍是湛蓝模样。

　　“你可以走了。”扶桑看着眼神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女子，嘴角勾起，转身掀动红色的涟漪，高贵的身姿淹没在飞旋的金色浪潮中，声音回荡在四面八方，“走之前把蜃楼拆了，这东西让我很不舒服。”

　　视线在辉煌的树身上停留片刻，秦拂转身轻飘飘地离开了蜃楼，纤细的身影浮在半空中，拔下了头顶的步摇，轻轻一划，变回碧落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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