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人

　　钱立兴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眼睛频频看向了院门，焦急的等着消息。
　　长青开门进来，快步走到了钱立兴身边，道：“ 二少爷，我去打听过了，今儿一大早便有两人去县衙的用印信换了路引，看名讳，确实是靳公子和易公子无疑。”
　　钱立兴站起来，焦急道：“那你去可去驿站问过了？”
　　长青回道：“去了，今日去州府的驿车早就走了，我问过了驿车出发的时辰，是靳公子他们领过了了路引后不久，他们若是想乘那一辆驿车去的州府，按时辰来讲是赶得上的。”
　　看了钱立兴一眼，长青忍不住开口道：“二少爷，您说这会不会只是个巧合。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应该是不少的，且那位小易公子怎么看都是才十六七岁的年纪，便是从小学医，难道学了十年还能厉害过当过三十多年太医的马大人？”
　　钱立兴道：“不管是不是，我总是要去问问的，况且我哥总不会诓我的。” 钱立兴大江南北的求访名医，最后都无疾而终，连像有一个藏头露尾的神秘高人这样听上去便像是假的消息都不肯放过，如今有了来源确实的消息，虽然他心底也是疑虑重重，却终究是不能就这么放弃。况且现在回想起来，易竹两人在听说自己在求医后态度是有些奇怪的。
　　长青抱剑沉默半晌，道：“可是若他们真的那么厉害，也应严大人之托在诊治严公子，在获知我们在四处求医的时候为什么不表明身份呢？靳公子还答应他会帮忙打听那个高人的消息，可见他们有所顾虑。”
　　“或许是担心自己年龄小，不能让我们信服吧。”钱立兴有点不确定，但是还是道，“我不信有这么巧的事情，我们来找隐世高人，易公子是本地人又会医术，姓名也跟大哥说的一样。即便他不是我大哥找的那位大夫，或许也知道那位高人的信息也说不定。”
　　“二少爷，既然大少爷找到的易大夫能治好严公子的大夫，我们何不直接回去？反正大少爷信上不是说了因那位易大夫诊治，严公子身体已经没有那么虚弱了，况且大少爷与那个大夫订的今年是三年之约的最后一年，他一定会在年底去永安，那不管那个易大夫是不是易公子，严公子的病都有救了。”他心里还是不信那个年纪轻轻的易竹就是钱泽信里备受推崇的易大夫。
　　钱立兴喃喃道：“万一我哥找的人也束手无策呢？万一来不及再找别人了呢？”
　　长青见钱立兴心意已定，便嘟囔着：“大少爷也真是的，为何不把易大夫的样貌都写在信中呢？再不济也可顺便提一提年龄嘛……”
　　钱立兴瞪了他一眼：“我哥哪里能想到这么巧能让我们会碰上他们。你马上去备车，我们赶路赶的快一些，定能在驿车到达州府之前赶上他们。”
　　钱立兴看长青嘟囔着离开了，才不由的苦笑。
　　他如何不想回去，那个大夫虽承诺今年便能治好他，但是如今才三月中旬，谁知道他说的今年是什么时候？若那个大夫真是易竹公子，靳兄可是说他们要去章元城，章元和永安在一南一北，他们看上去又不急着赶路，若是要等道永安至少两个月，若是自己赶上了他们，早些把他们带回去，他可不就能少受些苦么？
　　由于钱立兴还没有决定自己要住多久，马车上的东西都还没有卸下来，所以的等长青套好了马，钱立兴已经跟客栈掌柜的结账，并准备好了这几日路上的吃食了。钱立兴上了马车，长青便用马车在县城内允许的最大的速度赶着马车奔向了东门。
　　东门靠近县城中专营牲畜买卖的东市，长青在这里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套车的马这几日赶路赶的太憋屈，难得活动了一会儿筋骨，见长青用力的拉了拉缰绳，不由不满的晃了晃脑袋，还大声的嘶鸣的几声，还吓的路上的一个小孩儿差点滚到马车下。
　　长青一面跟人道歉，赔了些钱给那孩子一直依依不饶的娘亲，然后忍着心疼不轻不重的抽了马一下，等马老实了才又牵着马慢慢的向城门口挪去，一直等出了城门，上了官道，路上人少了，才用手轻拍了拍马刚刚被抽打的地方，让马撒开蹄子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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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竹凝眉看着人群聚集的方向，便听靳正道：“怎么了？”
　　易竹道：“那好像是钱公子的马车。”
　　靳正朝易竹所指的方向看去，便看到在东市往东门去的那条街道上围了一群人，透过重重的人墙，易竹能明显的看到马车顶上的暗青色料子在阳光下明晃晃的闪着刺眼的光，是钱立兴的马车无疑，县城他来的多，从见过第二辆这般讲究的马车。
　　马车走后，人群慢慢的散开，一个年轻的妇人拉着一本八九岁的小男孩儿出来，朝一个方向走去。那女人走的太急，还是时不时的拉那个小孩一下，小孩几次都差点被那个女人拉的踉跄，但那时都在最后一刻稳住的身形没有跌倒。
　　那个女人满脸喜色，对于男孩的处境不管不顾，小男孩也不说话，只是咬着唇憋着眼泪，努力让自己别摔倒。
　　靳正看了一眼便不再看，转过头来，道：“他们像是要出城。”
　　易竹点点头。
　　靳正看他在看一只小牛犊看的起劲，忍不住道：“你不过去吗？”
　　易竹满脸抗拒：“不是已经告别过了吗？”言下之意是难道我们还需要过去？
　　靳正失笑：“我还以为你还想过去毛遂自荐去治病呢。”
　　易竹回头认真道：“我是在看那辆马车。”
　　“你喜欢他的马车？”先不说县里根本不可能有那样的马车出售，就算是有，若他们买下那样的马车，或许马车只能由他们自己来拉了，一个做工结实稳当的马车的价格并不比一匹好马便宜多少。
　　易竹想了想，道：“很稳。”在马车里还能稳稳当当的看书。
　　靳正松了一口气，若是只想要软一些舒适一些，事情便好办多了。
　　靳正今日和易竹一起来东市主要便是为了买马车。
　　由于他们一年有一半时间是在路上，他们每年出门时都会从县城里买马和马车，然后每年回来时便转手卖了，这样既在价格上合算，又能让他们一路上过的舒心些。而钱立兴因他们穿的都是面部衣裳，还背着背篓，所以不曾想到靳正和易竹也是能买得起马车的人，只以为他们要去做驿车。
　　靳正和易竹前三次都是自己买马，由于不懂得这里面的猫腻，着实吃了不少的亏。
　　第一次买马时，那个卖主在付了钱之后那收钱的人便跑了，后来他们才知道那人不是自己所相看的马的主人，而那个马的正正的主人还以为他们与那个骗子是一起来相看马的卖家。幸亏那不是他们所有的钱财，只是他们余下的盘缠却连马车都买不起，更遑论马了，那一年他们便是一路乘驿站的车，期间两人受了不少苦，后来盘缠也不够了才会一路的采药卖药，易竹给人看病他替人写信来赚取盘缠。
　　前年倒是买上了马和马车，但是马看着沉稳有余活力不足，是匹行将就木的老马，走的比牛车还要慢，最后为免让马死在半路上，他们就只好顺着马的性子让马挪到走到了下一个镇上。一路上是不敢打也不敢催，以论斤两都显少的价格卖给了一个打算买头驴拉磨的寡妇。
　　去年他们倒是跟一个实诚人买的了一个不赖的马，只是马本身不赖，却还是不成。因为他们先看好了马车，马太高大，马车套上马之后马车前高后低，里面根本坐不住人，他们只好把马车转手便宜卖了，再换了合适的马车。
　　虽然吃亏了几次，但是由于去年他们机缘巧合下知道了原来他们还可以去牙行找靠谱的牙人帮着买卖货物，然后以一个不错的价格把马和马车后卖了，所以他们今年决定还是去官办的牙行请个官牙一同去帮着去买马。
　　两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径直去了东市唯一的官牙。
　　牙行里的牙人一个个都是人精，见靳正虽然身穿褐色粗布短打，但是身形挺直，步伐稳健，神态自若，完全没有一般的老百姓进了官家的地方的畏畏缩缩，于是在刚进门是时便有几个三等牙人凑了上去。
　　牙人分为三等，一等牙人是负责采买官府里东西，或者是买卖官奴，是最高级的牙人；二等牙人多是负责给深宅大院里的人家找些签活契死契的家里奴婢，或者介绍商户间的大宗交易，日子过的也很滋润；三等牙人便是负责像靳正和易竹这般零散的买家。
　　靳正停下脚步，和其中一个牙人谈拢，转头却不见了易竹的踪影。靳正正要喊人，便听大堂的角落传来一个尖利的女声：“你才有病！”
　　靳正一听这跟疾病有关的字眼便暗道糟糕，马上向那里走去。
　　只见易竹正站在一个拉着小孩的女人面前说着什么，旁边还站着一个二等官牙人，随后那个女人喊道：“你是什么人，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家的孩子好好的，哪里有病！我看有有病的是你才对！”
　　靳正走进一瞧，才发现竟然是之前看到的那个拉着自己孩子的女人，再听那女人高声不干不净的骂了起来，眉头蹙的更紧，走到易竹身边，沉声道：“怎么了？”
　　靳正近几年身量拔高不少，身形虽然算不得魁梧，与易竹看上去还是像是少年一般瘦弱的身板相比却是颇具青年人的高大挺拔的雏形。那女人见靳正站在了靳正身边，神色严厉，隐隐有替他撑腰的样子，不由有些犯怵，再加上有些心虚，气势上若是了不少，还是色厉内荏道：“你弟弟好端端的诬陷我家孩子疯了，你说这么办!”
　　靳正看向了易竹，易竹皱眉反驳道：“不是疯了，他是生病了，我能治好他。”
　　靳正看向那个女人，见她一脸气极了的模样，眼神却闪烁不定，偷偷的瞄着一旁的牙人，心中有了计较，脸色冷冷道：“孩子是不是得了什么病你自己清楚，若是不清楚，最好去医馆瞧一瞧。”说罢，拉着易竹便要走。
　　那个女人恨恨的瞪了易竹一眼吗，转而朝一旁不做声的牙人谄媚的笑道：“张爷，您可千万别信那人的胡话，那个小屁孩儿懂个啥？你看我家孩子好好的，长的这般周正，哪里像个疯子？”
　　那个大腹便便的牙人慢悠悠的来了一句：“不是‘像’，那就是‘是’喽？”
　　女人想蒙混过去，却又怕这小子真的被送到医馆真相败露，平白遭这个牙人记恨，青白这脸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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