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人

　　梁平山道：“他们家里出事了？”
　　靳正把他们家里小孙子不慎落水，发烧几天的事情说了。
　　梁平山奇道：“婶婆的儿子不在么？上次市集我就远远看到他了，但是还没有来得及打招呼他就走了。已经是十来天前的事儿了，我还以为他早就到家了。”
　　靳正到：“许是你看错人了，不然就算有什么急事，他也不至于现在还没有回家。”
　　梁平山想了想那人平凡无奇的容貌，道：“或许吧，前几年他认祖归宗之后，他一年才回来一两次，我总共只见过他一次，他长的又没有你这么显眼，说实话，我现在细想也不太记得他的容貌了。”
　　由于靳正他们极少下山，下山的时间也往往与那个村里传奇性的人物回来的时段恰好错过，所以目前为止，靳正和易竹都没有见过那人，听梁平山那么说，靳正哭笑不得，并没有放在心上。
　　靳正看看屋中堆放的药材，道：“看起来他们很看重你，还让你参与炮制药材，说起来，药材炮制好了药效更好，也是一门手艺。”
　　梁平山把包裹放在一边，继续一边不停地的踩脚轮，自嘲道：“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掌柜的和东家防我们这些学徒防的严着呢。外面名为学徒实为伙计兼打杂的，虽然药材是在这个屋子里研磨修整的，但是药材简单处理好了，掌柜的都是把药材拿回家里，和几个在这里多年的师傅一起炮制，制作那些店里出售的各种药丸和伤药。别说我了，就刚刚领你们进来的那个人，都在这里干了两年都只是负责在柜台后面照着药方配药罢了，最多也能学习草药的识别，知道几个普通的药方，比较少见的方子都是老师傅亲自配，不让别人沾手。我来了一个月有余，只是每天都在研磨一些草药，都没有上手做些正事，倒是和负责采办的管事关系不错。”
　　易竹冷不丁来一句：“我要教你，你不肯，还跑来这里受气，怪不得人。”
　　梁平山分毫不让：“小师叔你那些药材都是怪模怪样的，炮制方式更千奇百怪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药，你还让我帮你试药，还好我可没靳大哥这么好骗，我爹之前也警告过我，我可是还要给我爹娘养老的，万一你治不好我，我娘还不得哭死。”
　　靳正没有反应，易竹却难得微昂起头道：“凭我医术，你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我怕的就是这个！能保证我也不会缺胳膊断腿了，像现在这样身强力壮的？”
　　易竹冷冷的瞪着梁平山，却无法反驳了，他的医术的确非凡，但是试药也不能保证他最后是完好无缺的，万一要先把他的腿打断再试一些治疗骨伤的药呢？
　　靳正扶额，被叫大哥也不反驳梁平山比易竹还要大几岁，而自己还小易竹一岁的事实，把易竹拉到一边给梁平山使眼色，让他服软。
　　梁平山也毫不示弱的看着他一会，有点可怜兮兮道：“小师叔，试药可是很疼的。”
　　易竹脸色缓和下来，反驳道：“也没有那么疼。”但是也不说要教他炮制药材了。
　　他继续道：“我之前都不知道，原本我爹每次让卖皮子时顺便卖的他简单炮制过的草药被药铺收了之后，只要稍稍处理了一下，按照方子配药卖竟然能贵上那么多，我在这儿当学徒也不为着学炮制手艺，若是学手艺还不如就找小师叔懂得多，”见易竹脸色稍霁，梁平山轻咳了两声掩饰住唇边的笑意，“我是想着其他的店铺都不会要我，难得有这个机缘，我就先在这里勤勤恳恳做上几年，若是我能跟着负责采买药材的掌柜出几次门，见见世面便更好了，说不定我还能捞个管事当当。”
　　靳正告诉了梁平山他们还有些药材要买，梁平山闻言领着他们两人去和掌柜的谈。掌柜的原本就因为最近来看病的人多了，脸色更加红润，知道易竹要买苍术和密陀僧，表示因为有老太医坐堂，所以之前备了很多不常见的药材，他们要的刚好可以买到，且品相也不错，易竹听得满意，甚至给了梁平山好脸色。
　　靳正和易竹原本想隔和梁平山一起吃完饭，却因为知道这几日来寻医问诊的病人太多，药材消耗的快，他和几个伙计要连夜处理药材才作罢。
　　两人告别梁平山出来，正要商量着去哪里吃晚饭，却看见他们以为早就离开的钱立兴的正一脸失望的和那位鹤发童颜的老大夫告辞出来。
　　钱立兴看到他们两人，勉强笑了笑，知道他们也要回客栈之后邀请他们一起坐车回去。
　　靳正正在犹豫怎么回绝，便见易竹干脆的说好，钱立兴一愣，靳正明白他大约只是出于礼节随口问一句罢了，面上不由有些尴尬。
　　等回神后，钱立兴才察觉自己让靳正尴尬了，不等靳正说什么便热情的拉着他们上了马车，然后吩咐随从赶车。
　　靳正看了看易竹一眼，只好补救道：“那便叨扰了。”
　　钱立兴忙摆摆手。
　　马车里面看上去比想象的宽敞许多，坐的地方很宽敞，铺着精美的褥子的车板上海有磁石固定了一个小桌子，车厢壁高处，众人坐下时不会碰到的地方是一溜的橱柜，从镂空的花纹的橱柜门里可以看还几个柜子里面都是书籍。
　　三人上了马车之后，马车里面便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钱立兴上了马车后一言不发的掀帘子看着窗外，不掩饰眼中满是失望与茫然，脸上早已不复初见时的温和爽朗的笑意。而易竹是平素便少话的。靳正自觉的自己几次三番的占钱立兴的便宜，如今他情绪低落，也不好装作看不见，几次话道了嘴边都咽下了，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要开口，就听到赶车的随从长青喊道：“二少爷，到了。”
　　小镇子并不大，能走大马车的路也仅此一条。
　　靳正把半开的嘴合上，跟着他下了车。
　　钱立兴让长青去把马车送到客栈后院的马厩，自己只是点头和靳正点头示意一下，不等靳正道谢便进了客栈。
　　由于是傍晚吃饭时分，客栈大堂熙熙攘攘，靳正扫视了一眼，见没有单独的桌子，不愿和别人拼桌，站了一会儿见没有桌子空出来，便拉着易竹上去了，打算晚点来吃。
　　到了上房所在的三楼，碰巧一个伙计从一个房间提了两个水桶出来。那两个水桶比普通的水桶大上许多，或许是因为要走楼梯不方便用扁担，小二偷懒不想爬两趟楼梯就一手拎着一桶水晃晃悠悠的朝两人走来，水撒了一路。
　　靳正见小二朝两人走来，赶忙抓住易竹的胳膊靠在一边，让小二过去。
　　小二刚从两人前面过去，易竹背靠着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了，里面传出了一个青年男人的声音“小二，给我送……”
　　易竹没有料到身后会落空，身体晃了晃，靳正赶紧抓紧了他，让易竹的一下子撞到了自己身上。
　　靳正低下头看他撞疼了没有。
　　易竹捂着鼻子抬头用一双泛红的眼眶和水润的眼睛看靳正点点头。
　　靳正心一软，正待说话，便听钱立兴满含歉意的声音：“抱歉，无碍吧？”
　　靳正这才发现原来他们再钱立兴的房门前面，看了易竹一眼，易竹点点头：“撞到鼻子了。”
　　钱立兴一怔，看着易竹莫名其妙的笑出了声，再次表达了歉意之后吩咐了小二送热水，便关门了。
　　关门之前多看了两人一眼。
　　靳正来不及思量钱立兴的眼神，想起了床铺旁边的的浴桶，忙叫住了抬起桶正要走的小二道：“你们客栈还为了客人专门烧热水？”
　　小二看出了他的疑惑，再一次把两个桶放下，用袖子抹了两把汗解释道：“这些水都是用烫罐烧热的，不是单用锅烧的，现在因为现在厨房里都一直在烧菜，所以热水比其他时候还要快一些，客官可需要我送些？”
　　靳正点点头，给了他三个铜板让他稍后给两人的房间送热水。
　　小二欢快的应了，而后看了挑眉一眼，有些迟疑道：“客官是要……一桶热水么？”
　　靳正不知小二为何这么问，点点头：“热水就只要一桶，冷水多送些，我们要沐浴。”
　　小二轻咳了一声，叫了一声“好嘞”，便低着头提着水桶离开了，动作比刚刚利索了许多。
　　靳正正暗自奇怪小二的异样，便感觉到易竹挣了挣，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仍然维持着刚刚看易竹又没有受伤的姿势，双手搭着易竹的肩膀，两人还靠的极近。
　　靳正想起钱立兴和小二的眼神。脸上有些发热，赶紧放开了他。
　　他原本是想着自己先洗，然后吃过了饭要歇下时易竹再洗，那样易竹睡的时候头发也干了，能睡的舒服些，但是现在却想把小二叫回来再要一趟水。
　　易竹不知靳正心中的纠结，一边揉鼻子一边回了屋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了自己在下山之前配好的两种混合蛇毒毒药。
　　今天距离易竹上次中毒刚好过了三十天，可以再次试毒了
　　这两种毒药中，一份是早就配好还没有来得试的红脖颈槽蛇和一种南边常见的蛇的呼和毒药，另一种就是他前几日才配好的红脖颈槽蛇和竹叶青蛇的混合蛇毒，如果这两种毒最后都证明是错的，他们只好等严府送来找到最后一种易竹推算出来是蛇毒再实验。
　　易竹斟酌半天，然后拿出早前就配好的蛇毒递给靳正：“试这个。”
　　靳正有点疑惑的接过：“这个是之前配好的那个毒药？”
　　易竹点点头，其实按照他之前的推算和前段时间易竹中毒症状判断，竹叶青蛇毒才是严廷西所中的混合蛇毒的另一种，但是若是直接试用竹叶青蛇毒的毒性证明了配方正确，剩下早就配好的蛇毒就没机会试了，他没法知道那一种蛇毒的症状，难免有点可惜。
　　靳正看了瓷瓶好一会：“这个蛇毒的解药你是不是早就做出来了？”所以这个毒药更安全才先试这个？
　　易竹想起了今天梁泊山的话只当他害怕了，安抚道：“其实不疼，“顿了顿，更正道，“没有那么疼。”他小时候被各种毒蛇毒虫咬过那么多次，每次都是疼一天，第二天先生给他吃了药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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