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人

　　第二日一大早，靳正和易竹刚吃完早饭就和梁伯告别，梁婶拿了一个包裹给他们，里面除了几个可以在路上吃的馒头和易竹喜欢吃的水煮蛋之外，便是梁婶连夜给自己的儿子整理的一些衣物。
　　靳正被梁婶拉着嘱咐些什么，靳正应着，眼神却不由朝梁伯看去。梁伯站在几步远处，正在嘱咐着易竹以后不要在给人看病的时候说出试验之类的话来，易竹想想靳正昨夜的话，听话的点点头。倒是让并没有真的指望易竹会认真的听从自己的梁伯怔了怔，板着的脸和缓下来。
　　梁伯叮嘱完，听见梁婶还在翻来覆去的让儿子注意吃穿，不由不耐烦道：“啰嗦！你再说下去，都要到中午了！”
　　梁婶瞪了梁伯一眼，抹了抹眼泪道：“你告诉他，让他好好保重，若是受气了就回来，他不愿意上山打猎了也成，家里有几亩地，总不会饿着他，他爹的腿最近也不那么疼了，让他不要挂心……”
　　等梁婶都絮絮叨叨的说完了，梁伯看了一眼已经在牛车上坐好的易竹，眼中闪过些什么，对靳正道：“你好好看着他。”
　　“嗯。”
　　靳正认真的应下，但是没有挪动脚步，犹豫道 ：“梁伯，您可有什么话要带给梁兄的么？”
　　梁伯面色一板，想说些重话，察觉梁婶看过来了，终究是不忍她伤心，冷哼道：“告诉那个不孝子，有本事就别回来，若是他灰头土脸的的被赶回来了，我也会把他赶出去！”
　　靳正想起昨夜在自己提到他儿子之后，梁伯半夜在外边独自吸旱烟的模样，心里有些不好受，却还是笑着应了下来。
　　两人告别了梁伯梁婶，随后去孙婶那里去拿了做好的四套衣服，给了工钱便出发了。孙婶欢欢喜喜的手了钱，心中不住的可惜自己的女儿没福气。
　　靳正衣服虽然是让孙婶代工省下了些钱，但是他买的布料即使不是丝绸锦缎也要至少舒适熨帖的细棉布而不是粗麻布，需要一些村里没有的东西从来都是直接专程去县城买，买的东西若是实用趁手，便是比平常的贵上几十个铜板也不在乎，因此，许多像孙婶一样的村民都认定他花钱如此大手大脚的，想必是有些身家傍身的，这也是大家都对他很和气的原因之一。
　　这些事情，自认为如今生活十分节俭甚至称得上清苦的靳正自然是不知道的。
　　从村里到县城上距离不远不近，若是徒步，天刚亮就出发，中午大约就能到，反而是村子所属的镇在村里的另一个方向，比去县城还要远些。县城自然比小乡镇热闹，相对的，同样的东西也比镇上贵几个铜板，所以村里若有人要卖些地里产的东西都愿意去县城卖，买东西反而宁愿绕道去镇上。两人要拿着村正的证明去镇上加盖镇上户吏的印信，到县城才能换取正式的路引，只好绕原路去镇上。
　　往年两人都是会雇佣村里唯一的牛车，中午出发，晚上天黑前也能到，虽然快不了多少，但是至少轻松些，只是如今他们出发的比往常早了不少，恰好赶上每年春耕还未结束，虽然已经过了最忙时家家户户都要等好几日才能租到牛来犁地的时候，却还是有几家等着牛用。
　　村正有些犹豫，提议他们可以走着去镇上，但是靳正担忧易竹瘦弱的身板吃不消，最终还是给村正送了些薄礼，村正看在他们刚帮过他一忙的份上便和还没有来得及播种的那几家商量后便同意了。只是只能租他们一天，早上一大早出发，这样牛车当天就能回来，也不会耽误第二天下地。
　　牛车比人徒步本就快不了许多，赶车的中年汉子也舍不得鞭打它们就让牛车晃晃悠悠的走着，好在牛耐力强，一路上也没有休息，一直不紧不慢的走了一个早上，刚过中午的时候，竟然也让他们赶到了镇上。
　　靳正请那个给他们赶了一路的马车的中年汉子吃了一顿好的，那个中年汉子便与他们告辞了，难得上镇里一趟，想在回去之前买几样东西讨媳妇和家里的孩子欢心。
　　和车夫告别之后，靳正就和易竹先付了几个铜板把杂物放在那家小饭馆让老板娘帮忙照看一下，这才拿着梁婶给的包裹去找梁山当学徒的地方。
　　地方不难找，那是镇上最大的医馆。
　　医馆两扇门大开着，从外面望去就能看到左边简单的摆着一个桌椅，桌上放着纸笔，一个留着长须的老者坐在靠里的方向给人诊脉，探问病情，在坐着的病人身后已经排了长长的一队，男女老少都有，都已经排到门外去了。
　　医馆靠右的地方靠墙摆满了约有两人高的药柜，柜子漆成了棕红色，每个抽屉上面工工整整的贴着着药材名称，若是要拿最上面的抽屉里的药材要踩着高高的梯子才能够着。柜子前面是一列长长的柜台，三个伙计中的正一个照着大夫写下的药方从药柜里捉药，一个伙计负责用小巧的秤来称量每个药材的药量然后包好，还有一个伙计噼里啪啦的打折算盘算着钱，几个人配合的极为默契，丝毫没有慌乱。
　　靳正一进门就拉住了易竹，免得他像是上次在京城两人去药铺卖自己从山上采的药时一样，擅自跑去大夫身边一起问诊，被人轰出来是还不服气的纠正大夫的错误。
　　虽然现在他们盘缠还算充裕，到了显城还可以再有一笔不少的银子进账，但是以易竹看到了珍贵的药材就要买的性子来说，银钱是永远不够的，他们还是不要多耽搁，把东西给了梁伯的儿子，再卖了被易竹嫌弃的草药离开为好。
　　医馆那里所有人都忙着脚不沾地，靳正正打算等伙计稍闲下来再打听，便听到一个人语气有些冲的喊道：“你们两位若是看病，去外面排队，别站在那里，都挡着道了！”
　　靳正左右看了看，才发现那个站在等着看病的人旁边让他们不要挤的活计在冲他们喊。
　　靳正纵然这几年颇收了些苦头，知道了人情冷暖，但是也不曾如此被吆五喝六，当下脸色便冷了，但是还是终究是忍了下来，站到了一边，那个外面的伙计见他们不挡路了也没说什么。
　　过了会儿，伙计闲下来了，见易竹和靳正站了一会儿，却没有排到看病的队伍里，不由好奇的看了他们一眼。靳正压下心中的火气，走上前客气道：“这位小哥，我们是来找人的。”
　　那个伙计长相周正，刚刚或许是太忙了语气才会有些冲，现在见靳正虽然穿着粗布的衣服，但是言行举止斯文有礼，口气也好了许多道：“你们找谁？”
　　靳正告诉了他梁伯儿子的名字，说自己是受他娘亲所托来给他送些东西的。
　　那人道：“我不是店里的正式伙计，因为有京城来的有名的大夫坐堂看诊，来看病的人特别多，药铺便临时雇了我临时守门儿的，你们说的那人我不认识，不过我劝你们晚些再来，周围百姓听说来了京城有名的大夫来坐堂义诊，若是不开药就分文不取，附近的人，有病没病都想来来看一看，现在人还是少的，过了些时候人就更多了，能一路排到街尾呢！你们找的那人只要是这医馆里的，这会儿定然没空搭理你们，你们若是不急，最好还是到处转转或是先办别的事情，等下午人散了再来。”
　　靳正想一想也是，谢过了那个伙计，拉着易竹离开了。
　　镇上每两日有一辆去县城的属于驿站的马车，靳正先去打听一下明日有没有去县城的马车，却得知马车今日出发，后天才会有马车，心中有些懊恼，去车马行问过马车后天出发的具体时辰，靳正和易竹最终还是决定在镇上多住一日，后天乘驿站的马车离开，毕竟若是雇私人马车虽然舒适自在一些，费用却比驿站的马车高上许多，而且还必须承担来回两趟的路程的费用，那太不划算了，如今还没有出发，要领的银两也没有到手，他们自然能省便省。代步的马车还是像往年一样去县里的马市上挑好一些的再定。
　　由于近日不是赶集的日子，街道上的人倒是挺少，虽然没有那么杂乱了，但是由附近村名自己摆出来卖的有趣的小东西和吃食也少了很多，靳正兴致缺缺的转了一会儿，买了两个包子和易竹分着吃了，再买了一些零嘴，就向镇上最大的客栈走去。
　　镇上最大的客栈不仅房间多，也比一些小客栈干净，小二手脚也麻利，再加上两人在外都是订一间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的普通房间，折算下来也贵不了多少，所以靳正和易竹每年出行经过镇上时都会住在那里。
　　或许是因为易竹和靳正一个清秀一个俊美，衣着普通但是相貌气质太过出色，刚个给一桌客人送了饭菜的一个小二眼前一亮，没有因为他们的穿着和靳正背在身后的背篓而轻视他们，立马上前招呼着，语气都比普通人和善的多：“两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靳正道：“住店。”
　　小二向正趴在柜台上打盹儿的掌柜喊道：“掌柜的，两位住店！”刚喊完，一个食客便不满的嚷嚷了几句，小二打消了送两人过去的念头，向靳正指了指柜台的方向，再多看了易竹一眼，赶紧进后堂传菜去了。
　　掌柜的被小二的话一下子惊醒，像是受寒了一样缩了缩肩膀，嘴里嘟哝着什么，看到已经到眼前的两人，打了个哈欠，随意的问道：“两位要几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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