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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捉虫）
58.
卢修斯拄着蛇头拐杖，扶着小修士的手，从被仆人们放到地上的坐撵上慢慢地站起来。他知道德斯里夫妇都在盯着他看呢。
说实话，别看我们厚脸皮的花孔雀在西弗勒斯面前好像一幅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毫不在意的样子，他还是不愿意被外人看到自己不方便的样子的。但是，他有什么办法呢？他倒是可以一直骑着马，但他下马的时候，还是得西弗勒斯连扛带抱的，那样更丢人。
——至于说肩抬坐撵嘛……
卢修斯当然知道，在古罗马，除了妇人之外的人，是不能在街上乘坐坐撵的。当今这个年代，贵族妇女和年长的贵族出行，也多乘坐马车。但是，这年头的路况之糟糕，让卢修斯简直不忍心吐槽了。要是坐在马车里，卢修斯觉得自己会被活活颠死。
也有些富有的伯爵确实在外出中是坐轿子，但他们乘坐的大多数是马抬的轿子。对于那种轿子嘛，卢修斯也是知道的：就凭现在的路况水平，驮马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坑里。以至于，某些乘坐马抬轿子的伯爵，不得不一边让人在前边修路，一边前行。
卢修斯乘坐的人力坐撵，从舒适度上讲无以伦比。人自然是要比马聪明得多，那些让马失蹄的坑洼之处，人自然是不会踏进去的。只要把轿夫们训练好了，他们就能走得极为稳当。
这样做的唯一问题在于，要多出八到十二名轿夫的开销。不过，在卢修斯看来，还是自己和儿子的舒适更加重要。
唔，好吧，还有一个问题。在还虔诚地信仰上帝的时日里，卢修斯最亲爱的小修士曾经指出，这样做对轿夫们压迫过甚了。花孔雀试图指出，他给轿夫们的工资颇慷慨哩。气哼哼的小修士则说这样使用坐撵的奢侈以及对轿夫的压榨对卢修斯的名声不好。
我们的孔雀子爵则理直气壮地想：我一个世俗贵族，又不想在教会里边混，更不需要像邓布利多和克劳奇那样如饲养羊群一般地培养自己的声望，要简朴、谦卑的名声做什么？
因此，当我们的孔雀子爵站稳了身体，准备昂首面对德斯里夫妇的蔑视目光的时候，他发现那对夫妇除了努力做出又尊严的样子之外，恨不得把卢修斯的坐撵的每一个细节都记进脑子里。
——这是把我的一举一动都当成行动指南了？
卢修斯对这一点还是颇为满意的：这世界上还是有人能够认清他们自己的位置的嘛。
于是，我们自恋的孔雀老爷对德斯里夫妇的评价上了一个档次。当看到德斯里夫妇主动迎上来，不用自己多走路的时候，卢修斯对于他们虽然粗糙，但还有效的马屁术感到颇为舒服。
于是，西弗勒斯先主动向主人中唯一的一名女士打起了招呼。
这倒不是说西弗勒斯对佩妮有什么好印象，而是从礼节的角度说，西弗勒斯必须首先向佩妮打招呼。因为，第一，佩妮是一位女士，而女性是不能先向社会地位比她高的男性说话的。更重要的是，根据赞比尼夫人和布莱克女男爵在伦敦宣扬的、现在在英国上层越来越流行的骑士风度，即使是面对比自己的地位低一些的女性，男性贵族也必须表现得彬彬有礼。——反正英格兰的伯爵和主教们在见到纳西莎的时候，都至少做到了彬彬有礼，如果不是过分有礼的话。同时，根据纳西莎的理论，在面对一名女士和与她同等身份的男士的时候，男性贵族应该首先照看女士。
“佩妮德斯里夫人，多年不见，你的气色——”
诚实的修士本来想要按照流俗的方式说“气色还是那么好”的，但他仔细一看，发觉当年那富裕的理发匠的女儿，如今脸上却带了几分在贫苦女人身上常见的灰黄，又添上了一丝某些足不出户的贵族妇女的苍白，别提有多糟糕了。要不是身上松松垮垮的衣服的料子还不错，西弗勒斯真难以相信这是一名富裕的自由民的妻子。但是，当西弗勒斯眼尖地发现她的长袍的角落里绣着几朵百合花的时候，他就明白了：原来这是莉莉留下的衣服。
西弗勒斯顿时觉得有些别扭起来了。
从理智上说，西弗勒斯当然明白，就连某些贫穷的男爵家里，好衣服都是会一代传一代的。考虑到哈利波特将来的妻子还不知道出生没出生，佩妮现在穿上莉莉的长袍正是物尽其用，没有什么说得出口的错误。
但是，从感情上说……
西弗勒斯活生生地将“气色不错”，扭转成了“气色正如经上的高洁妇女”。
——当然啦，根据女修道院的说法，妇女的高贵在于“贫穷、贞洁和服从”。贞洁不贞洁西弗勒斯倒是无从可知，但看看佩妮那面黄肌瘦的样子和她的丈夫的肥猪样，贫穷和服从倒是肯定的了。
于是，西弗勒斯加了一句符合他的身份的话：“愿上帝保佑你的灵魂。”
从佩妮德斯里那一脸荣幸和努力记忆的表情看来，卢修斯判断，这女人大概没听出自家小黑猫的讽刺，反而将之当成了新近的流行。那女人用难听的发尖的假声说道：“斯内普牧师，很高兴见到你。”
——这女人应该行下蹲礼的，呃……算了。
西弗勒斯见佩妮没有行礼的意思，只好将她介绍给了卢修斯：“卢修斯，这位是故去的莉莉波特骑士夫人的姐姐，佩妮德斯里夫人。德斯里夫人，这位是来自威尔特郡的卢修斯马尔福男爵。”
刚刚被卢修斯评价为“不通礼仪”的佩妮，这时倒是带着渴望的表情，对着卢修斯行了个屈膝礼。那双眼中的热情，让卢修斯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自家的又不让碰，又爱吃醋的小黑猫。
卢修斯对此倒是没有什么陌生的：马尔福领地上的自由民和农奴的女儿、媳妇们，向他目送秋波的多了，就是他看不上罢了。前些日子与追逐纳西莎而来的贵族们交往的时候，卢修斯也曾与凑热闹前来向某些贵族推销自家女儿的贵妇们以及她们的女儿们交谈一二，很是收获了几张手帕、几副钗环……然后就在小黑猫的炸毛中被迫还了回去。
卢修斯和德拉科先后与佩妮打过招呼之后，才轮到了弗农德斯里。从那屠夫行会会长的表情上，卢修斯能够判断出，那粗鲁的汉子对于自己的老婆能获得比自己优先的地位有些不满。但是，他似乎也认定了这是上层社会的礼仪，故而一边忍气吞声，一边努力记忆。
再之后，就轮到哈利波特小骑士了。
说实话，哈利波特的地位应该是高于德斯里的夫妇的，但奈何他只有三岁半，只好先委屈他一下了。
于是，我们的好牧师对着佩妮牵着的那名胖胖的男孩道：“你一定就是哈利波特小骑士了……”
西弗勒斯的话还没说完，那只不知因什么奇迹而学会了说话的小猪羔就愤愤地叫道：“我才不是哈利波特那——”
小猪羔被老野猪踹了一脚，发出了“嗷”的一声。他像是想要抗议的样子，但看了一眼弗农那骇人的表情，闭上了嘴。
见卢修斯和西弗勒斯双双发愣，弗农连忙从脸上挤出笑容来，道：“老爷，这是犬子达德里德斯里。”
这时，还是卢修斯的反应快：“这孩子看上去真健康，而且很有您的气质嘛。”
弗农一听，顿时笑得让卢修斯都快找不到他的猪一样的小眼睛都藏到哪里了。
我们可怜的教区牧师忍不住道：“那么，我们能被介绍给哈利波特小骑士吗？”
卢修斯心中撇了撇嘴：德斯里夫妇应该主动向我们介绍哈利波特的所在的。就算他们让小波特留在屋子里，也该告诉我们一声才好啊！
然后，一个天雷炸到了卢修斯和西弗勒斯头上——
弗农对着费格太太吼了一句：“把那个小子从你的身后拽出来！”
然后，弗农以神奇的速度换脸，对卢修斯谄媚地笑着，道：“卢修斯男爵，我们的女仆正在拽着的那个，就是我的外甥，哈利波特。”
卢修斯看着那面黄肌瘦、头发乱糟糟的黑发孩子，觉得自己的腿脚有些软了，于是本能地趁机往西弗勒斯身上靠。而我们可敬的教区牧师，居然一时忘了惩治爱占便宜的花孔雀。
他们这样的反应很正常：他们都是思维正常的人。在他们看来，德斯里夫妇今天能够住在城堡里，完全就是靠着哈利波特还活着。如果小波特不幸死了，无论是阿尔法斯多吉还是珀西韦斯莱，都是以精明著称的，他们都会收回波特家的封地。更狠一点儿的，霍格沃茨修道院的主事人还会以“照顾不周”为名，向德斯里夫妇勒索钱财呢。故而，即使是在卢修斯的功利的心中，德斯里夫妇与管家上下其手，贪污些波特家的收成，偷窃一些波特家的浮财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但在小波特成年之前，或是说，他们能生个女儿嫁给小波特之前，哈利波特应该是性命无忧的。
——但看那副面黄肌瘦，又常年不见阳光的样子……这小子真的有三岁半么？该不是德斯里夫妇一不小心把小波特养死了，随便找了个农奴的孩子来糊弄事儿吧？
在被介绍了之后，那被卢修斯怀疑是农奴的孩子，或是詹姆斯波特留下的私生子的孩子，懵懵懂懂地看着卢修斯，又用贪婪的目光看了一眼德拉科，含糊地道：“您好，马二（尔）福兰（男）爵。”
卢修斯观察着这穿着一身过于肥大的细亚麻布长袍、头上有着一道闪电形状的伤疤的孩子的样子，发现他基本没有农奴的孩子们身上常有的畏缩或是麻木，但这说话和礼仪实在是有问题。说他是弱智吧，那眼睛又不太像……
卢修斯亲切地对这绿眼睛的孩子道：“很高兴见到你，年轻的哈利波特骑士。”
听到这句话，那孩子没有任何说谎的心虚，反而咧开嘴一笑，似乎还得意地瞪了达德里德斯里一眼。
卢修斯心中飞快地盘算着这孩子是真正的哈利波特的可能，看着自己风度翩翩的儿子对着这明显没有学过什么礼仪的小子伸出了手：“很高兴见到你，年轻的哈利波特骑士。”
——哎呀呀，我家小龙模仿我的口气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哈利波特”，或者说被德斯里夫妇用来假装是“哈利波特”的那个孩子，不确定地看着德拉科伸出的手，用自己的右手在长袍上蹭了蹭，才接住了脸色有些发僵的德拉科的手，用还不熟练的声音道：“很高兴见到你，年景——年轻的，呃，马了（尔）福。”
——哼，“年轻的马尔福”是你能说的吗？这样的口气，得是身份高的人对身份低的人说的话！
但是，对于这一家人的无礼，卢修斯已经无力吐槽。他现在需要做的是确定事实，然后决定自己的对策。
“我亲爱的主人们，请原谅，我的腿脚不太好，我们能进屋一聊吗？”卢修斯恭敬地说道。
于是，德斯里夫妇忙不迭地把卢修斯一行人往城堡里边让。
波特城堡这样的老式小堡垒，在一楼都是没有入口的，入口都是开在需要经过一段狭窄、陡峭的楼梯才能上到的二楼。
卢修斯在西弗勒斯的背上，欣赏着让斯莱特林伯爵摔晕的那段楼梯，小声用拉丁文道：“我怀疑这个哈利波特是假货，你帮忙看一下。”
听得卢修斯的话，我们的修士的背一阵绷紧，这让卢修斯心里酸酸的：哼，还说不关心莉莉了，这一听老情人和情敌的儿子可能出事，看把他吓的！
进了客厅，卢修斯一扫客厅里的装饰，恨不得捂上眼睛：德斯里夫妇这是把波特家所有的好东西都摆出来了吧？这恨不得堆满了各式杂货的样子，真让人不忍心看啊！
但是，出于礼仪，卢修斯总得说点儿什么：“您这里的沙发真是舒适啊。”
——让我猜猜，这还算新潮的样式，十有八九是詹姆斯波特结婚的时候购置的。
卢修斯那总是发散的思维先是构建了一下詹姆斯和莉莉是如何利用这沙发的——也许真正的哈利波特就是在这里被制造出来的——然后才注意到了佩妮德斯里那女人端出了一大盘烤饼干。
卢修斯自然能够看出那麻杆似的女人渴望的眼神——不是对自己的，而是对食物的——这让卢修斯又有些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了：这对夫妻，或是说弗农德斯里，能把老婆饿成这样，他估计也得狠狠地饿老婆的外甥了。难道那小子是真货？
卢修斯拿起一块饼干，以大无畏的精神吃了一口，惊讶地发现味道居然还可以，庆幸自己终于找到了话题，于是赞颂起了这里的厨子的手艺，并且热情地邀请女主人也吃几块。
见卢修斯如此体贴，佩妮德斯里拿饼干的手都颤抖了。她几乎是含着眼泪说道：“饼干是我亲手烤的。”
卢修斯于是开始夸赞佩妮的贤良品德。
我们的修士则没有忘记他的正题：他怒视了一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卢修斯看的佩妮，让那女人的身体微微地摇晃了一下。然后，我们的修士又处于冒烟状态了。
卢修斯还以为西弗勒斯看出那个“哈利波特”是假货，连忙询问地看了一眼西弗勒斯。
我们的好教区牧师忽然地换了一脸的一本正经，道：“感谢主让我们拥有了如此美味的食物。”
一屋子不甚虔诚的人士忽地僵住了。
然后，西弗勒斯开始用虔诚的语气，说起了满屋子只有卢修斯能够听懂的拉丁文：“你这随处发情的孔雀，我在那脑壳比苜蓿籽大不了多少的女人头脑里，看到的都是你，根本找不到别的东西！”
卢修斯一脸忏悔，用拉丁文道：“她自己花痴，又不是我故意的。你去看那屠夫呗。”
西弗勒斯白了卢修斯一眼，道：“我当然忘不了正事儿。——阿门！”
最后的那一声“阿门”，大家都听懂了，于是都道：“阿门！”
然后，大家自然而然地把这段插曲理解成了卢修斯在吃饼干之前没有祷告引发的问题。而佩妮，则狠狠地剜了总是扫兴的西弗勒斯一眼，恨不得这可恶的小子在世界上不存在。
卢修斯与弗农攀谈，帮西弗勒斯寻找观察弗农的眼睛的机会的时间里，那只叫做“达德里”的小野猪已经开始对着饼干下手了。在路上就已经吃饱的德拉科随手招呼了一下用饥渴的眼神看着饼干盘子的哈利波特。于是，刚刚还有些犹豫的绿眼睛孩子也扑向了饼干盘子。
达德里一手抓着一个饼干，另一只胳膊似乎是要去护着饼干盘子，结果被忙着讨好卢修斯的弗农又踹了一脚，才悻悻地收回了护盘子的胳膊，让哈利有了机会去多抓两个饼干。就连佩妮，在用热切的目光看着卢修斯的同时，都没忘了多往自己的嘴里和衣服口袋里边塞几块饼干。
我们被两个父亲暂时遗忘的德拉科，无奈地看着狼吞虎咽的哈利，心想：天啦，要被父亲带回城堡教养的，无论胖瘦，难道都是克拉布和高尔吗？
卢修斯顺着时不时地有些发怔的弗农的话，说到如何宰杀的羊，才适合用来做羊皮纸这一问题的时候，被西弗勒斯轻轻地掐了一下。卢修斯知道，黑着脸的修士已经看到了他们需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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