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女

作者:俺*******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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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中礼罢之后,新婚夫妇去了代表未来夫家的驿馆。

      按照规矩,应该夫妻进了洞房,火罗揭开盖头,两人喝交杯酒等等,然后新郎去婚宴敬酒,等宴后,更衣沐浴入洞房。

      火罗与宫女扶着的四公主入了房,四公主坐在了床上,火罗手拿秤杆,在行将挑开盖头时,他深吸了一口气:这两年的愤怒和压抑,就要了结了!他紧握秤杆的手有些微抖。他准备暴揍这个四公主一顿,可是他提醒自己,千万别打脸。这张异常美丽的面庞,让他血脉喷张,回去后再也无法对别人有什么欲望!如果他把这个公主收拾得服服帖帖了,那么他不在意有个草原上最美丽的王妃,也能带出去好好炫耀……

      火罗一下子挑开了盖头……“啪”地一声,秤杆落在地上。火罗的愤怒瞬间白热化,他紧咬牙关才没有上前把这个女子活生生地撕了!这个女子虽然脸上也有个黑痣,可远远没有湖边那个女子高贵和美丽!一边脸还有那么一条深的伤疤!

      虽然他打听过四公主破了相,可是他自从看见了苏婉娘艳惊八方的侧脸,就一厢情愿地觉得苏婉娘另外那边脸上,就是有疤,也不会那么难看!哪里会像这个丑陋的女人……

      火罗这么长时间念念不忘的复仇欲望在他以为行将圆满地结束时,成倍地在他的心中膨胀开来,还让他更加愤怒而难堪:南朝竟然给了他一个假公主!狡猾的汉人竟然敢换人!其实这想来也是自然,那个公主当时那么轻蔑地看自己,自然不会甘心嫁给自己!

      四公主在盖头挑去的时刻抬眼望火罗,只见火罗满面狰狞,目露杀意,吓得尖叫起来:“你出去!你给我出去!”

      屋子里多是宫中的嫲嫲宫女,火罗身边只有一个翻译。一个嫲嫲对四公主说:“公主,还没有喝交杯酒……”

      四公主哭闹着:“让他滚出去!我才不喝什么交杯酒!让他别进这个门!”

      翻译拉了下火罗,对他说了这几句话,火罗脸面扭曲,眼睛狠狠地盯着四公主。四公主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大声喊:“出去!滚出去!我不要见到你!”

      火罗不等翻译,转身就走出了屋。

      四公主见火罗真的走了,才出了口气,开始哭起来,一个嫲嫲劝道:“公主,他是你的夫君……”

      四公主使劲摇头:“不要!我不要他是我的夫君!”大声哭。

      火罗一出洞房,就让把四公主所带的太监都叫了过来,一一看了,自然没有当初打过他的那个人。在一瞬间,他也曾怀疑当初湖边指使人打了他的是个假公主。于是他又到了客房,让人拿来四公主的嫁妆单子翻译给他。火罗虽然生于北疆,但也是可汗的儿子,穿金用银地长大,一听嫁妆,就知道没多少值钱东西,撑死只算平常,这怎么可能是个真公主?!吐谷可汗嫁女比这要给的多得多!此时又想起他刚来时听说一个皇帝的公主出家了,看来那个公主才是该嫁给自己的公主!他气得要发疯:北戎尊贵的王子,千里迢迢而来,娶了个假公主!还拿这么便宜的嫁妆糊弄他!南朝皇帝以为他是谁?!他从十几岁开始杀人,来前的一场战斗中,他一人斩杀对方二十余人!南朝就敢这么欺辱他!他不报此仇,实枉为人!

      虽然火罗恨到极点,可他知道他身在京城,虽然有两千人,但对方守着宫殿的御林军就至少有万人,此时不能报复,只能先回去,等日后再来,一起算账!

      当夜,火罗在宴席上吃得大醉,来向他道贺的南朝官员,在他眼里都是来嘲笑他的。宴后他不去洞房了,醉醺醺地到客房过夜。

      沈汶以为火罗看到四公主,可能会打她一顿,就在洞房之夜跑到了驿站。她没敢告诉沈卓自己的行动,这里都是北戎兵士,还是洞房之夜,地点和时间,可不是闺中女子该来的。但是沈汶想来看看,若是火罗动手,她可以用意识力减轻一下火罗的力道,别把四公主打得狠了。但她等到了子夜,也没见火罗来洞房。她猜测火罗一发现四公主不是湖边的人,也许就不想理四公主了,毕竟,四公主没有伤害他,算是个无关痛痒的陌生人。她正准备离开,听见屋里四公主让人去找火罗的翻译来,她有重要的事情说。沈汶就想等等,听听四公主要说什么。

      四公主巴不得火罗不来洞房。她一见到火罗的样子,就从心底觉得这个人可怕。她原来只把火罗看成是个野蛮人,顶多是看不起,现在却是极为厌恶他,绝对受不了他的触摸!

      她知道火罗不懂汉话,有什么事都得靠着翻译,就想对翻译说说要传达的事情。

      不多时,火罗的翻译来了,四公主让旁边的宫女们都退出去,自己单独对翻译说:“你去告诉火罗,我不想做他的王妃。”她生来傲慢惯了,说话从不客气。

      翻译只是个中间人,此时就光听着,四公主接着说:“我的太子哥哥,有意联盟北戎……嗯……他不喜欢沈家军,想……想帮着北戎消灭沈家军。”

      翻译眼睛都大了,四公主见他不信,就说:“我的太子哥哥……”她犹豫了,没说出“半壁江山”的话,毕竟,这太机密,实在应该是对火罗亲口说,只能再次强调:“到战时,就与北戎里应外合。”

      翻译说:“我会将这些话转告给火罗殿下。”

      四公主舒了口气,说道:“反正别让他来找我!日后沈家军完了,我就回来!”

      翻译没有什么反应,行礼告退了。

      沈汶见翻译走了,飘一般地跑回了侯府。

      苏婉娘在黑夜里等着她,沈汶气得拉了苏婉娘低声说:“四公主竟然替太子传话,要一起对付沈家军!”

      苏婉娘切齿道:“真是忘祖背宗的汉奸,为了除掉沈家军,怎么不要脸都行了。”

      沈汶边脱衣服边说:“我可不去听壁脚了!他们狼狈为奸,挺合适的!”

      苏婉娘听沈汶说不出去了,就松弛了,小声说:“我也不想让你出去,我晚上不睡,白天就做不了针线,眼睛生疼。”她听说四皇子去守皇陵了,就想皇陵地处山脚,到了冬天肯定天气阴寒,四皇子住在那里腿一定会疼,私下开始缝制些护膝厚袜之类的东西。

      沈汶对苏婉娘说:“你不用赶着做,我们还有几个月才走,那时才能带给姐夫。你别把眼睛做坏了,姐夫会心疼的……”

      苏婉娘脸红,狠拧沈汶的胳膊:“你胡说什么?!我也是在给你做衣服!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两个人小声吵闹着睡了。

      那边驿馆,火罗听了翻译的话,冷笑不已:太子想与自己联手消灭沈家军不知是真是假,可这个公主是个假的!她就是来传个话!还说什么不想做王妃?灭了沈家军就回来,明显没想成亲!一个假公主都如此看不起自己,她真瞎了眼!从这夜直到回门,火罗也没有再去四公主那里。

      到了回门之日,火罗与四公主回宫拜见皇帝。皇帝对这门亲事完全大撒手,全交给了太子操办。他以前只担心火罗不会喜欢四公主,可现在见四公主没病没灾的,以为四公主能驾驭住北戎的这个火罗,自然就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回门后,火罗马上就要启程回北戎。

      太子的幕僚问起火罗为何如此匆忙,火罗懒得多说,就让翻译说这是北戎的规矩,四公主既然嫁给了北戎,就要依从北戎的风俗。

      南朝之人对北戎颇多轻蔑,连那边的语言都不学习,更何况什么风俗礼仪?听火罗说了,也无法辩驳,只好如实报给太子。

      太子也惊讶火罗这么快就要走了,他隐约觉得也许火罗不满意四公主。四公主脸上破了相,还不是处女。好在两个人语言不通,四公主暴躁的性格不会真的伤到人。四公主身边的人也没有来说什么,可见没有太要紧的事。既然火罗要走,这边也不能拦着,太子报告给皇帝后,皇帝没什么兴趣挽留,太子就只好安排给火罗送行。

      火罗临行的前夜,太子的幕僚前来拜见,先与火罗笑着说了些喜庆的话,见火罗面色不善,以为火罗是因太子以前承诺了送粮而一直没送过去而不快,就让翻译请闲杂人等离开,然后低声告诉了火罗的翻译:上次送的粮被匪徒所劫,而这次,太子为了给四公主添妆,又筹备了粮谷,等火罗离京,沿路就该有人送上,共三十万斤,外加诸多铁器,是份大礼。

      火罗根本没有露出高兴的神色:这是太子对他的补偿!可见太子理亏!

      火罗离开时的队伍,比来时还庞大,但火罗这次却没有气势张扬:被搪塞了个假公主,有什么可骄傲的?

      到了城门处,太子带着一群文官送行,火罗带着翻译,双方互递国书。火罗任由翻译说了些两国和亲,睦邻友好,千秋万代之类的话,心中已经决定有一天会杀回来,血洗了京城,让这些虚伪无能的汉人好好看看,他们这么看不起、任意欺骗的人有多么厉害!

      寒暄后,太子表示要对四公主说几句话,火罗陪着他走到了四公主的马车前。

      太子对着绣工精美的车帘,有些喉中发哽,努力开口道:“妹妹,此去北戎,你多多保重。”

      四公主心中很苦,她其实真想撩开帘子大哭大闹,该说的话她都告诉翻译了,还需要她去北戎干什么?她隔着帘子对太子说:“太子哥哥,我能不去北戎吗?”

      太子想起四公主在婚礼前反悔,以为四公主又使了小性子,现在说不去,可不是太晚了?他严肃地说:“妹妹该懂事了。”

      四公主在车里流泪,太子说:“你记得哥哥说的,等哥哥完成了心愿……”太子见周围的北戎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也不能说什么“把你接回来”只能说:“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四公主哭起来,太子说:“常给本宫写信,本宫也会经常与你联系。”然后带人退出了北戎的队列。

      火罗骑上马,带着北戎的车队离开了城门。

      北戎这一行选择了沿海的路径,因为有海洋的影响,旱灾不那么严重,可即使如此,沿途也是流民遍野。火罗命人整日北行,有时过城镇时,买些或者抢些水。

      出京不久,就间或有人送上粮车,最后,车队已经有了近两百辆马车,满载着四公主的嫁妆和太子送来的三十万斤粮食以及几车铁器。

      如此满载了货物的车队,却从来没有人来抢劫。北戎兵士个个骁勇,背有强弓,腰挂长刀,骑在高头大马上,百姓和宵小们都望而远避,谁敢靠近?

      火罗沿途仔细观察了地形,时刻盘算着日后怎么挥师南下。四公主自然不明白他的心思,一路哭哭啼啼,心绪恶劣。火罗不再来看她,她就以为火罗怕了她,又恢复了平时打骂身边下人的习惯,把心头不爽之气撒在别人身上。

      每次她这边闹腾,火罗都觉得她是在给自己脸色看。火罗在北戎,哪里有女子敢在他面前逞强斗狠?有几个敢直视他的都被挖了眼,南朝这个假公主敢这么叫嚣,是找死的节奏。

      他们一行人风餐露宿地走了两个月,走入了山岭层叠的山区,沿途,有汉人兵士出现了,他们到了沈家军的防守地。

      火罗带着粮食,不想惹人注意,就在野外宿营。镇北侯也对北戎深怀敌意,火罗几次过境,从来不让火罗进燕城。这次也只在城外核对了国书等文件,指示火罗一行人绕城而过,不加阻拦,算是放行了。

      火罗在马上抬头,看燕城高耸的城墙和上面的兵士,暗想这个堡垒大概要费一番功夫,不知道那个太子所说要里应外合是真是假。太子送来了粮食,看来有些诚意……

      又走了几天,他们到边境。因为有大量马车,火罗选择了一处路况平坦的关口。这处边关,是在两个山崖间搭建起的一道城门,平时也就三五百军士守卫。

      火罗这一路顺风顺水,没有遇到任何挑衅或者阻挠。他认为到了边境处,假如有任何意外,喝令兵士冲开关口就行了。那边是北戎的地盘,五十里外,就有北戎军队的驻扎。他不想显得胆怯,就没让人提前去通知北戎军队来接应。

      车队接近关口时,火罗用北戎话告诫手下兵士,提高警惕,准备随时纵马过去。

      他们这边人人手握兵器,气势压人,车队辚辚而来,山路两旁零星的过往商旅纷纷躲避。

      到了关口前,突然一声锣响,关门闭上,关口的城上,两边的山崖上,都突然出现了密集的兵士,人人箭在弦上,拉弓对着车队。

      火罗粗粗一看,估计有两三万之众,十几倍于自己的兵力,不禁骤然愤怒,暗骂这些不守信的汉人,在这里埋伏了这么多兵力,明显是为了算计自己!

      翻译到了队前大声责问:“此乃北戎王子迎娶四公主之仪仗,何人胆敢阻拦?!”

      一个军将打扮的人骑着马,面带着微笑,带着一队人马从山崖的阴影里走出,接近了车队。

      火罗一下子认出来,这个打头的人是上次自己去京城,曾经在窗前观望自己的几个汉人青年之一。他手握着刀柄,非常想一刀横砍过去,把这个脸上带着抹不怀好意的讥讽笑容的脑袋给砍掉!

      到了火罗马前,这个军将含笑开口道:“末将乃镇北侯次子沈坚,特来祝贺火罗王子与我朝公主之新婚大喜。”

      翻译质问:“既然是来祝贺,为何刀剑相对?”

      沈坚还是笑着,语气带了些抱歉说:“太子派人向我军进言,说贵王子入我境中,意图走私粮食。现今我朝正处旱荒之年,对粮食管理甚是严格。不可买卖出境,不可夹带过关。若是有掠抢粮食过百斤者,可就地处以极刑,以儆效尤,不容恶人为非作歹。”

      翻译将这些话翻译给火罗,火罗气得面目狰狞起来——太子竟然玩这手?!一边给了他粮食,一边让边关守将给劫回去!这是拿他当了个脚夫!如果太子在面前,他真想也一刀砍了他!

      火罗让翻译告诉沈坚:“这些粮食是你朝四公主的嫁妆!”

      沈坚哦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请出示公主之嫁妆单子,我军验查车辆,对单无误后,就会开关。”

      太子让人给火罗送了粮食,怎么可能落在纸上?火罗对翻译说:“让那个公主对他说话!”

      翻译去找了四公主,四公主带着面纱到前面来,沈坚施了一礼,说道:“末将恭喜四公主殿下……”

      四公主本来就窝火,听沈坚说什么恭喜,使劲呸道:“什么恭喜!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劫本公主的仪仗,你想造反吗?!”

      沈坚还是笑着:“末将不敢!只是皇上有严令,不能让粮谷过关,末将只是奉旨行事。”

      四公主叫:“那是本公主的嫁妆!”

      沈坚直起身体:“末将以生命担保,对单之后,公主的嫁妆不会损失一分。”

      四公主骂道:“你的命值几个钱?!这是我太子哥哥送给我的粮食,没写在单子上……”

      沈坚不再看四公主,向后一挥手道:“查!挨车验查,若有没有在嫁妆单子上的粮食铁器,一律扣押!” 他脸上虽然笑着,可语气强硬。

      他身后的军士应答一声,十人一组,向车队跑来。

      火罗大喝一声,抽出刀来,催马上前,砍向沈坚。他是吐谷可汗的二王子,就是杀了这个守将,汉人兵士也不敢贸然杀了他!他死了,两国必然开战,谁敢对他动手?

      一刀过去,听见沈坚那边也是一声带着颤音的金属鸣响声,一道白光迎着火罗的大刀而来。剑花中,长剑避开了刀锋,沿着刀身向火罗手臂上劈下!火罗若不收刀,自己的手臂不保。他只好急忙撤回了刀,沈坚那柄长剑也哐当地回入鞘中。

      两人交锋不过瞬间,兵器收回后,火罗两唇紧闭,沈坚却还是笑眯眯的,有北戎兵士刚想阻拦汉人军士,只听崖上一个喝喊,十几声弓弦响过,一片箭羽钉在了火罗马匹旁边的地上。

      沈坚微歪头,笑着说:“我实在无意打扰火罗王子的新婚之旅,只是为将者,必须要遵守朝廷命令。万望王子公主见谅!”

      四公主气道:“本公主要告诉太子哥哥!告诉我父皇!”说完转身,气呼呼地被人扶着走回自己的凤车。

      火罗暗骂:假公主!没用的假公主!原来收到粮食后对太子产生的微弱信任至此一扫而光,只恨不得将这些汉人从皇帝到平民全杀个干净!

      过了一会儿,军士来报:“除了载人的马车,各车已然查检完毕。粮食铁器之车已被标记。”

      沈坚点头说:“将那些车辆赶往燕城!”兵士们吆喝着,将马匹和车辆拉出火罗的车队,掉头向后,离开关口。

      火罗脸色铁青,沈坚一笑,一抖马缰说:“我来欣赏一下王子的婚驾吧。”说完,就纵马进入了北戎的兵士马匹中,从所余的第一辆马车开始,一辆辆地细看,由前往后走。

      沈坚孤身一人,周围都没有军士跟从。好几次,几个北戎骑士都想拔出武器,可看到周围山上的箭弩,都不敢动作。沈坚面带着微笑,上身随着马匹的起伏,有节奏地晃悠着,很轻松自在的样子。

      到了那十多驾华美的车辆边,有随四公主前往北戎的文官上前对沈卓行礼,说道:“沈公子,擅阻公主銮驾,可是大罪!”

      沈坚笑意微冷,说道:“我只是奉公行事,若是嫁妆单子上记有粮食,我自会放行。可是现在那些粮食铁器都没有在单子上,你说我怎么能让你们运走呢?”

      这事本来就不能拿出来见人,四公主的官员随从也无法争辩,眼睁睁地看着沈坚大摇大摆地将车队审视一遍,确保没有一辆马车是粮车了,才重回了军士队伍中,笑着抬头对关上喊道:“放行!”

      关门嘎吱嘎吱地被打开,见沈坚这么大模大样查了自己的车队,火罗深觉羞辱,他恶毒地盯着沈坚,用北戎话骂了一句,翻译喊道:“二王子让你等着。”

      沈坚笑着在马上躬身:“无论王子何时光临,我定在此恭候!”

      火罗带着队伍过了关口,车轮轰隆隆地驰过。

      四公主从车中看到沈坚在一片飞尘中依然微笑着,一时被沈坚的傲慢气得发抖,开始体会到了太子的仇恨:沈家依仗兵权,就这么凌驾在皇家之上!太子哥哥是对的,必须除去沈家军!

      马队刚刚离开边境不过十几里,火罗就让人停了车马。四公主才打定主意要将翻译叫过来,告诉他太子有关“半壁江山”的许诺,就听到外面一片哭嚎,她刚要问是何事,自己的车帘就被扯了下来。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就被火罗拉着头发拽出了车外……

      火罗觉得既然所谓的四公主是个南朝用来骗他的假公主,那就跟个奴隶女子差不多了。他想起当初那个太监怎么把他打得半死,从那儿以后,每次过劳他就喘不过气来。本来想这次能娶到那个美丽的公主好好惩罚一下,可谁知被骗了!……

      他下手就根本不留任何余地,直打得四公主哭喊连连。四公主发疯了般挣扎,撕打间,摸到了火罗靴子间的匕首,四公主抽出匕首,胡乱向火罗刺去,可她哪里能打得多身经百战的火罗?被火罗一劈手,就把匕首夺了过去。

      这个女子竟然还是来行刺自己的!火罗接着用匕首去划四公主的衣服,可婚礼之服精绣细做,一时割不断,他就狠狠地用刀撕割,刀锋有时划到四公主的身上,划出了道道血痕。

      四公主感觉到冰冷的刀刃,吓得嘶叫,火罗听见这声音,极度兴奋起来,也不管荒郊野地,就当场洞房了……可这之后,火罗更加暴怒!这个假公主不是处女!草原上虽然不讲究这些,但他知道汉人非常注重这个,这是有意贬低他!他又一次憎恨汉人的卑鄙。

      他再挥拳脚,这次,险些将四公主活活打死,直打得四公主一只手臂折断,肋骨也断了几根,面目全非,昏死了过去。

      那些陪着四公主过来的人,男的当场被砍杀,就地掩埋,女的就成了北戎兵士的犒赏。

      这场屠杀和放肆一直持续到了太阳落山,火罗索性让人搭起帐篷,继续狂欢。火罗打够了四公主后,就把她也交给了北戎的兵士……

      凌晨时分,躺在地上的四公主在寒冷中苏醒了片刻,她有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怎么到了这里?怎么能这么疼?……恍惚里,她似乎又看见了沈坚在一片尘土中不改淡然的微笑……四公主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她想向着南边爬,可哪里动得了?只能在心里喊:救命!

      她怎么能想要除掉沈家军?她希望沈家军杀了火罗!她真后悔答应了自己的哥哥,看看火罗就知道了,豺狼岂是能相与之人?她现在算是明白了,可惜晚了。对方不仅凶残,还狡猾,自己能活着回去的机会不大了……四公主抽泣着,她周围有其他女子也在低声哭泣,有北戎兵士起来了……更大的哭声……

      次日,女子们被捆绑着扔到了车里,马蹄声中,她们知道离边境渐远,都大恸难忍,哭得浑身抽搐,有的人大声咒骂四公主。四公主没有听见,她在颠簸中伤口剧痛,早晕了过去。

      火罗一路回了北戎都城,独自参见了吐谷可汗。众臣都有些不解——新婚夫妇回来,难道不该双双拜见吐谷可汗吗?有人笑着问新娘何在?火罗冷冷地说公主重病,不能行动。大家想南朝汉人一向娇柔,生病是自然的,就没有多问。

      等到火罗单独与吐谷可汗相处时,火罗才让人把只剩了一口气的四公主拖了进来,对吐谷可汗说了南朝竟然敢换了个假公主给他,公然欺骗北戎!若是一开始说了是个宫女什么的,也还好说,这边可汗也认个义子,两方对等。可自己是个堂堂北戎王子,却娶了个来历不明破了相不是处女还想谋刺自己的女子!

      火罗接着告诉了吐谷可汗南朝太子还一路让人送来粮食和铁器,吐谷可汗刚有些高兴,火罗就又告诉他那些粮食和铁器在边关处被镇北侯第二子沈坚领着重兵劫回去了,敢情自己只是给沈家军当了次运粮人!

      吐谷可汗对失去粮食的愤怒甚至超过了对火罗娶了个假公主的愤慨:粮食是可贵的,无论多少,劫去食物,在北戎是罪不可赦的行径!

      吐谷可汗觉得南朝敢这么公然挑衅,完全可以开战。自己这十来年转战北疆,正是兵强马壮之时,不打白不打。他准备开始调集物资,将南征提上议事日程。

      至于四公主,吐谷可汗说要留着她当个罪证,现在先别让她死了,四公主这才得以养伤。可因手臂断后长时间没有固定,骨头胡乱长在了一起,一只手弯曲成致残。而肋骨也同样成结,让她从此只能弯着腰。

      火罗将四公主和其他宫女都关在他的住所附近,以备手下的兵士们随时征用。四公主和其他女子都不通北戎的语言,为了避免她们耍花招,火罗派来看守她们的人也不讲汉语,所以四公主和宫女们谁也不知道火罗为何这么残酷虐待她们,只以为火罗是个畜生。

      可汗为了安慰火罗,很快就为他娶了两个北戎女子作为侧妃。

      ------------------
      沈坚劫了粮食,光明正大地回了燕城,向镇北侯报告说得到了太子幕下人的指点,知道火罗王子借娶亲之行,从内地向境外携带粮食,于是马上让兵士拦截了下来。

      镇北侯听着觉得很古怪,弄不清太子为何出面帮忙,还以为是太子有一腔爱国之心,有了消息后不能坐视北戎得逞,特意传达给了边防。

      镇北侯很快给皇帝上书,感谢了太子的协助。可他毕竟是一军统帅,对是否该把劫来的粮食送还给朝廷就闭口不提了:现在粮食紧缺,到手里的就不必再送出去了。运来运去的,还容易丢了,就留在这里充当军粮吧!

      至于四公主,镇北侯想既然太子传了消息,这事定然和四公主没有关系的。火罗再怎么说也不该把自己走私失败的事算在老婆身上。而知道内情的沈坚,因为那天在边境被四公主出面责骂,认为四公主是想帮着火罗,两个人算是同谋。

      火罗的残暴不要说沈坚没有想到,连沈汶都没有想到。她虽然知道火罗前世血洗了京城,杀人无数,践踏了多少女子,可是那夜她听了四公主的洞房,认定两方达成协议,火罗再恶毒也不会对四公主和随从如何,就不关心四公主一行的命运了,以致北戎那边的血案,南朝无人知晓。

      沈湘刚刚过了十六岁生日,而她十四岁生日也不远了,她该为自己行将开始的边关之行做准备。

      她先安排了沈卓在藏书阁单独的见面,对沈卓说:“我满了十四岁生日就要去边关了。”

      沈卓不满道:“凭什么你去?我也想去!”

      沈汶说:“你是镇北侯第三子,走到哪里都有人盯着,我没法和你一起走。而且,我需要你留在这里,许多和平远侯府的联络还得你来做。”

      沈卓看沈汶:“你有什么理由去?你是幼女,更不能去边关。”

      沈汶说:“你去跟老夫人说,让她在我到了十四岁后,就建议我去庙里为旱情祈福,这样,可以给我挣个好名声,日后能嫁个好人家……”

      沈卓半张嘴:“你怎么张嘴就能编出理由来?你还有真话吗?!”

      沈汶不高兴了,撅嘴道:“去边关就是真话呀,我告诉你了你竟然说我撒谎,那我下回什么都不告诉你了!”

      沈卓马上说:“别呀别呀!好吧,是你想得巧妙还不行吗?你想让我干什么?”

      沈汶说:“哦,你要去巧遇下许纯道,先谢谢他告诉了你那个太子给火罗送粮的消息。”

      沈卓呵呵笑起来,对沈汶说:“这倒是真巧,老关回来了。他说大哥和二哥接到了咱们的口信就安排了兵士那段时间在边关周围演练,等到火罗的车到了,就围了车队,劫下了粮食。这之后才告诉了父亲,父亲有些生气,问大哥和二哥为何不事先禀报,二哥说当时听了消息不知道真假,就不想弄得众人皆知。原来只想去看看,没想到火罗真的带了粮食。父亲就信了,还把这事情揽下来,说是自己下令的,也给皇上去了信。”沈汶那时让老关给边关送东西,其实是为了带个口信。

      沈汶抿嘴笑:“皇上应该查查吧?”

      沈卓低声说:“你知道四皇子为何去守皇陵了吗?市井上人传四皇子外家粮仓被劫,一大家子的口粮都没有了。蒋家到处告状,可没人管。蒋家拿着张大公子的一把扇子递到了平远侯府,平远侯府就让人给送了粮食……”

      沈汶恍然道:“哦,太子是这么得的粮食呀!真方便!肯定是四皇子给蒋家扇子啦,他这是说自己和张允铭有交情,平远侯府当然就帮忙了。”

      沈卓坏笑了:“你想,咱们都知道了,皇上能不知道?就看太子怎么向皇帝表演吧,你说皇帝会对太子失望吗?”

      沈汶不确定地说:“我觉得就是失望,皇帝也不会把太子如何。”

      沈卓叹气说:“是呀,三皇子现在都不理朝事,四皇子不在京城。矬子里面拔将军,除了太子还能有谁?你听说了吧?太子建言,请皇上精简官吏。皇上现在准了不说,还由户部领头实施!这就是剪灭异己呀!日后太子的势力会更大了。”

      沈汶冷笑:“这事我们怎么也得利用一下。你见了许纯道就要告诉他,无论太子要减免什么人,千万要阻止太子裁剪驿卒!少了驿卒,就没有了传达消息的人,日后如果边境有事,就无法及时求援,请他看在国家大计的面上,如果太子动了这个心思,一定要竭力制止!”

      沈卓面色严峻了:“如果我们这么递了话,他若是太子那边的人,太子就真的要减免驿卒了!这是自伤国家之视听,你可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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