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天跟鬼厮混在一起

　　无瞳女鬼与乔其脸贴着脸，蹭了蹭道:“也不要把眼睛瞪这么大呀，哦呦呦，血丝都出来啦，快闭上，人家可是特地为了等你这双水汪汪的眼珠子，好久都没补过货了呢～”说完，嘻嘻地笑了出来。

　　她形态举止亲昵娇媚，忽略吓人的外表跟说出来的话不算，倒像是在跟自家恋人耳鬓厮磨，呢喃情话。

　　乔其浑身发僵，腿肚子都在打颤，有湿凉粘稠的液体顺着脸颊向下，沿着脖颈一直流到睡衣领子里去，不用想都知道那是什么。

　　他本以为经过昨晚那一遭，也算是见过了世面，再没有什么鬼能让他吓的浑身发冷，动弹不得。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天真，杨镜珩最起码外表上不吓人，而自家厕所里的这几只，简直就像人体屠宰场，不是缺这就是少那。

　　若是打个比方，大概就是东方恐怖片跟西方恐怖片的感觉，一个虚无缥缈让人从心底感到恐惧，后遗症深刻，另一个则是有形有体，从视觉上让人害怕。

　　那个马桶里上来的鬼听不下去了，幽幽道:“难道不是之前的都烂了么，都跟你说死人的不易腐烂，你偏不听，非得挖活人的眼珠子，你怪谁。”

　　“哎呀，你都不知道，手指扣进眼窝里搅动的时候，被温暖的血液跟柔软的肌肉紧紧地包裹住的感觉”她仰起头，舒爽地深吸口气，陶醉道:“还有他们因为疼痛不住痉挛的身体，恐惧的表情，简直是……啊……不行，不能再想了，我要控制不住了。”

　　“是啊，你都扣好多年了。不过要我说，那种把人活生生拖进马桶管道里，听他从大声哀嚎到再也发不出声来，从脚趾开始，到颅骨，全身的骨头被一寸寸挤裂，最后变成一摊浆糊，那才是鬼间美味，百万冥币我都不管。”

　　“你们快拉到吧，两个娘们鬼，一个被未婚夫坑了，挖去眼珠子换给小三后还灭口的，一个被后妈按在马桶里憋死的，有什么好嚷嚷的。”

　　两女鬼闻言，对视一眼，齐齐看向鸭子音的男鬼，道:“你个被鸭子踩死的还好意思说我们了？”

　　“谁被鸭子踩死了，我那是生了重病，才死的……”

　　马桶鬼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她本就没有白眼珠，眼白的地方是比瞳孔稍淡一点的黑，泛着蓝，看上去鬼气森森，这个动作，也只是眼珠朝上移了移而已。

　　无瞳女鬼道:“是是是，你儿子嫌你脏不让你住家里，把你赶去鸭棚喂鸭子，生了病自己不知道，一头栽进去被踩死的，行了吧？真不明白，明明仇人那么好找，弄死他你就可以投胎去了，可你偏偏不。”

　　鸭子鬼一时语塞:“这……这不一样……”

　　马桶女慢悠悠打断她:“你们别吵了，吓到小乔弟弟了。”

　　乔其听着他们的对话，越听越惊悚，心思百转千回，愣是没想到逃出升天的办法，只好默默盼望杨镜珩赶紧回来救他。

　　说好的他的命就是他杨镜珩的人间通行证呢？你的通行证现在快要被挖眼拖进马桶挤成渣渣了！大大您在哪啊啊啊！

　　看着众鬼又把注意力重新转向了他，乔其寒毛卓竖，被无瞳女鬼抱在怀里，僵硬地像块木头，干巴巴地挤出个笑容道:“哈哈…你们继续，继续，不用理我，不用理我。”

　　他话音一落，无瞳女鬼就咯咯地娇笑起来，抱在他胸上的手臂沿着衣料轻触上移，最后停在眼眶的位置，动作温柔地沿着眼眶的皮肤抚摸旋转起来。

　　“小弟弟不要妄自菲薄，这里你才是主角呢。”

　　乔其感受着眼眶周围宛如冰碴子似的温度，心思百转千回，不知道直接咬她一口的话，这一波挺过去的几率有多大。

　　这时，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乔其瞬间燃起了希望，是杨镜珩回来了？

　　卧槽大大您终于回来救您的通行证了嘛？！

　　鸭子音的鬼满脸晦气地拍着门嚷嚷:“走走走！都走开，没你们的份！”

　　门外来一个尖细的声音答道:“大伯，这可就是你们不对了，说好的有肉一起吃，这小子身上阴气这么足，大家等这一天好久了，都一个屋里的鬼，谁比谁有个先来后到啊！”

　　接着一哄群魔乱舞赞的同声:“对啊，就是就是！”

　　“居然在门上设禁制，想吃独食！”

　　“大家伙儿都嚷嚷哎，我要踹门了！”

　　乔其听在耳里，心拔凉拔凉的。

　　什么叫一个屋里的鬼！哪间屋！？谁的屋！？？

　　还有，为什么会这么多啊，这都是从哪来冒出来的！

　　杨镜珩大大您在哪啊啊啊——

　　无瞳鬼冷哼一声，道:“就你们这帮歪瓜裂枣，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谁有空等你们——”说着，乔其都能感觉到她突然发力的手指，狠狠按在了眼睑上。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耳边那只鬼猝然响起的尖叫，接着禁锢自己的手臂一松，阴冷的气息骤然远离。

　　不只是她，另外两只也被弹开了，那马桶女鬼措不及防，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骤然一拍，直接被拍回了马桶里。

　　她唉叫一声，艰难的从下水管道里探出个脑袋，幽幽怨怨地盯着乔其，小声啜泣起来。

　　乔其一愣，抓住机会，一脚踢开脚踝抓重新住他的手，拧开门把，拔腿就跑。

　　废话，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一开门，门外果然挤着一群鬼，密密麻麻，歪鼻子斜眼，围在厕所门前，包了个密不透风的圈。

　　看来果真如刚才那鬼所说，门上设了禁制，阻隔了他们进入的同时，也使刚才的力量并没有弹射到他们。

　　乔其此时已经顾不上害怕了，只在心里暗暗叫苦，心道自己这是捅了鬼窝了，可这分明就是自己的家呀！

　　他这一跑其实是抱了很大程度上的侥幸的心理，反正在里面是等死，到外面也是等死，他家的房子楼层高，跳窗户不可能，横竖都要搏一搏，跑出去，运气好的话，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可就眼下而言，看来幸运之神还是没睁眼看他。

　　乔其直直地立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些鬼应该是维持着死亡时候的样子的，有的半边身子被碾成肉泥，在地上爬着走；有的脸色乌青，长舌耷拉到下巴，千奇百怪，惊骇至极，也恶心至极，随便拿出去，都能吓得人肝胆俱裂，卧病不起。

　　乔其垂下眼皮，深呼吸，努力平复下心情，他现在心脏‘噗通噗通’跳的厉害，默默叹道:我佛慈悲！

　　念罢，硬着头皮向鬼群冲去，企图冲开一道口子，逃出生天。

　　不出意外地被挡住了。

　　他起步力气太大，又慌不择路，‘吭哧’一下撞到了个硬邦邦的东西，那东西还挺结实，像一堵墙似的，被撞了之后依旧八风不动，倒是乔其自己被反回来的力道弹的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此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吾命休矣！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身旁的位置响起:“你这是怎么了。”明明是问句，却硬生生给念成了古井无波的平调。

　　乔其才发觉到，原来他撞的那个人，竟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杨镜珩。

　　他松出口气——得救了。

　　抬起脸，绽出大大的笑：“大大！您回来啦！”

　　“你先起来说话，”杨镜珩说着，伸出一只手去拉他。

　　这是一双极白的手，皮肤细滑，因为已经死了的缘故，一丝血色也无。

　　乔其赶紧把自己的手放上去，借着力，站了起来。

　　他家客厅挺大，此时站满了鬼，热热闹闹地以他们两个为中心，包了个圈。

　　活像是新郎官去新娘子家接媳妇的闹婚现场。

　　就是人物不太对，位置也不太对。

　　不理会鬼们窃窃地私语，乔其抬起头，对杨镜珩道:“那个，大大啊，我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多出来好多鬼。”

　　杨镜珩重复道:“突然？”

　　“额……”听罢，乔其突然想起来，那无瞳鬼三人也提过‘早就认识’、‘能看见他们’等字眼，不会吧……心底隐隐闪过不好的预感，继而迟疑道:“难道他们以前也在这里？

　　杨镜珩点点头，讶异道:“一直在，不过你八字弱成一只菜鸡，以前居然没看到过？”

　　“你家里有人懂茅山秘术？”

　　乔其:“……啊？我家没有，不过我们屯口东边有个会跳大神的老奶奶，算卦很准，不知道算不算。”

　　乔其觉得有点跟不上这鬼的思维。

　　这么玄幻，死了的人也需要算卦？难道当务之急不是先摆平这些欺负你小弟我的孤魂野鬼？

　　杨镜珩挑挑眉毛，没有说话。

　　乔其拉拉他的手臂，低声道:“大大啊，现在怎么办，你看这些鬼，他们都想怼我。”

　　杨镜珩先是低头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表示赞同:“我也想。”

　　？？？

　　！！！

　　“不过你现在不能死，啧，真是烦。”

　　说完，他随意甩了甩宽大的白袍袖子，一道白光随着翻飞的弧度陡然划出，位置靠前的一些鬼躲避不及，如刀落在白菜梆子上似的，被横向劈成了两半，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化成一股弥散的黑烟，消失不见。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众鬼呆了半刻，突然就炸了锅，一百四十坪的单元楼里，一时间鬼哭狼嚎，乌烟瘴气，惨叫一片。

　　“啊啊啊！！杀鬼啦！！！”

　　“这小白脸是哪个朝代来的玩意儿啊！”

　　“不知道，快跑吧！”

　　“让开点！踩到我了你这蠢驴！”

　　乔其被吵的脑瓜子疼，苦着脸捂住耳朵。

　　杨镜珩也被吵的难受，他又是一挥衣袖，下摆在空中翻了个半圆，本来四散奔逃的鬼们就像是被风吹走的纸片，轻飘飘地，直接穿过墙壁，被扇飞了出去。

　　但就像鬼能穿过物体一样，这阵风也是选择性地扇飞了鬼，家具摆设稳稳当当，动都没动。

　　眨眼间，房子里便只剩了他俩。

　　杨镜珩清场完毕，嫌弃道:“呜呜喳喳吵死了。”

　　乔其被这加了光效的特技惊呆了，突然油然而生出原来这是个玄幻世界的觉悟感。

　　身边这个家伙，白衣飘飘地，分明是个鬼，却硬生生站出了恍似仙人的错觉。

　　扯了扯杨镜珩扯宽大的袖子口，乔其小心翼翼道:“大大……”

　　“闭嘴，你也想滚出去吗？”

　　“……不，我是想说，我有问题。”

　　杨镜珩一点面子不想给:“憋着，我不想听。”

　　“不是啊，我想问，那个马桶里的鬼走了嘛，我上厕所啊，憋不住了QAQ”

　　“……”

　　解决完人生大事的乔其浑身舒爽，连看杨镜珩的目光都不是那么畏畏缩缩了。

　　此时正值凌晨四点半，乔其刚刚经历了迄今为止人生中最惊心动魄的一夜，精神比较亢奋。

　　睡不着，干脆拉着杨镜珩唠嗑，顺便互相了解一下，交流交流“夫妻”感情。

　　他给自己冲了杯维生素泡腾片，想了想，从柜子里拿出几根白光的备用蜡烛，举起了问道:“大大，你们鬼通常吃什么，蜡烛要不要？”

　　杨镜珩奇道:“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们鬼吃的是蜡烛？”

　　乔其眨眨眼睛:“电视上都是这么演得呀。”

　　“既然是演得，便不算是真的。”

　　“但是，”他把蜡烛放下，端着杯子坐到杨镜珩对面，表情认真:“戏剧来源于生活。”

　　“呵，突然发现，你还挺有意思，”杨镜珩一只手拄着下巴，另一只手搭在桌子上，看着乔其道：“不过是满足世人于现实中出现的不如意罢了，添油加醋，泛泛而谈，图个乐呵，专骗傻子。”

　　傻子乔其:“……”

　　乔其又道:“大大，你刚才说那些鬼一直在这里，是怎么回事啊，我之前看不到他们。”

　　杨镜珩嗤笑道:“因为你蠢啊。”

　　“……”

　　“你居然一点都不知道，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活这么大的。”

　　乔其:“大米饭啊……”

　　“我也只是猜测，不一定准确。你们不是有个叫手机的东西吗？你可以等天亮了问问你的母亲，她或许知道的准确一些。”

　　“我妈？”乔其懵懵地：“为什么？”

　　杨镜珩没回答，继续道:“你自小体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动辄风寒发热，天黑不出门。”

　　乔其瞪大了眼睛，惊奇道:“没错，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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