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之凤穿牡丹

　　金玉良缘无须锁，曲折身世几何知

　　柳烟姑姑让我和红蔷到里屋说说话儿，自己坐在堂屋喝茶。我与红蔷在她暂居的床铺上坐下，我有无数的问题想要问她，没想到红蔷也正想问我，我们两个同时开了口，又同时闭了口，相视一笑，不知怎的有些扭捏。
　　还是红蔷先问了出来：“你风寒好些了么。。。？肚子还疼不疼？”
　　“我睡了一天一夜，风寒早就没事了。那个。。。。也不怎么疼了。”我想起初来月事，竟是眼前的人帮忙处理，脸又胀得通红，连忙岔开话题：“你什么时候走的？我醒来时不见你都急死了！”
　　“第二天早晨，我洗漱完了本想叫你起床，却如何也叫不醒，我一下就慌了，赶紧去找锦素姑姑。正巧赶上常玉也在，正在那儿告状呢。”
　　“然后呢？锦素姑姑怎么说？”
　　“我先跟锦素姑姑说你因为昨天被常玉她们推到湖中所以染了风寒，然后锦素姑姑就顾不上这些事了，只是忙着找太医给你看病。再然后我就被柳烟姑姑叫了回来。”
　　听完红蔷的话，我心中更加疑惑，就此看来这只不过是一桩小事，刚才柳烟说的棋子、演戏、幕后的人又是怎么回事呢？还有，柳烟她又为何要派雪雁跟锦素姑姑谎称红蔷被打伤了呢？
　　红蔷的手在我眼前晃晃：“想什么呢？都入了定了？”
　　“我只是在想，柳烟姑姑为什么要跟别人说你被打伤了。”
　　红蔷抿了抿嘴唇：“我觉得姑姑是在保护我吧。你还小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当今皇上的后宫，分为两个派别。当年瑾妃还是瑾嫔之时，曾有一个叫清嫔的娘娘与之势均力敌，后来清嫔娘娘投了井，死的不明不白。瑾嫔却从此集三千宠爱与一身，很快就升到了瑾妃的位置。皇上一直没有立后，因此瑾妃娘娘名为妃，实却是统领后宫的后宫之主。”
　　“我刚来掖亭的时候听人提到过清嫔，还说什么回来索命之类的，原来她是投井死的。”
　　“说是投井自尽，可真相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那你知不知道那个清嫔娘娘到底是谁？”
　　我摇摇头，红蔷接着说：“她就是当今三品御史张大人的亲妹妹，也就是常玉常珏的姨妈。这清嫔虽然不在了，但这个张大人在后宫依然是大有势力，很多秀女都是他的亲眷，这次送这姐妹俩入宫也是为了植根在皇上身边。”
　　我如醍醐灌顶：“那刚才柳烟姑姑的意思是，她也在假装是张御史这边的人了？她对外宣称重罚了你，是为了，是为了让你归入瑾妃一派？”
　　红蔷点点头：“柳烟姑姑本无心派系争斗，我从小在她身边长大，知道她的性情，但在宫中还是统领一班的女官，谁也不能独善其身。姑姑并没有打死那个小宫女，那只是张御史用的计谋，让姑姑与瑾妃那边划清界限，扩大自己的阵营。而姑姑这次把我推到瑾妃那边，也是为了如果将来有变故，我们两个至少可以保全一个。”红蔷的语气越来越凝重。
　　“你早就知道这些，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白白替你担心。。。”我有些怨气，原来红蔷一直知道自己不会被重罚。
　　“我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为我担心啊！”红蔷用手托起我的下巴：“算你有良心，还知道来找我！”
　　“好啊!你居然试探我!早知道就不来了！”说着我笑闹着去胳肢红蔷，她也反过来胳肢我，我们打闹着滚在了床上，红蔷压在我的身上，脸几乎贴到了我的脸上，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中有微妙的暧昧，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却感觉过了很久。我们不约而同坐了起来，都不再打闹，也不说话。
　　“印儿，如果这次出事的不是我，是玲珑，你会这么着急么？”红蔷突然问道，声音闷闷的。
　　“玲珑才不会呢，玲珑最乖巧了，从来都不给云溪姑姑惹祸。”
　　“是啊，你的玲珑什么都好，我什么都不及她！”红蔷说着赌气地站了起来，走到圆桌边坐下，背对着我。
　　“你是你，玲珑是玲珑，干吗非放在一起比来比去的。”我有些不解，本来好好的，怎么一说起玲珑就变了样。“再说，你和玲珑在我心中是不一样的！”
　　“怎么个不一样法？”红蔷转过身，直盯着我的眼睛。
　　“我也说不好，总之，你跟她们都不一样。。。”我有点害羞地垂下了头。
　　过了一会儿，红蔷走到我面前，从衣服里掏出了一个闪着金光的东西，挂到了我的脖子上，我低头一看，原来是一爿金锁。
　　“这金锁是我娘留给我的，本来是一对，我戴一个，剩下一个就一直随身带着。我想把它送给一个能真心相对的人。在这个皇宫里，只有你不谙世事，出淤泥而不染，也只有对你，我才敢说真话。今天我把它送给你，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尽我所能保护你。”
　　我低头看看那爿金锁，通体黄金打造，十分小巧精致，上面的图样是花，两朵并蒂的花，边上是祥云纹饰。
　　“这花是蔷薇，我来自桑尼，只是小小的藩国，这蔷薇花便是我们那里的国花。在很久之前，我们的国家就被先皇征服，现在除了样貌还有别于汉人，语言文化均已不复存在。我娘当年为了让我不忘本族，便给我起了红蔷这个名字。”
　　我把金锁放在手中摩挲，蔷薇花，红蔷，从此我便把红蔷带在胸前，我把金锁放进衣服里，让它紧紧贴着我的皮肤，锁片上还带着红蔷的体温，与我的体温融为一体。

　　我告别了红蔷与柳烟姑姑，走在回礼乐班的路上，心中一片晴空万里，仿佛有天大的喜事一般愉悦。我从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连步伐都微微跳跃着，看到小宫女小太监都忍不住打声招呼，好像想把心中的喜悦告诉天下的人。我脖子上系着红蔷的金锁，是她亲手给我戴上的，在皇宫之中，在这个世上，我是她最亲近的人。
　　到了礼乐班，我刚进院子，就被月琴拦了下来：“印儿，你可回来了，你见到红蔷没？她怎么样？”
　　我想起柳烟姑姑和红蔷的叮嘱，连忙把脸色沉了下来：“没看清楚，反正是被打了，但不知严不严重。”
　　“唉，不管严不严重，这次瑾妃寿辰已经快到了，红蔷受了伤肯定不能表演了，白白便宜了常氏二姐妹。”
　　我心里思忖着，常氏二姐妹是瑾妃的对头，只要红蔷到时候可以表演，瑾妃就断断不会让她们出头，因此并不放在心上。但听柳烟的意思，掖亭的女官都各自有派系才能有所依靠在宫中存活，那我视若养母的锦素姑姑难道是瑾妃的人？我的心中对锦素姑姑不免产生了疑问。
　　“印儿，你回来了？”房中传来了锦素姑姑的声音。
　　“是啊姑姑。”我走进锦素的房间，她正在抚琴，是古琴，琴声时断时续。见我进来，锦素姑姑并没有抬头，只是微微抬起眼睛，示意我在旁边的木凳上坐下。
　　“我看你似乎比刚才平静了很多，红蔷的伤势不严重吧？”
　　我垂下眼睛，第一次对锦素姑姑说谎，我的心揪成一团，声音也像蚊鸣一般：“柳烟姑姑只准我在门口说了几句话，看她精神还好，但伤势如何实在是看不清晰。”
　　锦素叹了口气，音乐声也随之更为婉转忧伤：“唉，红蔷那孩子舞艺精湛，若是因为这等小事毁了前途不免可惜。”
　　我点点头，没有作答。
　　“我看你与她也是姐妹情深，不如让她搬到礼乐班与你同住，在这里养伤，你看可好？”
　　“如能这样，我自是求之不得，只是不知道柳烟姑姑。。。”
　　“柳烟那边，我自会去和她商量，若是瑾妃娘娘发了话，我想她也不敢再不放人！”
　　听到瑾妃二字，我心中又是一颤：“姑姑，当年把我关进慎刑司的就是瑾妃吧？”
　　锦素姑姑一惊，琴弦断了一根：“印儿，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
　　“不是别人，当初关我进慎刑司的时候我就听到李嬷嬷和云溪姑姑说是瑾妃的旨意。后来又听说她也是舞艺班宫女出身，并与我娘有过渊源，我心里一直不解，才想请教姑姑。”我铁了铁心，索性把心中的疑问全盘托出。
　　锦素姑姑站起身，背对着我：“瑾妃娘娘说，等你长大让我把事实真相告知与你，看来，已经到了那个时候了。我与你娘倾城还有如今的瑾妃娘娘，当初的领舞宫女玉吟是无话不谈的姐妹，就像今天的你、红蔷还有月琴一样。当时我擅长古琴，你娘是领衔琵琶而玉吟则是领舞。有一年太后寿辰，礼乐班与舞艺班合演了名为《凤穿牡丹》的歌舞，得到了太后的厚爱，而倾城和玉吟更是受到了少年皇帝的垂青。皇帝赏赐给你娘一幅凤穿牡丹的织锦和一把紫檀白玉的琵琶，却不知那时的她已经与一个侍卫私定终身，并且有了那个侍卫的骨肉，那个侍卫就是你爹。”
　　“我爹？”
　　“是的，你娘与你爹深深相爱，但皇上却想纳你娘为妃嫔。于是玉吟决定帮助你爹你娘逃走，在正式册封的前一天，你爹带着怀有身孕的你娘逃出了宫。册封典礼上，本来应该是两个妃嫔，现在只剩玉吟一个，皇上龙颜大怒，命人追杀。你爹为了保护你娘与你，死在了追兵手里。你娘带着你跑到了姑苏，就暂且生活了下来，后面的故事，我想你已经知道了。”
　　我的心里很乱，原来我娘的故事如此曲折，而我未曾谋面的爹，竟是一位宫廷侍卫。“那为什么，瑾妃要把我关到牢狱之中呢？”
　　锦素姑姑顿了顿：“为了避人耳目，本来你应该同倾城一起死在姑苏，是玉吟命人将你带回宫来好好抚养成人。她深知，只有把你放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把你投入牢狱是假，命我去救你才是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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