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之凤穿牡丹

　　杨柳如烟曾几许？旧时王谢堂前燕

　　我挣扎着从床上站起来，一阵头重脚轻的晕眩，月琴忙扶住我：“你还是先吃点东西吧，红蔷不让我告诉你，就是怕你不好好养病！”
　　“我要去找锦素姑姑！求她救救红蔷，柳烟姑姑是会打死人的。。。”
　　“唉呀，你以为锦素姑姑不着急么？光是今天就去了舞艺班三回，但柳烟姑姑就是不让进！”月琴把我按到床上坐下：“你去求情不是让姑姑更为难？”
　　“可是这样坐视不管红蔷她。。。她是为了我才。。。”我急火攻心，一阵剧烈的咳嗽。
　　“红蔷是领舞，也算得上是柳烟姑姑的得意门生，她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你就不要瞎担心了。我就是看你醒来时追问红蔷的事才特意跑来告诉你一声。”月琴说着往外看看，压低声音对我说：“听说常玉她们还对姑姑告状说是你唆使红蔷动手的，我看你最近就好好养病，千万别出去惹事了！”
　　月琴走后，我躺在床上却如卧针毡，红蔷是因为我才被软禁，现在不知道在受什么样的苦，我却在这里舒舒服服地躺着，不行，徒劳也好为难也罢，我必须要去找锦素姑姑求情。
　　我下了床，随手找出一件夹袄披上，就出了房间。锦素姑姑的房间与我的仅隔着一间厢房，房间的门虚掩着。我敲敲门，无人应答，于是便推门而入。锦素姑姑的房间也是两进的套间，中间隔着木头的隔断，虽是隔断却没有门，原本应该是门的地方挂着珠帘。我刚走进外间，就听见里面传来了说话声，听声音是锦素姑姑和舞艺班一位叫雪雁的教习姑姑。
　　“柳烟下手太重了，这要是伤了筋骨，以后这孩子不光是不能跳舞，就连走路也。。。”是锦素姑姑的声音。
　　“是啊，这不是要了那个小姑娘的命嘛，其实，这样小宫女间打打闹闹的事多了，有谁会当真处置呢，不过就是说两句也就过去了。柳烟姐姐这次为何要下此毒手。。。”
　　“红蔷那孩子，就是生得太出挑了些，在宫中，并不一定是好事，迟早会招致祸端。。。”
　　听到这儿，我转身跑出了门，红蔷被打伤了，而且无法再跳舞了，刚才听到的话像符咒一样在耳边盘旋，我不顾一切地朝前跑，只知道要跑到舞艺班去，要救出红蔷，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终于，我跑到了柳烟姑姑的门前，柳烟姑姑独自住在一个两进的院子中，门上悬着一个匾额，皇上亲笔题的“杨柳如烟”四个大字。柳烟姑姑虽是与锦素姑姑等级相同，都是从六品的女官，但身份地位的差异可见一般。我在门前站定，出来时披上的夹袄早就跑丢了，头发也散乱着，看起来狼狈不堪，我也无暇去管，用力敲着柳烟姑姑的门。
　　“谁呀谁呀？这么不懂规矩。。。”开门的，竟然是三番两次害我的李嬷嬷，我一惊，后退两步，险些摔下台阶，她也愣住了。
　　“我说是谁，原来是你个小蹄子！你不在自己宫中好好呆着，串来串去的做什么？”
　　我看着李嬷嬷的脸，越发觉得面目可憎，回嘴道：“你不是也没在自己的宫中呆着？”
　　“你个小丫头片子，倒教训起嬷嬷我来了！”说罢抬手作势要打，我正好从她的身后的缝隙钻了过去，跑进院子中，李嬷嬷气得直跳脚：“不得了了，这小蹄子长本事了！这是，这是私闯禁院啊！”
　　我不管她在身后如何叫嚣，只一门心思要找到红蔷，靠东边的几间厢房都紧闭着大门，看起来也颇老旧昏暗，像是关人的地方。我冲到门前，门上上了锁，锁上没有浮土，看上去就是新挂上的。我用力锤着木门，一边锤一边喊：“红蔷！红蔷！你在里面吗？”
　　“这是哪个？好大的胆子！竟跑到我的宫中闹事！”
　　我转身，说话的正是柳烟姑姑，她的身边还跟着一脸得意的李嬷嬷。
　　柳烟虽是舞艺班的领衔教习，但年纪大了，身材也略微发福，再加上凌厉的斜眉下一双圆睁的杏眼，更是不怒自威。柳烟一身绛紫色的缎面绣袍，足蹬一双黑色底色的缎子鞋，鞋面上月蓝色的杏花图案是唯一的亮色，格外惹眼。身上虽穿的暗淡，戴的却是珠光宝气，一串翡翠珠子挂在颈上直垂到前胸，一支荷花造型的金钗插在发髻上，镶红宝石的步摇垂在耳边，随着走路一晃一晃。
　　我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奴婢是礼乐班宫女胡印儿，特地来拜见柳烟姑姑，希望姑姑能手下留情，饶过红蔷！”
　　“哈哈，”柳烟轻笑了一声，“饶了她，这个红蔷不服管教已是常事，这次又动手打人还夜不归宿，年纪如此小就这样放肆，你倒是说说我凭什么要饶了她？”
　　“姑姑，红蔷夜不归宿是留宿在我那里，并没有做什么违背宫规的事，至于动手打了常珏，也绝非有意，还请姑姑明察。”
　　“那如此说来，软禁她倒是我的失察了？”柳烟姑姑嘴边带着笑意，却让人更生惧意。
　　“印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身后传来了锦素姑姑的声音，我回头，看到锦素姑姑带着雪雁姑姑也赶到了这里。
　　锦素姑姑把我扶了起来，揽在了怀中。
　　柳烟看看我，又看看锦素姑姑：“你来得正好，把她带走，不要扰了我的清静。”
　　我哪里肯走，一把拽住柳烟的衣襟，眼含热泪：“姑姑，请你让我见红蔷一面吧！她触犯宫规都是因为我，让我代替她受罚吧！”
　　锦素姑姑想拉我回去，我紧紧抓住柳烟不放，柳烟姑姑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用乞求的目光凝视着柳烟的眼睛。
　　“好吧，不让你见她一面看来你是不会走了，不过这件事与旁人无关，只能你一人进去。”柳烟姑姑终于松了口，我急忙点头。柳烟看了一眼我身后的锦素姑姑，说道：“锦素你先回去吧，红蔷与常珏都是舞艺班的人，这说到底是舞艺班的家务事。”说着又看了看我“她不是舞艺班的人，管教她不是我的责任，让她见红蔷一面然后我会派人送她回去。”
　　锦素姑姑看看我，又看看柳烟，似乎面有难色，却终于低头说了句：“姐姐放心，我自当严加管教。”
　　柳烟又转向了站在一旁的李嬷嬷和雪雁姑姑：“你们也先回去吧，多大点事儿，恨不得整个皇宫都知道了，也不怕人笑话！”
　　雪雁姑姑称了声是，转身出去了，李嬷嬷面露不满却也不好说什么，走之前还不忘瞪我一眼。
　　待所有人都走了，柳烟走过来牵了我的手，竟然温和地笑笑：“走吧。”
　　柳烟姑姑拉着我走进了北边的正房，我有些疑惑：“姑姑，我想见见红蔷。”
　　柳烟往里边房中一指：“你倒看看，那是哪个？”
　　里间的棉布门帘后面，一个小脑袋正扒着门帘，笑眯眯地看着我，不就是红蔷？我像小鸟似的飞了过去：“你怎么在这儿？担心死我了！”红蔷从门里出了来，全须全尾，没有一点受伤的样子，她笑嘻嘻地看着我，转了几个圈。
　　“担心我做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我看看活蹦乱跳的红蔷，又看看柳烟姑姑，脑子里如一团乱麻：“可我明明听雪雁姑姑说你被打得不轻啊！”
　　柳烟姑姑：“是我让雪雁去告诉锦素的。”
　　“您为何要如此？”我不解地望着柳烟，她把我和红蔷带到里间，在一个太师椅上坐下，左手拉着红蔷，右手拉住我：“印儿，这个皇宫之中，没有人是没有心机的，一个没有心机的人，早死了百回千回了。因此，也就谈不到什么情谊，也不能完全去信任谁，也就是在你们这个年龄还能保有纯粹的情谊。”
　　我疑惑地看着柳烟，她的神情十分柔和，凌厉的五官也柔和了许多，柳烟姑姑摸了摸我的头发：“常氏姐妹在宫中只是别人布下的棋子，我平时处处偏袒她们两个是演戏给那个幕后的人看，这次的事怕也是有人早就借机想要做点文章出来。姑姑我在这个位置上，不能不顺水推舟，我能做的只是暗中保护无辜的你们不受伤害。”
　　我一知半解地点点头：“那姑姑你为何不告知锦素姑姑实情呢，她也是想保护我们啊！难道姑姑连锦素姑姑都信不过么？”
　　柳烟姑姑又笑笑：“锦素她要保护的，仅仅是你一个人，红蔷在她的身边不一定安全。印儿，你回去后也不可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锦素姑姑，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红蔷挨了打，但伤势不知道严不严重，惟有这样才能保证红蔷的安全。”
　　我本来对和锦素姑姑说谎这件事心存芥蒂，但听到柳烟姑姑说这样才可以保证红蔷的安全，就不再迟疑，重重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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